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语冰暗骂脏话,不过她其实并不害怕,这些年她被人拿枪指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歹徒的刀子已经划破她的皮肤,握刀的手控制不住地乱颤,可见这也不是什么心理素质过硬的家伙,拿过的筷子恐怕还没她摸过的枪多。
酒吧的工作人员中有几个是董滟的手下,最不缺的是什么?就是胆子!看到莫语冰陷入险境,自是伺机准备营救,但莫语冰不想依靠他们,凡事别指望别人,这是董滟教给她的守则。
便衣警察已经擒住了两名歹徒,正在等待警队的支援,可眼前竟然有人被劫持,这真是非常糟糕的一种状况,办事不力的他们或许会被警队批评。人质脖子上的鲜血弯曲流下,便衣警察们略感迷失,就在这迷失之际,莫语冰以谁都反应不过来的速度抓起吧台上盛着那款蟒蛇酒的厚实杯子,敲向身后歹徒的面门,另一只手使出最大的力气格开歹徒持刀的手,歹徒嚎叫一声,辛辣的酒水如同带着蛇毒一般灌进了他眼睛里、
莫语冰躲开他盲目挥舞的刀子,绕过吧台试图跑走,歹徒一把揩掉脸上的血和酒,瞪着猩红的双眼冲向她,刀子乱砍乱刺,莫语冰一声不吭步步躲避,战局之外的顾客发出凄厉的哭吼,正在这时,酒吧外面响起了警笛声,莫语冰松了口气,她从未像今天这般盼望警车到来,歹徒显然也听见了警笛——对他来说无异于宣告死神降临的哀乐。
当他手上的刀子被一名身手矫捷的工作人员踢掉后,山穷水尽之下,他扑向了顾客堆里,一大批警察适时涌入,歹徒脸色惨白地掏出一只打火机,伸向旁边小情侣座位上拴着的氢气球,“嘭”地一声引爆了它。
燃烧的气球碎片四溅,烈酒电线等易燃物顷刻被点着,整个酒吧飞速连成火海。
不间断的爆炸声响彻耳边,惊叫声、呛咳声、酒瓶碎裂声淹没在其中。刚赶到的一拨警察极其镇静地组织着顾客们离开酒吧,莫语冰也没闲着,把后门的方向通知给人们,又扶起好几个跌倒的女孩子,正准备自己也逃出去的时候,她看见前方有个警察正试图救出被压在酒柜下的人。
而那警察的上方,水晶灯已经烧成了火球,眼看就要砸将下来。
“危险!”她想也没想就奔上前去,一把推开了那个警察,两人都跌坐在地,火球落地时猛然爆裂开来,令人心有余悸。
那警察望着火球愣了半秒,咳着说了声“多谢你”,又爬起来继续救人。莫语冰没有看清他的样子,也没怎么听清声音。
她觉得其实没什么好谢,因为她并没有遭受任何损失,只是举手之劳。说起来,警察对毒贩说感谢,好像挺讽刺的。不过,救他的时候,她根本没想过自己的身份,就算她是毒贩,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无怨无仇的警察去死。
后来她出了酒吧,消防车也来了,所有人都已安全,她站在路边喘了口气,就有救护人员过来请她去医院。
她这才发现自己脖子上还有一道干涸的血痕。
在医院包扎过伤口后,莫语冰被带到警局做笔录,她坐在一个房间里等待,捂着脖子咳嗽了几下,就听到外面有人在谈论自己刚才手起杯落的壮举。
“那女人可真不简单啊,绝对是练过两下的,一般人哪来这种魄力?嘁,我看她比你们有眼力界儿多了,你们这些便衣,真不知道是怎么当的,一个小小的案子,被你们搞成了劫持加纵火,好意思吗?”
