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宸的“灵”不做停留,引追杀过来的伊妙往徐奕早就布置好的陷阱中去。为了向玄宸复仇,伊妙隐忍十年之久,着实费了不少功夫,谁料想这个妹妹竟然杀不死?她更加心生厌恶,恨不得将玄宸的“灵”一同扔进秘火圈中烧个痛快。是故追赶的过程中一心一意,并没有注意到脚下有个旌旗结圈,一脚踏了进去。
“奇怪!怎么回事?”伊妙用力向外冲,可不管怎么推、踢、打,以脚下的四面旌旗首尾相连制造的圈套,好像变成了铁壁铜墙,死死圈禁住了她无法脱身。
“哈!玄宸!”伊妙咬牙切齿,“你都死了也不安歇。好,你活着的时候不敌我,难道死了能赢吗?”说罢摸出了个阴阳纹铜铃,以魔指摩挲,刷的一声烧起囚禁了祁北的金鱼族秘火,围着一圈旌旗滋啦滋啦啃噬。
“他稍有灵力护身,都抵挡不住我的火圈结界。你这几面破布缝的旗子能坚持多久?”伊妙大笑。
不需要很久。徐奕设下的圈套为众人争取了不少时间,小碎和予辉趁机悄悄穿过回廊,后院里的熊熊大火仍然围了一整圈,与小碎逃离的时候别无二致,看上去根本不会熄灭似的。
“祁北——”小碎用传音术喊了很多声,都没有回音。他伸手试探了下火苗,手背立刻就烧出了个小窟窿,同样的,金鱼族秘火留下的伤不仅出现在他人形的身体上,更印刻在了真身白拂尘上。
小碎后退两步,眼睛一闭就要往里冲,予辉及时拦住:“火这么大,进去了你还能活命吗?不如另想办法。”
望着火焰中尚可分辨出来的人影,一动不动的宛若烧焦了般。再一看又不像个人,好像是一匹马。看第三眼,又觉得好像在人形与云驹的状态中来回交替。难道祁北已经被逼的承受不住了吗?小碎喃喃道:“再不救他,他就不能活命了。”
挚儿跟百灵夫人终于从太史府上“请”来了老金乌鸟——与其说是“请”,不如说是“架了来”,或者“偷来的”。百灵夫人一见到冲天的火势就快晕厥,手里紧紧抓着金乌鸟脚脖子上的铁链条,跪下来央求:“你快看,祁北就在那里面,赶紧救救他吧。”
这一番惊动让老金乌鸟难以再入眠,嫌弃人世间浊气杂乱的眼睛终于张开了一条缝隙。百灵夫人向予辉道:“看到了吗,它知道睁眼,一定能听懂我说话,可就是不理人。到底为什么呢?我不管怎么跟它讲道理,它都不听呀。”
予辉仔细观察老金乌羽毛掉落、光秃秃的翅膀,一副厌世的桀骜眼神,爪子上还栓了链条,不由心生同情:“这只如果真是高贵的东海金乌鸟,过去的六十年里,可没得到过太史府很好的对待。”
周围一圈儿乌鸦都安安静静,庄严地排成了排,暗中跟随百灵夫人的山雀百灵黄鹂们也都默默向老金乌致敬。
小碎仔细观察金乌鸟,坦言:“这只真的曾经伴随金乌神左右吗?可惜了,在太史府上活得还不如街边麻雀。”
“嘿,老家伙,过得不快活吧?”予辉的声音,听起来像个熟悉的老友。
百灵夫人惊讶地看着他,她还以为自己才是唯一能够与飞禽沟通的那个。
“你还记得风临城上古的传说中,也有过地鬼攻城,就如同今日的百虺入城一模一样。只不过那次,是金乌神派来了九金乌鸟。但那已经是千百年之前了吧。上一回,也就是在六十年前,金乌神再次从东海飞来,完成了甲子年的轮回。家父还没有出生,我小时候从祖父那里听到过霞光铺满东海的盛况。而祖父早就去世了。”予辉恍若掉落史书记载的汪洋之中,一时间感慨万千。
“是的,”百灵夫人承认,“方才听到鸟儿们提醒,我也才意识到,最强的帮手就在身边,风临人却都忘记了。”
不搭理人的老金乌正一动不动注视着金鱼族秘火阵法。
幸得予辉一句话点醒,百灵夫人忽然意识到:可能这只并不来自凡间的金乌鸟仍有灵性,甚至早就能听得懂人类话语。可就是因为太聪明,反受自身之累。六十年前它跟随金乌神从东海上降临,如今金乌神消失了踪影,当年的经历过一场盛大降临的风临人几乎全部去世,太史府的主人都换了好几任,如今这位太史老爷算是想尽了办法、屡屡求寻金乌神的影子,搭上公子阳的性命、公子季出海未归,仍然求而不得。
说起来挺可笑的。今天的风临城里,竟无一人记得这只不起眼的衰弱鸟儿或许才是连通金乌神最直接的通道。人类还偏爱记录历史、编纂成册呢,竟然需要一群生命短暂的鸟儿提醒金乌鸟的存在。
而这时老金乌在太史府上一呆就是六十年,从最开始的奉为上宾、好生喂养,到现在的无人问津、自生自灭,它才是历史的见证者,亲眼看着风临城从盛世繁华落入一番萧瑟,面对着天壤之别,大约会生出今夕何夕的感慨吧。
这一瞬间,百灵夫人为方才不断催促老金乌救人感到羞愧,再开口时,语调已经十分缓缓:“刚才我们慌不择路,我变换了几十种鸟语不停催你。一定很烦吧?”
老金乌白了她一眼,嘀咕一声。
挚儿忙问:“它是不是说话啦?”
百灵夫人有些脸红:“果然。我只顾着催,忘记了鸟儿生性自由,不愿意听人摆布。看来我的确叫它烦恼了。”
挚儿忙安慰她:“姐姐是为了救祁北。它会明白的。”
予辉:“不如你再跟它劝说试试。”
眼前是忍受烈焰灼烧的祁北,手上是爱理不理的金乌鸟,百灵夫人只能耐下心性,借着熟读史册的予辉帮忙,好好跟鸟儿说:“上古时代的风临城有幸与金乌神结缘,在百鬼入侵的时候,从东海飞来九只金乌,拯救了风临城的英姿飒爽永远记载了史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