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奕还记得从前与辛林还在大街上多次遇到了玄宸那为人类肉眼不易发现的“灵”,悄悄躲在人群中,对着街边杂耍猴戏看得出神。
而现在,星辰塔主就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在全城齐心协力赶走百虺的时候,也没见到她露面或者出手相助。徐奕早就起了疑心,放着风临城里的百虺不管不顾,任由自称金乌女使的东海金鱼族伊妙四下作乱,怎么看都不是师父的行事风格。
“就在前面!”星辰塔的一角隐约显露在树丛中,越来越近了,塔周围的旌旗阵宛如悬挂在城墙上的死尸一样垂耷着,周围全是阴森与萧瑟,与以往的遗世独立气氛截然不同。徐奕心中觉得不妙,不由加快了脚步。
“师父!”徐奕三步并作两步,从围绕了星辰塔一圈的旌旗阵中穿过,每往前走一步,他都恍惚以为正在走向死亡的深渊。
今日的旌旗阵可太过奇怪了:玄宸一向都很喜欢以入塔时必须要经过的旌旗作为迷宫,向星辰塔五徒出各种考题,就连祁北也在这里遇到刁难。
那么,为何今日的旌旗阵好像死了一般,玄宸一道题目都没给徐奕出。
再说,师父的灵力应当贯穿了整座星辰塔,并蔓延到了旌旗阵,甚至不局限于太史府,而是能够触及风临城墙内的每一个角落。为何这一遭走来,徐奕只有一个感觉——自己好像正在踏足尸横遍野的惨烈疆场。
就在予辉带着沉睡的白拂尘紧跟徐奕身后,两人正要登塔时,忽然,伴随着震聋耳朵的爆炸声,强大的灼热气焰将他们全部掀翻,冲撞得两人瞬间意识全无。
徐奕的耳朵如同炸碎了一样,脑袋里面似乎也搅乱成团,揉搓着迷蒙的双眼,视线里通天的火光迅速吞噬了星辰塔。
公子尨身边一众下人抬着倒空了黑火药的箱子,手里举着火把,还有人拿着引线,大家都在振臂欢呼,哈哈大笑,为了星辰塔的倾塌而庆祝。
“师父还在里面!”
予辉阻止了徐奕,一边拉着他躲起来:“来不及了!”
那边,只听见公子尨一个手势示意,大家伙都安静了下来,道:“今日有一件奇事,你们想不想听?”
“当然想听!公子快说给我们开开眼界。”
“我亲眼看见,有一位高人在李家大院里设坛做法,用比天还要高的秘火锤炼术,逼一化作人身的妖物显露原形!”
“真的假的?”下人们纷纷称奇,“究竟是个什么妖精?成功了没有?”
“不急,不急。”
公子尨背着手,心满意足地看着已经毁掉了的星辰塔,纵火毁掉这一切的滋味原来如此爽快!
“不出三日,那妖物必被炼死。到时候我们就知道他究竟是什么变的啦。”
下人们哄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一定要叫上全城城民,一起去看热闹。”
予辉和徐奕的心沉到海底。
他们说的,不正是身陷绝境的祁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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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伤的小碎很难在短时间内完全恢复元气。自从变成了白拂尘,他就如同陷入深深的沉睡一样,一直没有醒过来。
星辰塔已毁,玄宸的肉身彻底化作灰烬,失去了唯一能够跟伊妙抗衡之人,只剩下予辉等干坐着为祁北的安危着急。无奈的是,大家讨论了半天,还想不到什么办法能对付强大的金鱼族对手。
“百灵夫人还好吗?”予辉叫来挚儿,低声跟他说,“估摸着今明两日,离开风临地界的山路就修通了,不如你们赶紧收拾行李,趁早离开此地为妙。”
挚儿摇摇头:“姐姐不肯走。我们还没找到姐夫,使者大人也不会离开。”
“祁北和小碎接连被困重伤,已经没有人能保护你们了。你和你姐姐呆久,恐怕也会遭遇危险……”
挚儿叹了口气:“没见到祁北活着,姐姐不想走。别说么用的了,咱们赶紧想个办法吧。”
目光呆滞的徐奕眼泪翻涌:“师父都叫他们杀了,我们还能求助于谁?小碎提到的那位道长呢?有没有可能请他来帮忙?”
“小碎?你能听见吗?”予辉取出白拂尘来,小心翼翼放在桌面上。白拂尘没有丁点动静,小碎的这一番养精蓄锐可得不少时间。
关键是,仍旧身处金鱼族秘火阵中饱受煎熬的祁北,撑不了太久了。
“我们都不知道那位道人身在何处,去哪里找呢?”窗外的乌鸦焦躁不安,传达着更不妙的消息,予辉胆战心惊地告诉众人,“灵鸦群又出现了遭到操控的迹象。我们腹背受敌,可该怎么脱困呢?”
“祁北他不是金乌神使吗?”挚儿百思不得其解,试图理顺,“那个伊妙也自称金乌女使。当然还有星辰塔里被烧死的玄宸。所以说,金乌神派来风临城的不止一个人?结果他们之间互相打起来了?”
徐奕正色:“金乌神使只能是星辰塔主,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变过。我只认师父。从听说过什么东桑伊妙!”
“问题是伊妙如今掌控了全局。”予辉一句话让徐奕哑口无言,“我们来盘点一下可能的出路。星辰塔主已死。小碎提到的说书老人,我们都不认得,也不知道哪里去请,恐怕指望不上了。太史老爷呢?能帮上忙吗?东桑伊妙明显支持的是公子尨和二老爷,而且,我们已经连日没有见到太史老爷的面。”
徐奕插嘴,说出了突然蹦进脑海的坏念头:“太史老爷会不会——”
“总之,太史府是靠不住了。”予辉翻来覆去地扳着指头数,可惜思考了半天,一根指头都没能伸出来。
“竟然连一个帮手都找不到?”他诧异。
“不,可能有一个。”百灵夫人一边扶着门框,另一边由丫鬟小翠搀扶着,跌跌撞撞走来。
“你说的帮手还有谁?”予辉和徐奕连忙发问。
叽叽喳喳的百灵鸟儿落在她肩膀上。百灵夫人看了众人一眼,低声道:“既然三人都自称是金乌神使,还为了争夺‘神使’的名号互相残害,那为什么不请来金乌神做个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