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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卞总退股(1 / 1)

有好几晚,长守于事务所门外的徐恩砚会看见对面的街道上有个男人漆黑的身影,衣着是黑的,身倚的汽车是黑的,那双眼睛也是浓黑一片。《+棋+子+小+说+网ωωω.α奉献》

男人就站在那儿抬头望着事务所的三楼窗户,那是聂太太的卧房,有移动的倩影投在窗帘上,似在倦洗换衣,梳头翻书。

他一站就是很久,夜深了才驱车离开。

车子一路驶到梁宅,魏荣光不按门铃,用钥匙开了门,如同回到自己家里一般穿行自适,几步走进梁忠文的卧室。

梁忠文戴着老花镜靠在床头,目光并没有落在手中的大书上,脸色有一种异常的血红,佣人放在床头柜上的两粒降压药他也没有吃,魏荣光伸手探了探旁边的水杯,用来服药的温水早已凉透。

“袁总又来过了”魏荣光明白,梁忠文这般失意的形容只会是这个原因。

“我又训他了,他实在太不像样子了”梁忠文颓声说,“小魏,我不是一个好父亲,我管不好我的孩子。”

上次偷印章的破脸之举,使得袁氏父子的关系变得疏淡而讪然,袁劲虽然还是常常仪式性地来看望继父,但两人总是话不投机。

加之袁劲和邱灿华的密切往来有增无减,梁忠文多次听卞总说起,忧思更甚,生怕继子走了歪路,便严词勒令他跟邱灿华保持距离,切莫深交。

可袁劲这匹野马哪里是肯听老人言的主儿最后父子俩总是落得一个负气而去、另一个老泪纵横的收场。

每次袁劲摔门而出,梁忠文总要不大不小地发一次病。医生说过梁董的心脏不能再受压了,可现在要做到这一点却成了奢侈。

魏荣光开始在梁宅长住,这里已经离不得人,更离不得他。梁忠文发病的那些夜晚,魏荣光甚至不会睡在客房,而是在主卧放置一张简易床,和梁忠文隔着窄窄的走道,相对而眠。

只要稍稍侧过身子,魏荣光就可以望见父亲沉睡中的脸,如同对镜自照。

梁忠文发色斑白,脸上沟壑纵深,眉头因为心脏的不适而蹙着,嘴角有痰渍,整个人已初显暮态。魏荣光模模糊糊地想,这就是我母亲舍命爱上的男人。

真是不值当,不是吗

魏荣光吃惊的是,自己竟然一遍遍在心中祈祷着父亲能好起来,千万不要垮,在自己报完仇之前,他不能垮

如此这般一天又一天。病居的梁忠文难遣长日,经常会把卞总叫到家里来吃饭,两个年龄相仿的老商人举箸骂着世道的功利,话题总是渐转至袁劲身上。

梁忠文恳请卞总在公司里多约束着袁劲一点,别让这小子胡来,整个董事会,自己能予以绝对信任的人,除了还在离职中的魏荣光,就是这几年来合力在国内市场开疆拓土的卞总。

然而,卞总面对这一嘱托却不置可否,言辞间竟颇有了些激流勇退的意味,他已年逾花甲,即使尚有余力,又能比梁忠文多出多少精力来扭转乾坤若无印章那件事,卞总还意识不到袁劲和邱灿华的交往已然非同等闲,一旦徽野的少主搭上了黑道的快车,很多事情就变得难以控制了。

卞总知道自己在公司里是袁劲的头号敌人,袁劲得势之后,若要剔除他、将他连根拔起,简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经商数十载的卞总看遍风浪,更知平凡是真。他不愿与聂家人同流合污,但也自知没有实力去对抗。梁董看上去已经管不了几年事了,卞总甚至敢断言,徽野总有一天会在袁劲的带领之下走向极端,成为聂家的俘虏和玩物。

卞总经过仔细的权衡,决定退出徽野。

在此之前,他曾和梁忠文有过一场彻夜的谈话,那夜魏荣光回了公寓住,不知道二人谈了些什么。

次日,卞总在公司全员面前发表讲话,称徽野以后是年轻人的天下,自己应当效仿梁董,退休安居,不再参与商业上的拼杀。他将行政部主管的职权交接给了得力的秘书,同时开始转让手中的徽野股权,小部分赠予各部门表现最优异的员工,其余待价而沽,分别售予董事会的众股东,以达成均衡,魏荣光自然也是符合条件的买主之一。

