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4:打仗
“而且亚蓝人会与他们同一战线。”曼杜拉仑坚定的说道:“科儒多林国王也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他们会令天下决裂。”那皇帝警告道。
“也许吧!”老狼坦承:“不过我们绝不能让力达带着圣石去找索烈魔。”
“我会马上派出大使。”朗波伦说道:“这事可得趁着还没闹到不可收拾之前先疏散一下。”
“这有点迟了。”巴瑞克说道:“现在安斐格和别的人,可没那个心情跟特奈隼人来那套行礼如仪的外交细节。”
“你的人在北方的名声不大好,陛下。”滑溜指出:“他们手边好像总是写了好几份贸易协定在那里等着,以便随时派上用场;这也就难怪,每次特奈隼人一调停什么纷争,别人就增添许多损失。说真的,我们可没法再多承受贵国的好意了。”
一片云飘过太阳之前,笼在云影里的花园,突然冷洌了起来。
“这也太小题大作了。”那皇帝斥道:“为了那一快平凡无奇的石头,爱隆人跟安古拉克人已经闹了几千年;你们两边一直在等待机会大打出手,现在可有现成借口了。这么说罢,你们请自便。只要我还在位就别想我们特奈隼会淌这趟浑水。”
“你不可能置身事外的,朗波伦。”宝姨说道。
“怎么不能?圣石跟我一点儿干系也没有。你们尽管去厮杀得片甲不留吧,如果这样才能了了你们的心意的话。等到这一切都过去了,特奈隼国还好好地在这里呢!”
“这可不见得吧!”老狼对皇帝说道:“现在你们国内的摩戈人多如过江之鲫;他们若要扳倒你,可不用花上一个星期。”
“他们是诚实的商人,而且做的是诚实的生意。”
“摩戈人不做诚实的生意。”宝姨说道:“每一个出现在特奈隼国的摩戈人,都是因为奉了安古拉克祭司团总祭司的命令才来的。”
“夸大其词!”朗波伦顽固地说道:“全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你跟你父亲对安古拉克人恨之入骨,但是时代已经变了。”
“不过索尔摩戈国到现在还是听凭拉克索尔城来控制。”老狼说道:“而拉克索尔城则由杜奇科做主。在你眼里,来自拉克戈司卡城的商人看来也许彬彬有礼,但是只要杜奇科一吹哨子,他们全都会跳起来,而那杜奇科乃是索烈魔的门人。”
“索烈魔已经死了。”
“真的吗?”宝姨说道:“你看过他的坟墓了吗?你曾经开过他的坟,看过他的尸骨了吗?”
“治理这么大的帝国,,需要庞大的花费。”那皇帝说道:“所以我需要摩戈人带进来的收入。我在拉克戈司卡城和南篷车道沿线都布了眼线,所以摩戈人若是对我起了歹念,我一定知道。只是我有一点怀疑,这一切莫非是同师们兄弟睨墙所致?你们这些人,自有你们自己的动机,但我可不会让你们把我的帝国拿来当成权力斗争的工具。”
“那么,要是安古拉克人赢了呢?”宝姨问道:“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应付索烈魔?”
“我不怕索烈魔。”
“你跟他交过手吗?”老狼问道。
“显然没有。听着,贝佳瑞斯,你们父女两人从头到尾都对特奈隼国不太友善;佛闵波大战之后,你们就把我们当成败战的敌人一般地对待。你们的消息很有趣,我也会以适当的角度来考虑这些事情。但是特奈隼的国策,并不是由爱隆人的偏见来主导。我们的经济非常倚重南蓬车道沿线的贸易,而我也不会碰巧因为你们讨厌摩戈人,就弄得帝国国内鸡飞狗跳。”
“你还真是个愚人。”老狼坦率地说道。
“抱持这种想法的人之多,多到会让你们嚇一跳。”那皇帝说道:“也许你们跟下一任皇帝会聊得比较投缘。如果继任的是佛杜人或是贺奈人,那你们还可以贿赂他哩,不过我们波伦人是不收贿赂的。”
“也不接受劝言。”宝姨补了一句。
“我们只接受适合我们的劝言,宝佳娜女士。”朗波伦说道。
“我想,我们在这儿能做的事都做了。”老狼决定要离去了。
这时花园后面一扇青铜铸的门砰地一声打开,然后一名火红头发、个子娇小的小女生旋风一般地走出来,眼睛里冒着怒火。嘉瑞安一开始以为她是个女童,等她走近些之后,才发现她年纪没那么小;虽然她的各自很矮,不过她穿的那件短下摆的无袖绿色长袍,显出她的身躯已经近乎成熟。嘉瑞安一看到她,就油然升起一股特殊的惊讶感,就好像——虽又不完全像——他认识她似的。她的头发精心地烫成繁复的卷子,并披散在肩膀上和背后,而她的发色则是嘉瑞安前所未见的熠熠深红色,仿佛这头发在发光似的;她的皮肤是金黄色的,而且在她从门口的树荫下穿过去的时候泛着绿意。她正在即将暴怒出来的边缘。”“为什么把我当成犯人关在这里面?”她劈头就对皇帝问道。
“你在说什么?”朗波伦问道。
“军团的人竟不让我离开皇宫一步!”
