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兰聿的意识依旧是有些不清晰,浑浑噩噩的,听到她的声音,在剧痛之中,艰难的蠕动着干涸的唇,“我好像……听到你的哭声……慌了……就不敢再睡了……”
很怕睡太久了,再醒来的时候,就看不到你了。
他挣扎着,想要抬手替她抹去脸上的泪水,可是浑身的剧痛让他动弹不得,只能嘶哑的开口,“子夕……别哭……我心疼……”
清晰艰涩的几个字,狠狠地冲击她的耳膜,子夕的眼眶,再度红了起来。
可是,他的要求,她还是强忍住了泪水,倔强的抹去脸上的泪,“我不哭了,拓兰聿,我不哭。”
“笑一下……”
“嗯!”子夕努力的扬起唇,努力的以最美的笑容展现给他。
拓兰聿淡淡的扬唇,满足的合上了眼眸。
他记得,她十岁那一年,睁开眼睛所见到他的那一霎那,便是绽放了璀璨明媚的笑容,宛如七月盛开在他心尖的向日葵,璀璨了他一度灰暗的世界。
从那一刻起,他便决定守护这个女孩璀璨的笑脸,因为相信,她就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天使。
*
第二天早上,拓静来到病房里的时候,拓兰聿还是陷入晕迷之中。
“聿,你赶紧醒过来啊,如果你有什么事,我该怎么办?”拓静眼眶也是红肿不堪,看着闯上的人,眼里闪烁着复杂痛苦的光芒。
她拧干了湿毛巾替他擦脸,却是在他枕头的旁边,发现了几条长头发。
这样的长度一定是女人的头发,拓静皱了皱眉,疑惑的看了昏迷中的男人一眼,片刻后,只当作是护士替他换药可能掉落的头发,便也没在意了。
这时,病房门被人敲响,拓静以为是护士和医生,随口应了一声,“进来。”
“静夫人,早安。”
拓静微微一僵,转过身看向走进来的男人,眼里有些不置信,“宫总裁……”
宫千阙穿着黑色的高订限量版真丝衬衫,脖颈处随意的系着暗格子纹的方巾,英伦休闲的高贵举手投足间尽情流露。
他手里拿着一束向日葵,缓缓走了过来,将花束递给拓静,“听说是拓总裁最喜欢的花。”
“谢谢了……”拓静勉强笑了笑,接过他的花放在了花瓶中。
“宫总裁来有什么事吗?”
“静夫人不是明知故问?”他薄唇噙着淡笑,目光微谲,“发生了那么严重的事情,我要是不来看一眼,怎么能安心的回去英国?”
他的话让拓静脸色微白,随后又笑道,“宫总裁放心,聿会好起来的。”
“当然,我相信他没那么弱。”
“宫总裁要回去英国了,那么我们谈好的事情……”
“你放心,工作上谈好的事情我自然会记得,不过公事归公事,私事归私事,现在我来看他是私事,就不要跟我提起公事。”宫千阙声音沉稳,但是仔细听的话,却是能听出一丝的不爽。
拓静的表情有些僵硬,顿时就合上了嘴巴不知该说什么。
宫千阙浅蓝色的眼眸,顺着光线看向闯上紧闭眼眸的男人,唇边的微笑似是带着一股暗藏的危险,对着空气,忽然幽幽的说出一句,“车祸的事情,估计没那么简单吧?”
“宫总裁的意思是……”
“听说肇事司机当场就死亡了,可是却没有家属来认人,开着改装过的豪车闯红灯撞人?这事怎么想就怎么蹊跷啊。”宫千阙颇有意味的抹着下巴,眼神一直盯着闯上的拓兰聿,仿佛这些话是对他说的那样。
可是,双眸紧阖的男人,深邃分明的惊艳容颜安静的就似是一副绝美的画,除了再浅淡不过的呼吸,分明没有一点的反应。
“宫总裁……”拓静有些疑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宫千阙深深的看了拓兰聿最后一眼,然后转过身,轻轻地弹了弹本就干净不已的袖口,“静夫人,我先走了,好好照顾他,他要是醒了,告诉他,我随时欢迎他来找我。”
拓静浑身微颤,宫千阙却是迈开脚步离开了病房。
匆匆忙忙,一如来时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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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兰聿在当天凌晨一点多的时候,再度醒来。
“子夕……”他眼眸微微睁开一条缝隙,努力的看着闯边纤细的人儿。
子夕俯下身子,凑近他的面前以便于能听清楚他过于虚弱的声音,柔唇微微弯起,“你白天都在睡觉,晚上才醒来吗?”
拓兰聿苍白的唇轻轻地扯了一下,似是默认。
她的心情看起来似乎不错,眉眼舒展,眼角凝着几丝愉悦,为他而感到庆幸。
纵然她脸上还残留着被玻璃片划伤的痕迹,但是脸上的微笑却是让她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拓兰聿只要想动一下,身子就是一阵剧痛,他看着她清秀晕染的眉眼,那如墨般浓郁的眸子,微微闪过一抹犀利,轻蠕双唇,逸出破碎而低哑的声音,“子夕……leo……”
子夕清亮的水眸认真的看着他,问道,“要我叫他过来吗?”
