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间汽修厂据说是他外公传下来的,现在由厂里的一些老师傅们辅佐魏荣光经营,他平时要上学,周末就会在厂里修修车,打理一些事务什么的,虽然他还年轻,但既然撑得起这样一份生意,也算是挺厉害的了。
厂子的效益还算过得去,养家糊口是没什么问题的,不过也仅止于此,上大学的费用对于他来说负担并不小,更何况最近他外婆好像生病了,躺在床上起不来,几乎成了药罐子,又是一大笔开销。
“他家里除了他和外婆,就没有别人了吗?”吴若初听得一愣一愣的。
“如果有,他还用得着像个陀螺一样忙成这样?”交际花学姐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不过,说不定再多个人反而更是个拖累,雪上加霜。”
交际花学姐说,虽然魏荣光家里只有两个人,家庭成分却有点复杂,再加上经济状况很一般,学校里有些女孩子即使对他稍动心思,也纷纷望而却步。不过,单看魏荣光这个人,确实挺有魅力的,长相就不用赘述了,最重要的是他很用力地在活着,对待学业积极向上,处理家中的难关也很是硬气,比起那些吊儿郎当只知成天打游戏的男生,简直是优秀得人神共愤。
由于家里有老人,魏荣光从不住校,每天骑着摩托车上学放学,迎风而过,刮花了女生们的眼睛,但他似乎从未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光芒,也没有什么恋爱的打算,平时他并不合群,甚至算得上孤僻,学校里不乏一些因他的家庭状况而把他视为谈资的同学,还有人说他整个人透着一种狠劲,那双眼睛黑得深不可测,像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吴若初急切地揪住学姐的袖子,“他家到底怎么了?别人为什么要这样说他啊。”
学姐看着她那个关心则乱的样子,诡秘一笑,“你真想知道?”
吴若初点头如捣蒜。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过一些传闻,但都是道听途说的,什么版本都有,做不得准……你也知道,大家一传十十传百的,蚂蚁都能传成大象……不过,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学姐采取了比较迂回的说法,“他的家人,怎么说呢……呃,犯过挺重的罪。”
吴若初登时瞠目结舌。
“怎么?吓着了?”学姐笑着打量她。
“当然不是!有什么东西能把我吓着?”吴若初似乎消化了刚才惊人的消息,“不就是家人犯过罪吗,那又怎么样,谁也不该拿这个嘲笑他!”
“就你明事理。”学姐半戏谑地说。
“学姐,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啊。”吴若初有点钦佩地说。
“你也不看看我是什么人物,老天赏饭吃,我天生就该干公关。”学姐花枝招展地说,“对了,我见过他们汽修厂,就在极昼酒吧对面,我去泡吧的时候正好看见魏荣光在锁门,那厂子看上去门面不大,生意之所以还行,估计跟地理位置有点关系,那条路上就是因为有了极昼酒吧才人烟兴旺车水马龙,要是没这个酒吧,他们汽修厂迟早倒闭,所以说啊,酒吧是个好地方,尤其是对于我们这些公关人士。”
吴若初没有泡吧的习惯,来到城里上大学也有段日子了,却从未去过大名鼎鼎的极昼酒吧,身边有不少同学都习惯在那里打发掉大把休闲时光,吴若初也想去见识一下,但也只是想想而已,迟迟没提上日程。
如今听说魏荣光的汽修厂就在那家酒吧对面,她立刻来了兴致,打算这个周末就去极昼酒吧消磨时间,“顺便”在附近转转。
还没等到她付诸行动,岳皑就先给她带来了一个邀请,说有男生想约她们俩周末一起出去聚聚,就在极昼酒吧里小坐一下。吴若初一听这个地点,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没问题!”
“这么爽快?”岳皑有几分吃惊,虽然吴若初的性格就是爱热闹,但是面对男生提出的约会,她绝不是随便的人,“你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就这么急着答应?”
“哦对了,是谁啊?”吴若初一拍脑袋,这才暂时搁下了最要紧的地点问题,想起了次要的人物问题。
岳皑的脸颊又呈现出奇妙的红晕,吴若初马上会意,“哦!就是上次约你的那个男生?”
“他叫卢凯,跟我们同届,学金融的,我们在一次朋友聚餐上认识……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和卢凯只是校友关系。”岳皑说得名正言顺,目光却飘忽起来。
吴若初狡黠地笑笑,并没有戳穿她,只是问道,“应该不只我们三个人吧,否则我岂不是太碍眼了?”