“噢。”那皇帝说道:“那个呀!”
“没错,就是那个。”
“他们是听我的命令行事,瑟娜。”那皇帝对她说道。
“他们也这么说。那你叫他们让开呀!”
“不行。”
“不行?”那女孩以不可置信的语调说道:“不行?”她的声音又攀高了好几个音阶。“你说不行是什么意思?”
“现在你到外面去太危险了。”皇帝试着安抚她。
“胡说八道!”她断然说道。“你害怕自己的影子,但我可不想因此而困在这无聊的宫里。我要上市场去买东西。”
“派人去买。”
“我不想派人去买!”她对皇帝喉道:“我要自己去买。”
“这个嘛,你不能出去。”皇帝直截了当地说道:“你应该用这个时间来上课学习。”
“我不想上课。”那女孩叫道:“吉博司笨死了,又枯燥,我会闷出病来。我不想学历史,也不想学政治,也不想学别的。今天下午我只想出去遛跶遛跶。”
“很抱歉。”
“求求你嘛,父亲!”那女孩柔声祈求道;然后她的小小的指头儿勾住了金色长衫的一角,开始绞扭起来。“拜托你嘛!”她垂着长长的睫毛,低头看着皇帝的眼光,柔得可以把石头融化掉。
“绝对不行。”皇帝说着,并转头看着她。“我的命令就是命令。你不准离开皇宫一步。”
“我恨你!”那女孩儿哭道,然后便哭着跑开了。
“我女儿。”那皇帝几乎是歉然地说道。“有个这样的小孩是什么感觉,你们一定想像不到。”
“噢,这个我晓得!”老狼说着便瞄了宝姨一眼。
宝姨回瞪老狼,眼神很是挑衅。“继续说呀,父亲。”宝姨对老狼说道:“我想你不说是不会痛快了。”
老狼耸耸肩。“算了算了!”
朗波伦看着老狼父女俩,好像在动什么念头。“我突然想到,我们可以打个商量。”朗波伦说着,眼睛眯了起来。
“你有什么打算?”老狼问道。
“你在爱隆人眼里,具有一定的权威。”那皇帝暗示道。
“是有那么一点点啦!”老狼小心地答道。
“佛闵波盟约里,有个条款格外荒谬;不过我敢说,如果由你来开口的话,他们一定肯答应让这个条款不了了之。”
“哪个条款?”