与其他询价的股东不同,魏荣光谦卑地敲开卞总办公室的门,竟是直截了当地问,“卞总能否重新考虑退股的决定,留在徽野”

其实在卞总原本的猜想中,魏荣光已遭贬谪,定会急切地借着这个购股的机遇重回公司,殊不知他提出的竟是这样的请求,不禁微一惊讶,“我意已决,很抱歉。”

魏荣光顺手关上门,低头步至桌前,看了看收拾一空的桌面,以及桌边的纸箱,“我想问,是因为袁总吗”

卞总没料到他竟如此直白,一时唯有沉默。

“袁总的所作所为,是否让你很失望你对徽野的未来没有信心,对吗”魏荣光没有收敛,问势反倒更加凌厉。

卞总无从否认,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才是他退股的真正原因,“我想,我至少有去留的自由吧你是聪明人,你也知道,徽野很快就会姓袁,或许还会姓聂,我不宜久留。”

“既然卞总认为,袁总会把徽野引入歧途,何不留下来帮董事长一把”魏荣光微躬身子,眼中有金子一般的忧虑和诚挚,“你若退股,最大的得益者就是袁总,以后公司里再无人能制衡他。也许我太驽钝,但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董事长可以制衡他,他们是父子,袁劲就算再怎么不知深浅,父命在上,他又能如何”

“董事长年纪大了,现在还卧病在床,他真能拘得住袁总”

“对不起,我年纪也大了,实在不想再冒风险,我不欠董事长的情,这些年我为徽野做得也够多了。”卞总望着这个老成的年轻人,对方目光殷殷,跟梁忠文是多么相似,令自己有一瞬的错觉,好像此时仍坐在梁董病榻前陈情,“事到如今,我总不能让自己晚节不保,袁劲一旦惹上那种人,会发生什么事,只有天晓得。”

“可我欠了董事长的情,而且很多徽野是他一生心血所铸,将来他的股份都是由袁总继承,如果公司里没有与之持平的势力,局面又会如何我不想看到那一天的到来,所以我恳求你留下来。”

卞总语塞,只差一点就说出梁忠文的股份其实并不会全部留给袁劲。昨夜谈话时,梁董也谈及了拟遗嘱的想法,遗嘱中的半数股权都将赠予魏荣光。这样一来,在梁忠文长眠之后,后者就有了充足的权力,能够在公司占据一席高地,与袁劲分庭抗礼。

“董事长,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会挑起战火”卞总不无忧色,“你对魏荣光过于慷慨,很可能会给他带来麻烦,高处不胜寒,我有意隐退,不就是害怕这个寒字”

“接不接受,选择权在他。”梁忠文说,“我只不过想把身外之物交给更值得的人。有时候我觉得,他比袁劲更像我的儿子”

卞总的思绪忽然被拉回,魏荣光接下来的话极其出人意表,“如果卞总执意要走,那么我希望你能把你的股权尽可能多地卖给我,否则,袁总在董事会里只会一人独大。”

“卖给你”卞总惊觉,这才是魏荣光的主要目的。

“徽野的多数股东,都是随大流做事的,对于袁总依附邱灿华一事,也是乐观其成,非但不能形成制约,甚至还会为虎作伥,如果是那样,董事长的心血将会尽毁。”魏荣光知道这是大胆进攻的时刻,语气不骄不躁,“不如让我来代替卞总牵制他们,徽野就不会倒向另一边。”

“这些话,你为什么不去对董事长说徽野哪个股东不比你资历更老道”卞总虽知魏荣光说的是实情,但还是皱起了眉,“没错,袁劲是出格了一点,但他毕竟是董事长的儿子,我们外人也不好评判他们父子之间的事。”

“对,徽野的每个股东都比我更老道,但他们改变不了公司的现状。这盘沙太乱了,我不想让董事长为此劳心,他心脏不好,你是知道的。”魏荣光顿了顿,“董事长素有爱子之心,令我深受触动,不过,你我都该明白,如果徽野完完全全被交到了袁总手中,无论梁董是慈父还是严父,都无法阻止公司一点点变质。”

“听你的意思,你是想力挽狂澜”卞总刻意有些嘲讽地问。

“我只是不想束手待毙。徽野和聂家结交到了这个份上,就是惹不起也躲不掉了,现在需要的是与夙达保持交情,而又不被带偏和吞噬,换句话说,若要握住徽野的主权,就不能与邱灿华交恶,但也不能让她凌驾于我们之上,中间的平衡点,我想试试能不能把握。”魏荣光稳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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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悔相忆两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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