“还有个男生会去,是卢凯的同班同学,这次聚会还是他发起的呢,说是久仰你大名,想交个朋友。”岳皑最后一句话带着她少见的促狭。
四人约会,好像有那么点介绍对象的苗头,吴若初犹豫了,岳皑看出了她的心思,“我只是个传话的人,你不用顾虑我,不想去,我给推掉就是了,其实我也知道你对这些男生没什么兴趣,这几天我光看见你下了课就往机械系跑,去找那个巫师了吧?”
“我就是想去感谢一下他那天晚上把我送回来,结果根本没见到人。”吴若初壮志难酬地说。
她想起了交际花学姐的话,暗暗告诉自己,魏荣光要照顾生病的老人,呆在学校的时间才会少之又少,我碰不上他是正常的,他绝对没有躲着我。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不知自己是放心,还是忧愁。
后来吴若初还是去参加了那场四人聚会,毕竟地点实在太合她意,而且她本来就喜欢交朋友,立志有一天损友满天下,如今只不过是新认识两个男生而已,有什么可顾忌的?
聚会的发起者,也就是卢凯的同学,自告奋勇地充当司机,开着自家的车,载着一行人浩浩荡荡驶向极昼酒吧。
那男生皮肤很黑,身材壮实,在驾驶座上坐着不动的样子像一只迟钝的犀牛。这辆车应该挺贵的,由此可以看出他良好的家境,不过他开车的技术实在不敢恭维,谨小慎微蜗速行驶,好几次都差点撞上路边的垃圾箱,吴若初几乎能想象出垃圾箱翻倒后的臭气熏天。
副驾驶座的卢凯沉不住气了,“你他妈的到底会不会开车啊?”
“我这不是过两天就准备去考驾照吗……”黑壮男使劲转着方向盘。
“啊……你没驾照就敢上路?”吴若初心惊胆战地问。
黑壮男拍了一下胸脯,“有什么关系啊,驾照不就是个形式吗,反正路也不远,我保证完成任务,你们把心搁回肚子里吧。”
说得倒是够好听的,其实他自己也吓得不轻。今天为了在女孩子们面前炫耀一番,他特意开了家里的好车出来,只是没想到原本可以蒙混过关的驾驶技术一到关键时刻竟然如此丢人现眼,令他恨不得跳车寻短见。
不过一想到后座的美女,他就无比眷恋生命。
他转头看着吴若初,故意有点暧昧地说,“如果真出了车祸,咱们也算得上是同生共死了。”
吴若初生硬地笑笑,“你还是专心开车吧。”
这时卢凯也转过身对岳皑说,“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那语调绵软柔润,一听就知道它的主人极其擅长说情话。
吴若初觉得卢凯必定是那种异性缘很好的男人,他长着一双细长的桃花眼,眯起时俊秀无限,浑身呈现出的感觉就是风流倜傥,桀骜不驯。吴若初不由得好奇岳皑的个性怎么能镇得住他?
或许这世间真是一物降一物,卢凯这样放浪不羁的男人就该被岳皑的温风细雨收服。
正思索时,车子突然一个急刹车,“砰”地一声好像撞上了什么东西,吴若初的脑袋直接跟前面的椅背来了个奔放的亲吻礼,她心想,是祸终究躲不过,这一路上没被交警拦下已经算他们走运,可该来的还是会来。
她抬起头准备瞻仰垃圾箱被撞翻后果皮纸屑满天飞的惨景,却只看见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站在车外,用高八度的声音激愤骂街,原来他的车尾被蹭到了,刮掉好大一块漆。黑壮男的车倒是没什么事,大概是因为质量确实高。
中年男子扯着嗓子叫嚣了许久,大意是你们必须出钱给我修车,还要赔偿精神损失费。
吴若初听见修车二字,顿时一个激灵,此时他们离极昼酒吧已经不到五十米,她几乎是欢呼地提议道,“我知道前面有个汽修厂,我们就去那里给你喷一下漆,再检查一下有没有什么别的问题,这事都是我们不好,真对不起啊。”
中年男子本来不想轻易罢休,可是眼看两位貌美如花的姑娘在场,似乎不能失了气度,便勉为其难地同意了这个建议,毕竟只有五十米的距离,没有比这更方便的解决办法了。黑壮男的脸色却相当难看,好像吴若初的出言解围是在把他往茅坑里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