“瑟琳娜实在没有必要远行到历瓦国的,是不是?我是波伦王朝的最后一任皇帝,等我死了,瑟琳娜就不再是皇家公主了;依我看来,在这个情况下,那个条款对她其实并不适用。况且那个规定也荒唐至极;历瓦王的后裔早在一千三百年以前就没了,所以新郎根本就不会在大殿上现身迎娶瑟琳娜。再说,你也知道,现在特奈隼国内非常危险。瑟琳娜再过一年左右,就满十六岁了,而且那个日子大家都知道;如果我送她去历瓦国的话,那么帝国境内的刺客,至少有一半会潜伏在王宫各出入大门附近,等着她跨出门。我是宁可不要去冒这个风险的。如果你们想得清楚,愿意跟爱隆人说一声,那我也许会在摩戈人的事情上稍微让步一下——像是限制摩戈人入境的数目,封闭某些区域之类的事情。”
“不,朗波伦。”宝姨开门见山地说道:“瑟琳娜一定要去历瓦国;佛闵波盟约之是个形式而已,这点你到现在都还想不透?如果你女儿注定就是要成为历瓦王的新娘,那么无论天下的任何力量,都无法阻止她在指定的那一天,出现在历瓦王大殿上。关于摩戈人的事情,我父亲只是给你忠告,那是为你自己好,听不听在你;至于你往后要做什么抉择,那就要看你自己了。”
“我看,我们的话差不多都说尽了嘛!”那皇帝冷淡地宣布道。
这时两个看来很重要的官员走进花园来,跟墨林大人说了几句话。
“陛下。”那灰发的内侍大臣恭敬地说道:“商务大臣想要禀告陛下,他刚与戈斯卡城来的贸易代表达成了上乘的通商协定;他并且说,索尔摩戈国来的绅士们极有雅量。”
“非常好。”朗波伦说着对老狼大爷投以意味深长的一眼。
“拉克戈斯卡城来的代表团,希望能在临走以前,向陛下致意。”
“务必请他们前来。”那皇帝说道:“我就在这儿接见他们。”
墨林点点头,并对站在门口的那两个官员点了个头;那两个官员随即转身对外面的人说了一句话,然后门便打开了。
五个摩戈人走进花园来。他们穿着连兜帽的长袍,不过兜帽都已拉到背后;他们长袍的前摆并未完全遮掩住,所以长袍下的锁子甲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最前面的那个摩戈人比其他人略高一些,而且他的衣着也显示他是代表团的首领。嘉瑞安看着那个自己已经认识了一辈子的疤脸宿敌时,心里突然涌出了大叠影像与片段的记忆;嘉瑞安与那宿敌之间那无言且隐匿的联系,对嘉瑞安施以奇怪的拉扯劲道——这个摩戈人,就是艾夏拉克。
有个什么东西扫过了嘉瑞安的心灵,不过那只是拉拉看的力道,与那摩戈人在爱隆城里,安斐格国王宫里那灰黯的走道上,以狂暴得了拉扯嘉瑞安的情形大不相同。嘉瑞安长袍底下的避邪银盘变得非常冰冷,但同时又像是燃烧起来似的。
“陛下。”艾夏拉克说着,便带着冷淡的笑容大步向前:“能够得见陛下的尊容,实在荣幸。”艾夏拉克鞠了个躬,身上的锁子甲叮咚响。
巴瑞克稳稳地抓住了希塔的右手手臂,而曼杜拉仑则移过去拉住希塔的左臂。
“能够再度见到你,我实在太高兴了,可敬的艾夏拉克。”皇帝说道:“我刚听说通商协定已经谈好了。”
“对双方皆有利,陛下。”
“这样最好不过。”朗波伦应和道。
“仅代表摩戈人之王陶乌嘉向您致意。”艾夏拉克说道:“我王热切期待,索尔摩戈国与特奈隼国之间的关系能够日益加强;我王希望,有一天他能与帝国的皇帝以兄弟相称。”
“我们很敬重陶乌嘉的和平意愿,与传奇性的智慧。”那皇帝志得意满地笑道。
艾夏拉克四下环顾,他的黑眼睛眯了起来。“啊,安巴尔!”艾夏拉克对滑溜说道:“自从上次我们在大林城,敏庚的店里见面之后,你的财富似乎增加了不少。”
滑溜摊开双手,作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众神仁慈——至少大部分的神都如此。”
艾夏拉克笑了一下。
“你们认识?”那皇帝有点惊讶地问道。