“嗯……”
“好。”子夕点点头,随即便要起身去叫在门外看门的leo,但是握着他的手的手,却是在起身那一刻被他所反握住。
“晚……点……”
“……”
“先……陪我……”
他所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用力,子兮有些心疼这样难受的他,只能重重的点头,重新坐下来陪他。
这一刻,即便是什么话都说不了,他也心满意足了。
夜,在时间的流逝下愈加的深邃朦胧。
子兮困的连眼皮都快睁不开了,不知是第几次打瞌睡的时候,拓兰聿终于于心不忍,放她回去休息。
恰好这时候leo敲门进来,提醒子兮应该要回去了。
子兮揉了揉眼睛,“我该回去了,不然明天会被静姑姑发现我来过的……”
拓兰聿眸色深深的看着她,忽然浅浅的逸出一个字,“吻……”
子兮愣了一下,随即就脸上就染上了一抹酡红色彩,有些别扭的看了身后的leo一眼,leo却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转过头去了,却不难发现他其实在暗自偷笑。
“吻……”拓兰聿执着的重复着这个单音字。
子兮拿他这个病人没办法,他为自己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她若是连这晚安吻都吝啬的不愿意给,那就真的太说不过去了。
毅然的低头,她飞快的在他露出来的额间印上轻轻地一吻,娇羞的道别,“晚安!”
拓兰聿轻轻的扬唇,眼角满是幸福。
子兮不敢再去看他和leo,捂住滚烫的脸庞,如同羞涩的少女般小步的跑向门口,匆忙说道,“你们有事说的话,那我就先出去等了。”
leo疑惑的看着已经离开的子兮,一头雾水的走近拓兰聿,低下头问道,“大少,有什么吩咐吗?”
拓兰聿深沉的眸中,已经褪去了刚才那抹幸福和满足,而是布上了一层浓浓的犀利,薄唇轻启,冰冷的声音,沙哑如雾的逸出,“车祸……去查……”
leo微微一惊,看着他沉重的脸色,瞬间就懂了,正色道,“好,我会尽快调查出来。”
拓兰聿缓缓的阖上眼眸,再次陷入无尽的黑夜之中……
拓兰聿的情况,反反复复的,昏睡和清醒。
每一天,拓静和温清灵都会亲自前往医院照顾他,而子兮每一次都在秦牧的帮忙下,在每天凌晨一点多拓静离开之后才由leo护送她到医院进入病房里和他见面。
大约一周之后,拓兰聿的情况逐渐稳定,整个人清醒了许多,身上插着的很多仪器管子也已经撤掉,只有额上包着的纱布还没有拆掉。
这一天晚上,子兮来的比较早,本来是想要提着亲自为他煲的鸡汤给他后就离开的,但是去到病房的时候,温清灵和拓静都不在,反而是秦牧在里面。
两人本来在低声说这什么事情,周围的气氛有一些严肃诡异。
听到开门的声音,拓兰聿微微抬眸,眸光便落向了门口的纤细身影之上。
她穿着一身浅蓝色的校服裙子,乌黑的秀发柔软的披散在肩上,额头那贴着的创可贴已经摘掉了,但仔细看还是有几道浅浅的粉色伤痕。
“我打扰到你们了吗?”她站在那,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
秦牧见是她,微微一笑,“没有,你们聊,我先去忙了。”
说着,他就对拓兰聿挤了挤眼睛,然后离开了病房。
“今天来的那么早?”拓兰聿薄唇轻扬,倚靠在床前,嗓音透出一丝柔和的沙哑。
子兮咬了咬唇,“本来想给你送鸡汤,送完就走的。”
拓兰聿看了一眼她手中提着的保温饭盒,随即朝她伸出来,浅声说道,“过来这边。”
子兮犹豫了一下,迈开脚步走了进去,将鸡汤放在桌子上,“你要喝吗?”
“嗯。”拓兰聿深深的看着她,仿佛是怕自己一移开眼睛,她就会消失掉那般。
子兮认真的将鸡汤倒在碗里,然后拿着勺子亲自喂他喝。
这样的情景让她有些恍惚,仿佛不久之前,他就是这样亲自喂自己吃饭,说尽一切温柔的话哄她,让她不要离开。
在这之前,她明明用最直白的方式拒绝了他,将他的感情和尊严都踩在脚下,她甚至说一靠近他就觉得恶心……
当意识到她对他所说的,所做的一切有多残忍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就连回头的路都已经没有了。
两人默不吭声,拓兰聿享受着她亲自喂鸡汤的温柔,直到喝完之后,子兮才淡淡的收起了碗筷,对他说道,“我要回去了……”
拓兰聿唇边的笑意微僵半分,凝视着她,“不多留一会?”
子兮摇了摇头,垂眸。
他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过不了几天,应该就能下闯了,而她……或许也要听拓爷爷的话,也是时候离开了。
空气中,淡淡的消毒药水充斥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里,拓兰聿薄唇紧抿,深邃的容颜上,那柔和的表情一点一点的冷了下去,透出一丝病态的俊美。
半晌之后。
“又怎么了?”他轻缓的启唇,伸出手拉起她的小手,柔软的掌心有些发凉,他紧紧的将她的小手包围住,拉着她往自己的怀里带。
子兮的睫羽微颤,水眸有些惊慌的看向他,看到他眼中那强烈炙热的眼神时,她心尖微疼,下意识的推他,“拓兰聿……”
“是不是又不乖了?”他的眸色忽明忽暗,有着深不可测的心疼和执着,薄唇在她散发着清香的发丝上落下轻轻一吻。
温热的呼吸带着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擦过她的肌肤。
子兮纤细的身子在他怀中缩了缩,“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拓兰聿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怕伤害了她,“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我只需要你留下来陪我,子兮,留下来陪我,别走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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