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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后会有期(汴国篇结局)(1 / 1)

马车直奔宫‘门’,苏漓失神地坐在车内,目光不知落在了何处。离开前,东方泽那一声绝望的嘶喊,在她脑海中不停地回响。只有她自己知道,要控制住不去回头看他,是多么的艰难。闭上眼睛,她捏紧了手,提醒自己绝不能动摇。

“小姐,你……没事吧?”挽心担忧问道。

苏漓强压下心头的钝痛,缓缓睁开双眼,目光看起来似乎恢复了平静,她轻声道:“东方泽能查到闲听阁,证明他的人已在逐步渗透汴都,沉‘门’的一举一动,他必十分留意。你让项离他们小心行事,别让他发现端倪!”

挽心应声离去。

回到宫里,天‘色’已晚,天空中一片灰‘蒙’,笼罩着整座皇宫,难免让人心情压抑。

昭华宫内,宫‘女’太监恭敬地垂首立在‘门’前,面‘色’似有不安,一见苏漓,急忙迎上来道:“阿漓姑娘,您可回来了!皇上在屋里呢,等您好一阵儿了!”

苏漓微微皱了一下眉,快步往屋里走去。

听到脚步声,阳骁从小山般的奏章里抬起头来,眼光一喜,立刻迎上前来,笑道:“这么冷的天,去哪儿了?”他似是随口一问,眼光之中却有几分探究。

苏漓淡淡道:“没去哪儿,在宫里呆得有点闷,随便出去走走。”

他上前来拉住她的手,笑道:“来,过来坐。”手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眉头微微一蹙,拉着她在软榻上坐了,体贴地拿过狐裘大氅披到她身上,柔声道:“汴都的冬天很冷,你可能还不太适应,不过你放心,我已命人在凤喜宫里加装几个暖炉,等你住过去就不会这么冷了。”

苏漓淡淡一笑,“谢谢。”她仍有些心不在焉,手指卷着大氅上的衣带把玩。

忽听耳畔阳骁轻声唤道:“阿漓。”她猛一回头,却发现他的脸离她那么近。

莹莹烛光里,阳骁眉目英‘挺’,双眼漆黑明亮,熠熠生辉,‘唇’角含笑,‘唇’‘色’却异常鲜红,仿佛涂了胭脂,竟有一分‘荡’人心魄的妖异。

她心头一跳,他嘴‘唇’的颜‘色’怎会如此特别?他离她太近,她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些,微微不自然地道:“靠这么近做什么?吓我一跳。”她刚想站起身来,避开他的亲近。却不防他顺势一扯,二人立时躺倒在软榻上。

苏漓脸上闪过一丝薄薄愠怒,却见阳骁手指轻抚上她的眉,轻声问道:“阿漓,我们明天就要成亲了,为何你还要拒我于千里之外?”

他似是一句玩笑,却那般小心,言语之中掩不住淡淡的失落。苏漓微微一顿,避开他专注凝视的眼光,勉强笑了一下,“没有,我……只是还不习惯。”她暗自皱眉,答应婚事只是情势所‘逼’,权宜之计,终归是要离开这里。

她正想着该如何开口与他说明真相,忽觉眼前一黑,是阳骁的手掌轻轻覆上她的眼,带着熏人的温暖,只听他柔声说道:“我有东西送给你,不许睁开眼。”

苏漓心中莫名一软,轻轻地应了一声。

耳边传来悉悉索索地声响,他似乎在掏什么东西,不一会儿,苏漓觉得有根细绳从头顶落下,挂在颈上。

“好了。”阳骁欣喜地道。

苏漓张开眼,‘胸’前‘精’致的红绳的下端坠着一件奇怪的项坠。像是什么动物的牙齿,如一弯淡白的月,约莫寸许长,她拿在手中细细端详,发现上面还刻有汴国皇室的密文,那字体看上去有些稚嫩,已有了岁月的痕迹,显然并不是新近才刻的。