“我们见过面,陛下。”滑溜坦承道。
“在另外一个国家。”艾夏拉克补充道。然后他直视着老狼。“贝佳瑞斯。”艾夏拉克礼貌地问道,并点了个头。
“詹达尔。”老狼答道。
“你气色很不错。”
“谢谢你。”
“看起来,我竟是唯一的局外人哩!”那皇帝说道。
“詹达尔跟我已经认识很久了。”老狼大爷对皇帝说道;接着老狼对那摩戈人一瞥,眼里闪过一抹不怀好意的神情。“看得出来,你已经努力克服了上次的微恙。”
艾夏拉克的脸色显得有些惊扰,然后他立刻看了看自己落在草地上的影子,好像要确认一下似的。
“那艘破船上还有外星人的消息令人难以置信,外星人袭击了杰生和奎恩——这更是不可思议。至少我这么想,因为我们见过的外星鸟似乎根本无法伤人。
“兹恩夫妇遇上了麻烦。他们好像在船员上和杰生吵过架,我想,这一方面是因为他们责备杰生对奎恩的死负责任,另一方面也因为杰生对他们十几岁的女儿表现了过多的关心。
“返回实验室后,奥雷利娅开了新闻发布会,她通报了在简诺特上的工作情况,并呼吁增加资金继续与外星人联络。她认为外星人可以成为我们的朋友,而且非常不理智地对杰生关于外星人攻击人类的说法提出了疑问。
“她和蒂肯虽然没被正式逮捕,但安全部已将他们扣押审讯。
目前审讯仍在进行之中——我想,你应该记得安全部是干什么的,他们的女儿现住在她姑父家里。她姑父与地球人做生意,发了大财。”
奎恩找到卡本,恳求允许他给母亲通话,告诉她,自己还活着。
“算了吧,”船长不悦地咕哝道。“那怎么行呢。你知道激光通信网络不能用于私事。如果你不怕招惹审查官和科万人,你写封信就行了。”
他给母亲写了封信,之后又开始给敏迪写信,但他心里没底,敏迪是否还记得他。他还惦记着想办法回到太阳那边与她见面——然而这种想法是多么荒谬!他把信撕碎,他应该忘记她呀。
光圈站女人虽然不多,但还是有几个。莉雷丝?恩吉尔,也就是医院那个轻手轻脚的护士,几个月来一直和敏迪在他梦中交替出现,但站上来了位新医生后,她就和新医生结了婚。
还有就是多罗蕾丝?德拉。
多罗蕾丝是位漂亮的金发女郎,头发又直又长,金灿灿的,有如她脸上的太阳标记。她的工作是管理计算机和规划园子里的作物耕种。有时她还自编自唱哀伤的歌曲,都是悲惨的小调,唱的是从前爱上巨头的那些女人的不幸遭遇。
十六岁起,他开始和多罗蕾丝一起在体育馆做事。他把为敏迪制作的翅膀给了她,听她唱她那些歌曲。体育馆外,她沙哑的嗓音并不好听,但在馆内,从弯弯曲曲的墙上返回的回音把她的歌声变成了绕梁的呜咽,不知为什么就点燃了他心里的旧梦:只要他能够去太阳那边,他就能找到自己在太阳帝国的父亲并且拥有灿烂的前途!
一天深夜在花园的供应房里,在塑料植物叶片的簇拥下,在刺鼻的氨肥气味中,她教了他如何**。那个月几乎每天深夜,他们都去那里,黑暗中胶在一块,弄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他几乎忘记了敏迪,但后来有一天她告诉他他们必须到此为止,因为她决定嫁给乔莫了。
他顿时目瞪口呆,既恨她,甚至也恨乔莫。忽然敏迪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于是他去上课,去观察台帮克雷(现在他可以一个人在发动机房值班了),尽一切可能学习新东西,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他仍想着敏迪,想着太阳那边。
终于,阿尔德巴伦又回来了,这次只晚了两个月。他惴惴不安地等着信件。有一封母亲来的信。他撕开信封,一眼就看见崭新相片里的母亲,她和另一个女人一起站在陌生的地球公园里。地下的草坪像地毯,只是绿得不行,还有一棵神奇的大树直冲蓝天。和她一起的那个女人——是敏迪!
