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真不好意思呀,我们这儿早就不做生意了,连水都没的可招待你了。『推荐百度/棋-子*小/说/网阅读』”小曹猴急地致歉,“真的,我们半年前就不接受任何委托了。”
“那……为什么我今天过来还有人应门?”他一副误闯禁地的无辜神色。
办公桌前的聂太太一张冰块脸,“我们是回来打扫的,准备彻底关张……你早就知道会有人应门,因为你是一路跟着我们过来的。”
“嗯,没错……”他似乎吃到了一颗特别甜的糖,望着聂太太笑一笑,“她说过,我是个偷窥狂。”
聂太太忙扭开了脸,小曹似乎也对“偷窥狂”三个字感到汗毛陡起,委托人之中总是少不了这种神经有点错乱的变态,她哪敢多废话,急急地做了个送客的手势,“先生,我们琼姐过两天就要出国了,不能帮谁找人了,所以你就算是来了,我们也找不到你想见的人啊,请回吧,快请回吧。”
“你们还没听听我想见谁呢,干嘛这么说。”他犹如被剥夺了考试资格的笨学生一般。
“不管是谁,都不关我们的事了呀……”小曹顿足,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弱,“这里还有一大堆东西要收拾呢,你要是再不肯走,我……我又得推晚下班了呀……”
“算了,小曹你先回去吧,我来跟魏先生谈。”聂太太结束了这场无意义的拉锯,”你该干嘛就干嘛去吧。“
“呃……这样不太好吧……”小曹有些拿不准。
“有什么不好?”聂太太反问。
“啊……那、那行吧,若初姐,我刚才已经把抽屉里的垃圾文件都理出来扔掉了,好大一摞啊……其余的,你一个人完得成吗?”小曹的步子已经蹭到了门边。
“没你在这儿碍东碍西的不是更好些吗?”等到小曹飞一般的步履已超出了耳听范围,吴若初这才抬起眼,平视面前的他。
她和魏荣光已经快半年没见了,此刻一桌之隔,他挺像那么回事地坐在委托人的椅子上,手肘支膝,面色略显清减,带笑的眼眸温软地看她,身上的烟味淡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大概是这阵子一直在医院陪护病人,才慢慢戒掉了吧……
吴若初知道,梁忠文的病情如今又加重了,只能在病床和轮椅之间活动了,可法律的天平并不会因为谁的病弱就有所倾斜,既然梁忠文已经亲口向警方认过罪,即使后来病症告急,也无损于他已是重犯的事实。『推荐百度/棋-子*小/说/网阅读』
吴若初无需刻意去听说,徽野易主的重磅新闻早已在整个南方商业圈中以光速传播,魏荣光成为了徽野的第一主事者,身价已有千金重。
他从幼时起就每夜对着母亲遗照念诵的目标,终于一举而中,他给了他的仇人一场以怨报怨的重击,梁忠文从此再也翻不得身,失去了在袁家所获得的一切财富和名誉——那都是他当年自愿遗弃亲子所换来的东西。
而最终,这些无用的东西还是被交还到了那个遭他遗弃的孩子手上。
按理来说,仇也报了,公司也到手了,梁忠文久病不愈,罪行累累,对于魏荣光而言早就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并非不能一脚踢开,至少没必要再日夜守在病床前。
可魏荣光还是像从前一样,徽野和医院两点一线,吴若初是明白他的,纵然他心里再怎么转不过弯来,他也改变不了那最本源的一点:那个人毕竟是他的父亲。
明天就是军火案初审的日子了,她不知魏荣光为何会在今天来到她面前。已贵为大公司掌权人的他,却穿着挺不入流的衣服,好像还是五年前的旧衬衫,带着一点机油污迹,牛仔裤洗得掉色,脚上的运动鞋已经脱了胶,却刷得很亮。
由于刚才以手撑了会儿脑袋的缘故,他右侧的短发有点小乱,双眼湿蒙蒙的,好像刚从长睡中醒来。
“聂太太,我听说你们事务所的效率很高。”他仰视着这个曾耗去十年青春为他垫过脚的女人,“我想请你帮我找找她。”
他叫她“聂太太”,其实这个称呼她现在已经极少听见了,聂家不再是曾经的名门望族,她和那些会称她为“聂太太”的商海中人也没有了走往,只是林阡有时会怪声怪气地这么叫她。
自从那场以枪作挟的闹剧之后,吴若初很自觉地向聂鼎提出了离婚,上次她太过火了,伤害了他和林阡的感情,没有脸面再做他的妻子。
可聂鼎没有介怀,“你我之间,别因为那件事有什么疙瘩,至少目前,我还想和芊芊的妈妈一起生活下去,芊芊也想。”
“可林阡他……”
“他会出去一段时间,免得我姑父的人盯上他。”聂鼎无奈地笑,“如果被谁看见了他在我身边出没着,我母亲一定马上就会知道,原来我也摆了聂家一道……她手底下还有些残兵,在暗处苟且偷生,我可不想招惹他们,你说呢?”