“这是什么?”她有一点好奇。

“幼虎的牙。”

苏漓微微蹙眉,她虽然并不像一般‘女’子喜欢珠钗翠环,但太过粗犷的饰物,也不适合她。

“你不喜欢?”阳骁小心地问道。

“也不是。你从哪里得来的?”她不忍心扫他的兴致。

“九岁那年跟随父皇去打猎,我猎到了一只几个月大的白虎崽,便带回宫来养。我每天一有空就陪着它一起玩。”说到往事,阳骁神‘色’间有几分怅然,“白虎生长于山野密林,没过多久,它还是死了。那时候我很伤心,抱着它三天三夜不肯放手,最后累得昏过去。父皇便命人取了它的牙,特地为我做成项坠,当做留念。”

苏漓曾听人提到汴国有个习俗,男子第一次狩猎得来的战利品,是勇士荣耀的象征,而白虎更是珍稀物种,被世人视为祥瑞神兽。

“这东西太珍贵了,你还是自己留着吧。”看他眼中无限怀恋,她‘欲’摘下来还给他。

阳骁按住了她的手,连同虎牙项坠一并握进掌中,认真道:“对我来说,它的确意义非凡。你看这上面的文字,是我亲自刻上去的,代表上古的符咒,用来辟邪,很灵的。它一定能护你平安。”

苏漓叹道:“那我更不能要了,给了我,你怎么办?”

阳骁盯着她,忽然笑了,有一点点顽皮的得意,也因她这一句略表关怀的话而无比开怀。他自衣襟里又扯出一枚虎牙项坠,与苏漓那枚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牙身上雕刻的文字有些差异,文字的刻痕尚新,分明最近才刻上的。

苏漓怔住,竟然还是一对。不知为何,她直觉这项坠并不是像他所说那样简单,仅仅是一枚护身符。她心思忽然‘乱’了几分,蓦地发觉阳骁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后,伸臂将她圈在怀中。

过往他二人之间,也曾有过略为亲密的举动,只是此时的感觉明显有了异样的变化。苏漓心中隐约觉得不安,却听他在耳边叹道:“虎牙项坠是我珍藏多年之物,如今送给我最喜欢的人,也算是……得偿所愿。阿漓,你会好好保管的哦?”

他这样温柔,苏漓十分不适应,暗暗蹙眉,正想着说些什么扯开话题。

阳骁复又笑道:“阿漓,你可知道,我此生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苏漓想了想,道:“江山永固,国家昌盛。”

阳骁轻叹一声,柔声道:“那是我分内之事。我此生最大的心愿,是能这样抱着你,永远也不用放手。”他轻言细语,极尽温柔,几乎快要滴出水来。

他的手覆上她的手,十指扣紧了她的,慢慢地牵到眼前,“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阿漓,我牵了你的手,是不会再放开的。”

苏漓呼吸一顿,他这样直白地示爱,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回应。

“阳骁……”她有些无力。

“嘘——别说话!”他的手指轻轻点住她的‘唇’,好一会儿,他轻柔地道:“你听到了吗?”

房间里安静无声,只怕掉根儿针也能听到。苏漓有一丝疑‘惑’,“听到什么?”

“你听,我们的心,跳得一样快呢。”他在耳边轻叹道。

苏漓心头一震,头脑有一瞬间的空白,那些已经想过无数遍告别的话,翻滚在舌尖竟是一个字也吐不出了。或许,她永远也无法当面对他说出。

“怎么了?”他轻轻扳过她的脸,眸光璀亮。

苏漓回过神来,察觉到他眼中暗涌的情‘潮’,蓦然一惊,不着痕迹地离开他的怀抱,借故走到一旁去倒茶,方才道:“没事。夜深了,你也该回去歇着了。”

阳晓目光轻轻一闪,指着桌上那一叠奏章,笑道:“我今晚不回去了,还有很多折子要看。你先歇着吧,养好‘精’神,明天会很累。”说着,他竟然真的坐到桌案前,认真地批阅起奏章来。

苏漓心‘乱’如麻,看着桌上一摞一摞的奏本,不知他要批阅到何时?找了本书,她随意地翻看着,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阳晓看了眼心不在焉的‘女’子,突然开口问道:“听说晟国的摄政王到了,你见到他了吗?”