为了不致弄错,他又看了看相片。敏迪比记忆中更高了、更瘦了,黑发也更长了,散落着飘在风中。她脸上的青春痘没了,显得有些严肃,还带着忧伤的神情。“奎恩——我的乖乖!”母亲写道。
“听说你死了,我们多难受啊。特别是你朋友敏迪,她比我和奥拉夫还难受呢。她现在是一名学生,住在苏黎世,做一些具体的研究,同时努力忘记一次可怕的经历——”
安全部工作人员喊他名字,又扔给他一封信。是敏迪歪歪斜斜的字迹。他喉咙发痛,赶快打开信封。信的开头显得很快乐。
“亲爱的奎恩,你母亲刚把你的信转交给我。得知你没事,我太高兴了——现在我的手仍在发抖,所以我的信一定让你读来费劲了吧。我一切安好。我在实验室,听你母亲的课程,同时兼职她的研究助手。
“然而,两年前——”
写到这儿,信换了一种墨水。
“我得给你讲一件糟糕的事儿了,奎恩。可怕得很,即使现在也不堪回首。我父母——”
后面一个字给涂了,他看不清。
“他们的麻烦始于飞往科多伯西的飞船上和杰生?科万吵了一架。他们明知道和杰生争执是不明智的,可母亲就是不相信外星人能袭击微型飞船。着陆之后,安全部就扣押了他们。
“这里面有太阳帝国政治的原因。科万家族和陈氏家族素有不和。有人指控母亲进行的外星人研究应和了启示者的说法,即太阳人有魔鬼血缘,于是母亲必须作出解释。
“父母被扣安全部期间,我住在阿兹特卡的姑父家中。姑父总是忙碌,但他待我比姑母待我还好。当父母终获自由时,他们来地球这边度假。他们需要这样一个假期。那场灾害把他们折磨得够呛,而且也毁了他们的事业。
“我到苏黎世和他们一起,他们在太阳帝国有自己的土地。这时他们刚刚学会滑雪。他们说滑雪很好玩,就像在简诺特体育馆里飞翔一样,他们要我也学滑雪。
“当然,关于圣族人恐怖分子,我们也听说了不少,但那个地区一向都很安全。我们从未想过会有危险,直到有一天大雪滑坡,气车不能开了。突然一群人带着毒气枪冲上车来,把车上每个人都打昏过去。等醒来一看,我父母双双不见了。‘他们被绑架了——太可怕了,奎恩!’“安全部也无能为力。他们用飞机和坦克封锁一切道路,但他们谁也没法。几周以后,我们收到了赎金通知单。
“太阳帝国从来不付赎金——他们是那样讲的——但姑父不知从哪里得到了父母被藏之地的消息。最后父母找到了——死了。安全部的人不让我去看父母。他们的尸体藏在一个山洞里,在那儿他们受尽了折磨,最后被捆起来,在饥寒交迫中死去的!凶手没有抓到,至今还逍遥法外。
“这事儿太可怕了,奎恩。回到姑父家住了好几个月,我才缓过神来。后来,姑父就把我送到实验室和你母亲一起。你母亲真是个好人,我也喜欢这儿劳累的工作。
“我并没有忘记那件事,那件事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有时我还做噩梦,梦见那些戴面具的恶人爬上汽车,猛击母亲脸上的太阳标记,骂她是撒旦婆娘。
“好吓人啊!
“我讨厌,奎恩,讨厌太阳这边的一切。我多么希望能回到你身边啊。当然这不现实,也是不可能的。供应船说不清楚要隔多少年才上去一回,我甚至不敢肯定,供应船还会不会去——”
又换了墨水。
“奎恩——”信上沾了一团墨迹。“我一直在想我们的事,想得很多。我知道太阳这边的生活正在改变我。我猜,你也一样在改变。当初离开你,我十分难过,特别当听说你死了我真是悲痛欲绝。但是照目前这种情况——”
又一团墨迹。
“我们最好忘记对方,忘记得越彻底越好,好让我们重新生活——尽管我们一起曾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尽管我们都不愿忘记那段时光。写信跟你说再见让我伤心,因为我仍深爱着你,但再见吧,亲爱的奎恩。”随后是用另一种墨水写的附注。“为了我们俩的缘故,不要回信。你会明白其中原因的。”
他不明白其中原因,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晨早饭时,克雷从星雾中抬起头,表情严肃地眨眨眼睛,做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说:“真难为你啦,孩子。不过敏迪说得对,她适合在那儿生活。你应该替她惋惜,替整个太阳那边惋惜。太阳那边恶臭腐烂,科万人和启示者还在为一堆烂肉打个不停呢!”
