嘉扬拔刀逐个点着君安杀手:“我说了,不是这两个孩子。”
旭小姐在背后哭道:“嘉扬救救我。”
“嘉扬你什么意思?”杀手们冷笑,“准备再一次叛主么?别忘了,你这会回的主子到底是谁!再敢背叛,叫你死无全尸。”
“哦?”他的神色十分漠然,以大多数人都听不见的声音,“君安城主有本事击碎七杀棋?如果真能一死了之,可太好了。”
“呼啦啦——”浑身烧着火的马儿突然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冲着举起刀来挥向旭小姐的蒙面人,一脚狠踹,可真是相当大力,竟然能把那人的后脑勺踢出来个大洞!
旭小姐惊叫连连,溅了一脸热气腾腾的鲜血,在这阿岭冬日寒冷的夜晚,滋滋冒着热气。
近似疯狂的马儿左踢右踹,一群蒙面杀手竟然被逼的得联手出击,才勉强牵制得住这野马。
眼见着君安城主丰厚的赏赐就要被闯入的马儿踢飞,杀手们怎么会心甘情愿?一刀刀一剑剑全部刺向马儿,很快,马肚子里的肠胃就从巨大的伤口里耷拉下来。可马儿浑然不觉一般,继续卯足了劲儿,踢死踩裂一个又一个杀手。
整场下来,血腥无比。
嘉扬退到一边,分毫不参与,似乎不管是旭小姐的死活,还是同一阵营蒙面杀手的死活,于他而言完全无关。
除了七杀棋的任务,他并不在意其他任何事情。
“上来!”浑身血淋淋的马儿突然喊出一声人话,当时情况万分危急,旭小姐哪里还有脑子去思考为何马儿会说话,她只知道这是最后一线生机了,一声“上来”似乎给她双脚解冻,她迅速翻身上马,拉着缰绳就要冲出大火。
嘉扬突然拦在马匹跟前。
马儿最恨嘉扬!
凄裂的长长嘶鸣,高高抬起前蹄,腹部伤口扯得更大,露在外面的五脏六腑部分越来越多,可它气势上一点儿不输给嘉扬和他手里的新月弯刀。
那就——直接踩死他吧!
马儿双眼冒火,事到如今,不管谁想要拦着它救出旭小姐,全都得死。
嘉扬躲过致命的一击马蹄,毕竟身手肯定要快过濒死的马儿,本以为能逃一命的旭小姐再次给绝望吞没,惊叫哭求:“别来杀我!”
“哇哇哇——”
婴儿哭声响亮,嘉扬毫不留情,将布条塞进了婴孩口中,小娃娃差点儿给他堵了个断气,却也因此不会发出引人注目的哭声。
“你……”旭小姐怔怔地看着塞回自己手中的弟弟。
重伤的马儿喘着粗气。
“杀人没有回头路。”
嘉扬走得头也不回。
“他是你弟弟。”
马儿端着最后一口气,驮着魂魄死了一大半的旭小姐和塞进她怀里毫无知觉的小婴孩,冲出烧成火海的火烈鸟大寨。
带她走,带她走!
这是祁北浑身伤口痛到彻底昏迷之前,唯一的想法。
小马驹一个趔趄,扑倒在雪地上,再也没能站起来。旭小姐抱着弟弟往厚厚的雪地里摔了几个大跤,她满脸的泪水瞬间结冰,冻到麻木。
回头,参天火光、滚滚浓烟,从此,她再也没有家。
倒在地上的小马驹断了气,拼死奔跑而扯裂更大的伤口,几乎将它的腹部全部剖开,哗啦啦一堆内脏和鲜血,随着逃跑的足迹铺了一路。
旭小姐趴在断了气的马儿头上,只听小马驹最后一口气里,似乎有个人的声音:“快走……”
身后的蒙面杀手不知道何时会追来。阿岭的茫茫雪海中,旭小姐孤立无援,一时间分不清东西,不知该往何处去。
“都怪你!”她愤怒至极,将弟弟狠狠摔在雪地里,“要不是你出生,爹娘不会死!”
她满眼冒火——那是复仇的怒焰啊——随手捡起块冰晶,直冲着襁褓里的小婴孩,高高举起,只要这一下,只要刺下去,只要弟弟不在了,一切就会恢复正常,爹娘就会活过来,大寨没有烧成灰,嘉扬不是叛徒,阿岭雪会化,春天会来……
啪啦。
冰晶丢在地上。
她抱着世上唯一的血亲,大声痛哭。
是夜风雪极大,淹没了她的声音,冰封了她的喉咙。
“他是你弟弟。”
“杀人没有回头路。”
旭小姐跌跌撞撞,一边逃命一边魔怔了般地大哭:“嘉扬,嘉扬,我就是相信你,你是被迫的,你没杀爹娘,你也不杀我和弟弟,你是被迫的……”
待君安杀手沿着被暴风雪埋了一半儿的马儿血迹和五脏六腑寻来的时候,旭小姐和婴孩早已不见身影,风雪太大,淹没了地上的脚印。
“这马很能跑啊。”蒙面杀手翻了翻几乎空掉的马肚子,感慨了声。
“走吧,看看还留没留活口。”
“哈哈,真是太顺利了!阿岭上攻不破的火烈鸟大寨,原来也这么不堪一击。”
“可惜嘉扬说不是那孩子。”
“嗨,管他呢。找到下一个天降神童,是嘉扬的任务。咱哥几个,灭了火烈鸟大寨就能有赏。什么天降神童,敢拿这个威胁君安城主么。我呸。”
“没了冒牌天降神童堵心,城主可算能高枕无忧啦。”
大笑声同样被风雪淹没。
冰凉掉了的马儿尸体,腹部皮肤动了一下,一只冻得很冷的小手颤抖着伸了出来。
一直躲避阿岭上杀手的中年男人,从松树后站起身。他背上背着篓子,里面装了几朵用作药材的雪莲花,挂在篓筐外的,是写了“百戏团”招牌的旗子。
“咦?马腹中竟然有个孩子?”
他惊讶地抱起了藏在马腹中的男孩,凭着浅薄的道法,迅速察觉了这个孩子身上似隐藏着某种惊人的力量,赶紧掐指给他算了算,自言自语起来。
“十万天马之命,命中却不可往东南去。唉,可你终究还是要往东南去渡你的劫。孩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昏迷中男孩子只听见了这句问话。
迅速被水流冲走的祁北,像是被拍打在沙滩上的破碎船只,浑身要散架,腹部无比剧痛。他一怔,怎么在这幻境之中,似乎听见了个熟悉的声音。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躲在马腹中?”
中年男人探了探男孩的鼻息,尚有一丝温热。可得赶紧走了,万一被君安城的杀手发现,自己这个采药路人和孩子都得死。
浑身剧痛的祁北扑通一声跪在河流之中,不断叩头掀起了一个又一个水花:“师父,师父,是您老人家吗?我是您收留在百戏团里的祁北啊!”
“祁北?”中年男人重复着怀中孩子的名字,“原来你叫祁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