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车夫一听,大惊失色,转眼已被人抓住了胳膊,动弹不得。口中连连叫道:“小的冤枉啊!”
苏漓冷冷地盯着他,此人目光闪烁,精光内敛,那一叫之下,身形震动,分明不是普通人。正欲斥问,却听东方濯阴冷笑道:“冤枉?知道她二人行踪的人,只有你。待本王抓住那推大石头的人,自然就知道你是不是冤枉的了!将他押去刑部大牢,好好侍候!”
说到这最后一句,已经满是冰冷的狠意。进了大牢,还能完整地出来?静安王易怒,怒必有伤,犯在他手上的人,有几人能善终?那车夫目眦爆烈,忽然惨笑一声,“好个东方濯!够狠!”
“快!”苏漓眼见不对,一句话未说完,那车夫头一歪,竟口吐黑血,气绝身亡!
黎瑶惊叫一声,苏漓连忙拉过她,不让她再看。
东方濯眼中戾气闪现,“拖下去喂狗!这等死法,便宜了他!”
苏漓心头一惊,连忙叫道:“王爷,这人身上没准有什么线索,切不可如此草率处理。”
东方濯瞪着她,露出深思的表情,“那……依你之见?”
他的眼光那样灼亮,令苏漓不觉低头,“小女子觉得,不管这人是冲着黎小姐还是我来的,都是有内情的人。一定要好好查清楚,避免再发生这样的事。”那人自尽的方式如此阴毒,绝不会是寻常人。苏漓早年虽然也常在外走动,阅历却浅,想了许久也想不出这人是何种身份。那黑血中有鹤顶红的味道,必然是藏在舌下,任务失败便自尽而亡。只有绝命死士或杀手,才会这样做。
东方濯微微眯了眯眼,挥手道:“好,就依你。将此人尸体送回验尸,查个清楚。”
底下的人立刻领命而去。
东方濯朝苏漓伸出手去,“上来!”那阴沉的面容隐藏着无数不耐和急欲爆发的怒气。
苏漓皱了皱眉头,面无惧色道:“王爷可容苏漓一言?”
东方濯沉目看她,没有出声。似是想听听看,她到底能说出什么样的理由,可以名正言顺地拒绝他。
苏漓叹道:“并非苏漓不识抬举,有意拒绝王爷,而是此时此地除了苏漓以外,还有黎小姐!这里没有马车,她又不会骑马,倘若苏漓随王爷走,那瑶儿怎么办?您总不能让摄政王府的千金小姐与您的下人共乘一骑吧?这要是传出去,不止对瑶儿和摄政王府的名声不利,更有损您的威名!所以……请王爷恕苏漓不敬之罪!”
东方濯微微一愣,这个理由,似乎,无懈可击。那什么威名,他从不在意,只是摄政王,他却不得不顾忌。尤其母后那边……
“黎瑶,你不会骑马吗?”他皱眉问道,质询责备的语气,仿佛有另一种含义:“你怎么连马都不会骑!”
黎瑶摇头,小声道:“不会。”说完将头垂下去,面色有几分委屈。
东方濯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厌恶情绪,朝苏漓冷着脸道:“你最好小心一点,再掉下去没人会救你。”说罢“驾”的一声,朝着王妃墓的方向,竟率先纵马而去。
王妃墓占地宽广,南面是一排高愈数丈的汉白玉大牌楼,雕梁画栋,苍木成林。进了大门便是拜祭祠,此刻大门洞开,守墓之人认得黎瑶和东方濯,立刻哗啦啦跪了一地请安。
三人进入饲内,苏漓一看到正前方的牌位,强烈的悲伤立刻占满了思绪,她几乎就要忍不住冲上去大叫一声母亲,告诉母亲她心里有多难过,可是……一想到身边之人,她的脚步便生生的顿住了。不能冲动,即便心中再怎么难过痛苦,她都要冷静!只有冷静了,才有机会为自己洗刷冤屈,为母亲报仇!
母妃,您想看到的,是这样的苏苏吧?
冷静,理智,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不会再轻易让自己受到伤害……母妃,我会做到的,一定会。她攒紧手心,默默发誓,随着黎瑶下跪叩拜,起身的时候,黎瑶突然回过身来抱住她大哭。
“苏姐姐,我真的好难过!”
苏漓抑制住悲伤的情绪,语气轻柔地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瑶儿别太伤心。”
黎瑶摇头哭道:“苏姐姐你不知道,王妃对我,就像对她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虽然王府里的人都很敬畏她,但我从没看见她苛责过任何人!她总是温和的,眉宇间还带着点忧伤,她是那么好的人,和姐姐一样好,可是上苍对她们太不公平了!这是为什么啊,姐姐……”
黎瑶悲戚的哭声,一瞬间唤起了她好不容易才压下的悲痛,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她连忙仰起头,死死地咬住牙,拼命的忍住了。
上苍的确对她不公,可是在这个世界,只有有能力的人,才配讲公平这两个字。指望上苍,唯有死路一条。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已然明白了这个道理,与其埋怨上苍,不如让自己变得强大。轻轻拍了拍黎瑶的背,她多想单独陪母亲待一会儿,可是这样的身份……
她垂头轻轻吐出一口气,眼角瞥见东方濯面色无波地站在那里,不知想什么想得入了神。对比黎瑶的激动悲泣,他过分的平静,仿如局外人一般的冷漠,让她觉得万分的刺心。如果不是这个男人,一切都不会发展到如斯境地!胸腔内,有一股怨愤冲天而起,她努力地,将它一点一点强压下去。
大概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东方濯朝她看了过来。
苏漓道:“王爷不来给摄政王妃行个礼吗?她曾经是您的岳母!”她的声音很平静,面部情绪也掩饰得很好,但是周身流溢的悲伤气息仍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
岳母?!东方濯心中微微刺痛,可是他强自忽略了,皱眉道:“你似乎很难过?”
苏漓道:“是的。”
“为什么?”
“因为她是一个伟大的母亲!在所有人都无情践踏、唾骂郡主的时候,只有她相信郡主的清白!这不仅是作为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爱,更是因为了解。别人眼中的铁证如山,及不上她对女儿的信任!所以我敬佩她,为她的惨死感到悲伤和惋惜。”说这些话的时候,苏漓仍旧面色平静,可是心,却像刀刮一样疼。
因爱而了解,因爱而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