奎恩一个劲儿地摇头。
“现实点,孩子!科万人判你死刑,你就死定了,他们绝不出尔反尔,你要是给敏迪写信,就会给她惹麻烦,甚至还会连累你母亲。”
奎恩一个寒噤,心底里羡慕克雷可以在星雾中找到安慰。
“要是你想做梦,”克雷接着说道。“就梦想一下我们光圈的未来吧。这儿有成百上千的雪球,每找到一个,我们就在上面发展人类,我们建立起来的新世界之间相隔十万八千里,即使太阳人和圣族人想来霸占,想来摧毁,他们也办不到!’’克雷扬起味道很浓的手掌,直盯着他。
“想想吧,孩子。”
他点点头,不带一丝喜悦之色。“我祝你好运——”
“别做梦了!”克雷发火道。“你去不了那儿,难道杰生没把你教训够吗?”
“他骗了我,那份耻辱我至今铭记在心。只是无论何时,无论以何种方式,我一定要去那边。”
“你要是去过那儿——”克雷摇摇头,然后吸一口星雾。“那儿是空中的丛林,科万家族和陈氏家族就像丛林中的两只老虎。如果你向往那种地方,孩子——你就是个笨蛋。”
“就算我是笨蛋——我还是要!”
阿尔德巴伦再一次延误了,这次是因为途中发动机出了故障。
在新船长麦加利?孟恩的指挥下,它终于上来了,那时奎恩已年近20岁。他急不可耐地等着信件下来。只有一封信,是母亲写来的,敏迪没有写信。
这本在意料之中,但他仍然失望得心口发疼。
“我们仍住在科万实验室。”母亲写道。“这些天来我很少看见奥拉夫,他太忙了。他们正在做一件工程巨大而又保密的事情。他连谈谈都不行。”
他一目十行,焦急地寻找有关敏迪的消息。
“姓兹恩的那个女孩子已离开一年多了。回她姑父那儿去了。
她已经长大,非常可爱,非常能干。本来她是可以在行星科学方面有所成就的。当和她谈起你的时候,她说她要过一种崭新的生活、但她没有具体说明是什么生活。现在我已没有她的消息,只听到一则新闻报导说她姑姑被杀害了。”
孟恩即将启程返回太阳那边的前夜,奎恩和克雷一起值班。简诺特没有黎明;太阳从近处的地平线猛地升起来之前,简诺特的天空总是黑黢黢的。快下班时,观察台仍是漆黑一片,只有各种仪器在闪动红光。四周寒冷而寂静。他检查完仪器,把探测器设在“自动”档上,然后向外望去,看见阿尔德巴伦周围仍有灯光。人们还在往上装反应物质。当阿尔德巴伦起飞时,他困乏得几乎睡着了。
一阵警铃将他从梦中惊醒。蜂音器发出刺耳的响声,信号灯闪烁不停。打印机也哗啦哗啦地活动起来。克雷早已弯腰等在那儿了。他站立良久,表情专注,出奇地平静,然后转过身来。
“有东西来了。”他说得很轻,但奎恩能够感觉到他内心的激动。“我不知道是什么。”
“是反光吗?”
“不是,不是来自我们发出的光束……”
克雷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了,他转身凝望着望远镜指向的无边夜空,似乎想看出点别的东西来。
“是什么……”
“是一股股激光。非常微弱,像探测信号那样跳动——但不像我们的信号。”克雷弯下腰看着打印出来的东西。过了好久他才抬起头来。借着闪烁的红光,奎恩可以看见他怪怪的表情。“有人——有什么东西正在远处探望咱们。”
距她新找到的窝还很远的地方,女王遇见了一个光圈雪团,足够填满她空空如也的肚子了。她隐约嗅到一丝热度,这说明那雪团里有她梦寐以求的金属食物。这一下她再也受不了肚里那饥饿的痛苦滋味了,转身想将它一口吞掉。
雪球里一只小摇蚊猛地冲出,朝她飞来,让她吃了一惊。那东西小得可怜,却很明亮,也有令她垂涎的热度。她饿得眼冒金星,掉头朝它飞去。忽然那东西吱吱的叫声让她停了下来。起初声音很微弱,而且很令她蹊跷,因为那东西说的话她居然听得懂。
“——我警告你飞远点!我们是纽林人。这儿是我们的光圈边缘,我们管它叫纽玛琪。我在此代表纽林人和艾尔德郑重声明,这颗核星及其周围的世界是我们的!我警告你飞开,离我们远点,因为我们——”
她轻蔑地大叫一声,淹没了那东西难听的吱吱声,但很快它又说开了。