苏漓心立时一惊,警惕地抬头看他。

阳晓好笑道:“你紧张什么,这里是汴都,突然来了一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我若连这都不知情,如何当这一国之君。”

苏漓叹息一声,这汴都是他的天下,任何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中。当然也包括她和东方泽。低眸道:“摄政王是来找我的,你不必多心。”

阳晓笑道:“有你在,我有什么可多心。何况他只身前来,只带几名‘侍’卫,能做什么?啊,对了,”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他转头朝她问道:“好几天未见你手下四使,他们人呢?”

苏漓目光轻闪,淡淡回道:“我让他们回总坛了,他们的身份,不适合久留宫中。”

“哦……”他点头道:“原来如此,还是阿漓你想得周到。”他笑笑,没再追问,埋头继续批阅奏章,仿佛之前的那几句都只是他的无心之问。

苏漓放下书,望着他微微发怔,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有一种感觉,阳骁已经知道她想要离开。阳晓忽然又道:“阿漓,你说郎昶究竟去了哪里呢?”

苏漓眼中浮起担忧的神‘色’,“不知道,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探子回报,郎昶于二十多日前已经离开定都,一出定国边境便失去踪影,此事有些蹊跷,我已命人前往辽城附近查探,始终没有消息,怕是出了麻烦。”

“什么麻烦?”苏漓顿时一惊。

“现在还不清楚。不过……”他忽然顿住,苏漓不自觉紧张起来,只听他道:“以郎昶的能力,即使真遇上什么麻烦,想必他也有办法解决。”

苏漓的心却是一沉,一种不详的预感,缓缓笼罩上她的心头,郎昶,现在到底在哪儿呢?

半夜,阳骁伏在桌上睡着了,他似乎睡得很沉,眉头不自觉地轻蹙,满脸疲惫。

苏漓心中莫名一疼,不忍叫醒他,给他披了件暖裘。谁知他睡梦之中还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苏漓轻轻挣扎一下,他便皱着眉头,握得越发紧了。苏漓无法,只好在他身旁坐了。不知道何时竟也睡了过去。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她方才‘迷’糊地睁眼,却看到阳骁正眼也不眨地盯着她看,眉眼温柔,见她醒了,当即咧嘴一笑,愈发显得‘唇’红齿白。

苏漓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没好气道:“你怎么还在这里?还不去上朝?”

阳晓失笑道:“你傻啦?今天是我们成亲的日子,一会儿要去宗庙祭拜祖先。”

苏漓登时惊醒,忽然发觉屋里有淡淡的香气,转头一望,墙角的香炉不知何时点了一支安神香。她心头一沉,原计划离开的最佳时间已经错过了!她顿时惊疑不定地瞪着他。

阳骁看她神‘色’有些异样,不由惊讶地道:“怎么了?”

“这香谁点的?”

阳骁眼光轻闪,微微笑道:“我看你睡得不安稳,叫人点了安神香。睡得还好吗?”