正如聂鼎所言,林阡当晚就独自离开了本市,留下聂家的一片焦土,似忘了自己本也是这个家族的血脉。临行前,为了留作纪念,他给芊芊种了一盆飘香的小茉莉,花朵莹粉如玉,在风中时卷时舒。
芊芊喜欢得要命,把它摆在卧室向阳的窗台上,每天闻着花香写大字。
那时,聂鼎已经带着她们母女二人搬家了,原先所住的复式楼是邱灿华所购,聂鼎将它交了公,转而在靠近书法班的街区买了套普通而舒适的三室二厅住宅,芊芊高呼新奇,兴冲冲地扛着自己的书本玩具跑进跑出,比大人都勤快些。
有了新房,吴若初就从岳皑那里搬了出来,恢复了三口之家的生活。当时,岳皑的全副心思都扑在了卢凯的离婚官司上——这官司打得太吃亏,似乎即将人财两空,岳皑却不计前嫌地充当了卢凯的堡垒和后盾。
吴若初看不过眼,几次三番数落她,可她只是哈哈回嘴,“你和魏荣光还不是一样,我敢发誓,你跌得再狠,一定还是会回过头去爱他的。”
会吗?吴若初常常觉得不会了。在这小半年里,她平静度日,跟丈夫女儿在一块儿,吃饭聊天,散步玩耍,虽没有彻心的快乐,但也不用时时唯恐失去。
夫妻俩还商量了芊芊明年上小学的事项,托了些关系,东奔西跑的。在办事的间隙里,聂鼎偶尔会怔一怔,涩然问她,“你说,姑姑这辈子还会原谅我吗?”
“如果我是她……”吴若初扪心答道,“我会的。”
事务所宣告半歇业后,吴若初就出去找了一份新工作,跟大学毕业初入职场时相差不远,都是行政管理方面的,同事们不太认识她是聂太太,对她既无优待,亦无敌意,一切都平淡而充实。
她想,没有爱情,或许她还可以去做个职业女性。
上了一天班归来,她每每躺下来,摸着自己再无玉坠点缀的脖颈,闭上眼,再睁开,总觉得一辈子就在这双眼开合之间过去了。
在睁眼的一瞬,她无法否认,自己还是期待过能看见他的。
“说吧,你想找的人是谁?”吴若初在转椅上睁开了眼,眼前真的是他。
“她叫吴若初。”这个男人看上去依旧有着令她心驰神荡的魔力,念那个“初”字的时候,尾音总是如同轻叹一般,“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最喜欢……最喜欢的人。”
灯火阑珊,众里寻她。
“你弄错了吧,世界上已经没这个人了,她早就死了……”吴若初说。
“我还在等她……”魏荣光好似没听见她的话,“聂太太,你能不能帮我告诉她,我在等她回来。”
“你等不到她了,再也等不到了,她五年前就死了……”吴若初望着他黑如囚室的眼睛,她的一生都是锁在那里面,“她死的时候,还一直记着……记着你的好。”
“那你能跟我说说……”他语声微抖,“说说她那时候,是什么样子吗?”
“她……那时候怀了你的孩子……”吴若初话一出口,几乎恨死自己了……
她本以为这个秘密会跟她一同老去腐朽,葬入坟墓中,那样他就永远不会知道了……
魏荣光目光如焚地抬起头,无限的惊悲在他心中吞天噬地。
“当时她很讨厌你,因为你不要她了,当然,也不要那个孩子……”吴若初的嗓音像吹起一片荒漠,“但,她毕竟还是很爱你的,以后你也不一定还会再回来,孩子可能是你留给她的……最后一点东西了。”
五年前,吴若初怀着三个月身孕从魏家出走,无人可以依附,无处可以落脚。岳皑仍在失踪中,其余几个比较铁的好友也都是四散各地,结婚的结婚,出国的出国,终归隔了一层。
当时,魏荣光挨个问遍了所有远近朋友都联系不上吴若初,殊不知她其实是坐了趟火车去省南,敲开了她父亲的家门。(不悔相忆两茫茫../35/35478/)--
(不悔相忆两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