“我们认识你,你出生之地曾经也是我们的。你们在那儿筑窝时我们还打过仗。只是你们数量太多,而且凶残无比,我们才输给了你们,但是我们也从失败中学到了经验。我们发明了一种武器。
如果使用了那种武器,我们本可以将你们赶走。
“但是我们没那样做,却到了这里,因为艾尔德的朋友们不准我们大肆杀戮。我们听了他们的话,离乡背井,把一切都让给了你们。但我们带来了武器,所以我们警告你不要穷追不舍——”
小摇蚊往一旁飞去,她一个猛扑想抓住它。
“走开!”它疯狂地尖叫道。“不准你进入我们的新光圈。”
这小侏儒居然如此无礼,她气得七窍生烟。这时,她回忆起了这些小摇蚊的故事,那是她母亲讲述的祖先传奇故事中的喜剧场面。很早的时候,这些讨厌的小虫子喜欢成群结队地聚在她们祖先的窝房,发出难闻的味道,而且不停地吹牛、威胁,后来祖先们都懒得吃它们了。
“——别逼我们打仗,”这硬充好汉的小爬虫不停尖叫着。“你趁早滚开!我们不用武器只是为了尊重艾尔德的习惯。你要是饿了,还有一个雪球没人居住,我们给你指路,你可以去饱餐一顿——”
她看见它瘫倒在她的强辐射之下,动弹不得了。她把嘴伸了过去。
“滚开!”它想躲开。“我们不会允许——”
她嘴一合,那微弱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太小了,连热度也是骗人的。她狠嚼几下,竟没有尝到一丁点儿金属的味道。它小得几乎不解决任何问题,但她还是将它吞进了肚里。
她舔舔无味的嘴唇,又飞向那只雪团。更多的小摇蚊从里面进飞出来,但都不像刚才那只那样大胆了。但它们太慢,来不及逃走。只见她停下来,一口吞下整个雪团,免得一个个去追赶。
小雪团和那只小摇蚊一样平淡无味,一点也没有自己腹中小生命急需的金属营养。但她已顾不了那么多,把雪球舔吃得干干净净。至少它们可以用来填饱肚子,支撑她向恒星飞去。即使在这儿,她也似乎嗅到了恒星诱人的味道。
简诺特奥特光圈内缘的一个冰球小光圈,距太阳距离600au(相当于地球与太阳间距的600倍),其轮核由星际灰尘形成,外围冰块,混有水、氨气和甲烷。直径:129公里;平均密度表面引力:2cm/sec2;日长小时。光圈站所在地。
“探望?”奎恩答道。“探望咱们?”
一滴热腾腾的星雾在克雷颤抖的手中一闪,掉在仪器上变成鲜红的珠子。
“那意味着什么?”
“很难讲。”他迷惑地摇摇头,转身眺望远处的黑夜。“他们注意到我们了。但我不知道——”
他站立良久,双眼茫然,然后又抬起手吸了口星雾。
“他们在干什么?”奎恩也感到了紧张气氛。“他们能干什么?”
“我认为,他们只是好奇,跟咱们一样。”他缓缓转过身,光光的头颅上红影变幻。“我希望他们会让我们留下,也许还会帮助我们。但恐怕卡本说对了,他们说不定也想要消灭咱们。”
奎恩忽然升起一种希望,心里不由呼呼直跳。敌人也好,朋友也好,这些太空陌生人准会让简诺特重新成为重要之地。更多的飞船将会到来。像他这样熟悉光圈的人对太阳帝国就有用处了。如果运气不错,这些外星人也许能为他开辟一条回太阳那边的金光大道呢!
克雷喊一声,卡本就飞快从地道里冲了出来。他现在越发胖了,一跑就接不上气。时光和美酒改变了他,让他稀薄的头发变得花白,油腻的皮肤变得皱纹斑斑,惺忪的眼皮底下鼓突起黑色的肉袋。他朝克雷猛眨几下眼睛。
“出了什么事?”
“探测光,船长,从星星那边来的,在偷窥咱们。”
“该死的!那些家伙害了我可怜的雷纳德。”
他担心外星人的飞船或者导弹已经对准光圈站,于是命令站上所有的联络即刻停止,以便准确测出外星人信号的发出地点。
“那样不行,船长。”克雷不同意。“没有回音时间——”
“我们总该知道方向吧。”
“但无从知道距离。”
“多远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