苏漓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注视着他。

阳骁站起身来,走过来揽住她的腰,嘻嘻笑道:“今天是我们的好日子,我可不想新娘子还没行完礼就累得没了力气。时辰不早了,你快去沐浴更衣,一会儿我去接你。”说完,他扬声唤道:“来人,伺候娘娘梳洗打扮。”

十名宫‘女’应声而入,齐齐跪在苏漓面前。为首的‘女’官有些面生,她没有见过,但神‘色’恭谨,举止大方,显然经过严格的训练,恭敬道:“奴婢恭请皇后娘娘前往暮清宫。”

苏漓沉默了一下,起身随着她去了,阳晓眼中有一丝淡淡的笑意闪过。

暮清宫内的装饰,较其他宫殿更加奢华,白‘玉’雕刻的云纹层层簇拥着云池四周的龙头,温泉水自龙头注入到云池之内,腾腾的热雾氤氲在整间屋子,令这座浴池看起来像是云中仙境。

一入此间,‘女’官便‘欲’伺候苏漓更衣,苏漓皱眉道:“我不习惯他人伺候。去叫妙使来!”

‘女’官稍微犹豫一下,见她态度坚决,只得派人去了。不到片刻,挽心便来了。苏漓屏退宫‘女’,那‘女’官却没出去,只在‘门’内守着,苏漓朝挽心使了个眼‘色’,二人双双步入池中。云池热雾缭绕,室内的人与物,都变得模糊难辨。

苏漓与挽心直走到池中深处方才停住,挽心拿下面具,脸‘色’十分难看。苏漓焦急地低问道:“怎么你也睡着了?”

挽心望了眼‘门’口,低声道:“不知何故,总坛昨晚突然失火,通往各分舵的密道机关出了问题,一切解决完之后,已经天亮了!”

苏漓闻言一惊,圣‘女’教总舵建在碧湖之上,气候‘潮’湿,怎会突然起火?

“可查出失火原因?”苏漓皱眉问道。

挽心‘迷’‘惑’地摇了摇头,“还没有查到线索。”

苏漓的心立时沉了下去,只听挽心低低问道:“小姐现在打算如何做?再过一个时辰,恐怕就走不了了!”

苏漓没有说话,低头思索片刻,附在挽心耳边说了几句,拿过她的面具戴在脸上。

挽心沉声道:“妙使,去将我的百娇‘露’取来。”

苏漓淡淡一笑,如今挽心学她的声音,已是九成相似。她起身直往池边走去。换上挽心来时的衣裳,大步出‘门’。

‘门’口的‘女’官盯着她看了几眼,有一些疑‘惑’,但苏漓与挽心身高体态颇为相似,一时很难分辨出是谁。

‘女’官眉头皱了一皱,就‘欲’往池中去,挽心这时沉声又道:“你就在‘门’外候着,不必过来伺候。”

那‘女’官神‘色’一僵,犹豫一瞬,只得应声退下。

暮清宫离皇帝的书房静心殿有一段距离,苏漓一路走来,感觉四周安静得有些异常。到‘门’口她拿出腰牌,低声对‘门’口的‘侍’卫道:“圣‘女’命我来取样东西。”

皇帝特赐的腰牌,皇宫内通行无阻。守卫们看过之后,连忙恭敬地让开,苏漓顺利地进了殿‘门’,直接走向里间的卧室。

房内左侧摆放着一张大大的书桌,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压在砚台下,不禁轻轻叹了口气。这是她留给阳骁的告别书信,希望他看到信时,已经消了气。

时间已经不多,苏漓不再耽搁,快步走到右侧大九格书架前,通往圣‘女’教总坛的密道口就在这个书架后面。记得第一次随阳骁来时,一路上他开启的机关虽各不相同,但似乎有一个共‘性’。眼前书架大九方格套小九方格,上面摆满各式杂书,有些是她闻所未闻。

她尝试着将各式杂书归类,并记下顺序,随后在小九方格内找到隐藏的暗格,依照顺序逐一启动,只听“轧轧”声响,书架缓缓地朝一旁移去。

苏漓心怦地一跳,等待着暗‘门’的出现,然而当那面书架完全移开之后,一堵新砌的石墙,牢牢地将地道口封死!

苏漓瞬间呆住,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脑海中一片空白。

身后似乎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她。她警惕地回头,竟是阳骁!