听语气应该是便衣的男人嘟囔道,“如果队里的支援能跟上,我们也不至于……”
这时两位警察进了房间,顺手关上门,外面的训话被阻隔在门后,两人坐到莫语冰面前,其中一位大概三十多岁,长着一张方正的国字脸,露出寻常的办公表情,另一位看上去二十刚出头,青涩未褪,眼神平淡之中藏着一丝蠢动光芒。
“很抱歉让你受到惊吓,今天的事情是我们的失职。”年长的警察致歉。
“我没有受到惊吓,只是开了眼界,原来你们警察就是这样做事的。”莫语冰增长见识一般点点头。偶尔以受害者的身份出现在警局,她觉得很新奇,禁不住想说一些反骨的话。
“真的很对不起。”年长的警察额角滴汗,“你刚才自救的行为……很值得钦佩。”
莫语冰刚想说什么,那个年轻的警察忽然直直地站起来,“你的脖子还在流血,我去叫人给你处理一下。”
莫语冰看看终于有了存在感的他,又摸摸被纱布覆盖的伤口,感到了一丝痛,果真又开始流血了,“不用,过一会儿就好了。”
她的肤色和那块纱布一样白,纱布上晕染开的血呼应着她的唇色。
两个警察开始提问,案情的发展经过,被歹徒劫持的细节,以及有没有发现别的可疑人物等等。大部分问题都是年长的警察提出的,那个小警察似乎有些拘谨,很少开口,只是负责记录,并密切注意着莫语冰脖子上的纱布。
莫语冰对答如流,丝毫也没有一个刚从生死关头下来的人该有的语无伦次。没多久,年长的警察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急得分不清东西南北,“那什么,郑煦,我老婆要生了,让我赶紧过去!这边就先交给你行吗?回头我请你吃饭。”
于是房间里很快就只剩下了莫语冰和郑煦,莫语冰好整以暇地恭候接下来的提问,郑煦一边说出规定的问题一边记录,显然有些一心两用的分神,讲出许多病句,又莽莽撞撞地补救。
郑煦的面容带着一丝童稚,线条比较柔和,眼神却是刚性的,即使微笑或面露难色时,那双眼睛也坚硬无比,透着一种毅然的光,使他看起来像是一个真正的警察,而不是小毛孩。这眼神平白无故使莫语冰想起一个人,她轻轻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驱逐出去。
做笔录很闷,莫语冰打了个哈欠,倦怠地翘起二郎腿。她今晚穿的是超短裙,露在外面的双腿却没有被热焰灼伤的迹象,依旧如同无瑕白璧,在日光灯的照射下更显森然,腕部系着一根细细的脚链,上面的坠子是一颗瓢虫的形状,红得怪诞。
她随意地颠了颠腿,看见对面的郑煦不易察觉地绷紧了背,不由得玩心顿起。莫语冰见过的男人无数,这个小警察看起来还挺无邪的,她忍不住想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于是她又将腿颠得更高,裙子随之越缩越短,明晃晃的白色一闪一闪,就荡在他眼前。
他搁下了笔,轻咳一下说,“你冷吗?要不要给你拿床毯子?”
莫语冰颠腿的动作戛然而止,她很没面子地轻揉额头,不知是该怪对方正直,还是怪自己没魅力,她把裙子往下拉了拉,“我天生不怕冷。”
郑煦没有再拿起笔,他翻动了几下面前的记录,似乎有些心猿意马,“刚才在酒吧里,我……”
“郑煦!你没事吧!”郑煦的话刚起了个头就被打断了,房门突然被破开,闯进一个急冲冲的女孩子,她也穿着警服,扑到郑煦面前,眼手并用地查看他,“伤着了没有?”
“我没事。”郑煦把先前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对她笑笑,“这次大伙都很幸运,没受什么伤。”
“我听你们队长说,这个任务本来没打算让你去的,是你自己非要去,你干嘛凑这个热闹啊,冲锋陷阵的人有的是,不缺你一个!”女孩气结地说。
“既然当了警察,总不能成天呆在办公室里,我刚毕业,更需要锻炼的机会,好了,别担心我了,先回去吧,我还得工作。”郑煦冲她挥了挥笔。
女孩显然不肯罢休,目光投向郑煦对面的莫语冰,想看看他的工作对象是什么人,结果正好捕捉到莫语冰露在外面的双腿,莫语冰能察觉到女孩的嗤之以鼻,仿佛夜场中的女人都贴着低贱的标签。
“酒吧都是闹事的地方。”女孩撇了撇嘴,“哼,玩着玩着就烧起来了吧。”
“怎么能这么说?这次是我们去晚了,才会出事。”郑煦无法接受她的任性妄言。
“那酒吧老板娘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烧了她的地盘活该!”
“她的地盘上还有很多客人,难道他们也是活该?”郑煦平静地反问。
女孩沉了脸,也知道自己有些过火,便也不再多呆,一甩辫子跑了。莫语冰眼见她摇晃着辫子远去,心里并不觉得厌恶,反而有些羡慕,这女孩一看就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才成了这样被惯坏的性子,她尝过的幸福是莫语冰想都不敢去想的。
“她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郑煦试图化解尴尬。
“她是你的小女朋友?”莫语冰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