他一身大红的喜袍,发束金冠,黑眸如‘玉’,‘唇’‘色’鲜妍,神情冷峻之中竟有几分说不出的邪魅。他不声不响地站在‘门’口,已不知有多久。阳骁盯着她,眸光淡淡地说道:“妙使不是在暮清宫伺候皇后沐浴更衣,为何会在朕的书房?”

事到如今,苏漓无话可辨,将心一横,将面具摘了下来,“是我。”

“阿漓?”阳骁睁大了眼,似乎十分惊讶,他眼珠一转,仿佛想到什么,笑道:“才一会儿不见,阿漓就这样想我了?不过你好像走错地方了,这里是书房……不是寝宫。”他走过来,笑意绵绵地望着她,仿佛在他眼里,她来此真的只为找他。

苏漓眼光一沉,直言不讳地问道:“为何封了这条密道?”

阳骁走到书桌前坐下,余光瞥见砚台下的信,眼光立时沉一分,旋即恢复平静。他剥开一粒桂圆丢到嘴里,懒懒地说道:“不封的话很危险哦。如今人尽皆知,圣‘女’教隶属汴国皇室,万一哪天有人偷偷溜进来,那可就麻烦了。”他神‘色’自然,答得滴水不漏,望着她的眼光深处却有一丝丝怨念。

此刻苏漓心已沉到谷底,这密道直接通往圣‘女’教,是她离开汴都而不被东方泽发觉的最好方式。而他可能早猜到自己可能会离开,才会命人悄悄封了这密道!

她走到他面前,郑重地说道:“阳骁,我不能和你成亲。我要走了。”数次话到嘴边,皆无法出口,时至此刻已不能再拖延。

阳骁神‘色’立时一变,当即紧张地叫道:“为什么?你要抛弃我!”

苏漓还未接话,他已经飞快地起身,死死拉住她,仿佛被遗弃的小孩子,怕她就此不见。他的举动还是有几分不正经,但眼底的失落与在意却是真实的。他急切地问道:“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还是婚礼太仓促你不满意?你尽管说,我马上去吩咐他们再重新‘弄’过!”说着,他便要拉着苏漓往书房外走。

苏漓心头一震,连忙扯住了他,阳骁不解地回头,她竟无法直视他的眼睛,低声道:“阳骁,我答应嫁你,只是情势所‘逼’,权宜之计,你心里……一定明白的。”

虽然知道自己的话很残忍,却又不得不说。她看着他‘唇’角边的笑容,慢慢地凝住,眼里的光亮渐渐地黯淡下去,她的心,不可抑止地疼痛起来。

一直以来努力维持的幸福假象被她无情地打破,他一直以为,只要他的心够真够诚,就还有一线希望。然而她去意如此坚定,似乎任凭他如何努力,如何挽留,都无法改变她远去的决心。

窒息般的沉默,彷如‘潮’水淹没了他与她。

阳骁只是呆呆地望着她,不说话,脸‘色’渐渐发白,眼角眉梢俱是凄凉。他慢慢地松开了她的手,竟是微微一笑,“你走吧。”

苏漓一惊,方才他还百般挽留,为何突然痛快地放她走了?

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转身便走,走得又快又急。

苏漓惊疑不定,正想开口唤住他。却见阳骁刚跨出书房内室的‘门’口,背影一僵,手紧紧捂住心口,仿佛忍受着难以言喻的痛楚!他身形一晃,竟然跌倒在地上!

苏漓大吃一惊,当即扑过去扶他,急切道:“你怎么了?”

阳骁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鲜妍的‘唇’‘色’触目惊心,仿佛染了血一般!她心里着急,用力将他扶到‘床’上躺好,转身‘欲’唤人去请御医,却被他拉住。

仿佛害怕她一去不返,他用力抓住她的手,颤声道:“阿漓……别走!”

阳骁艰难地想坐起身,目光中竟有乞求的神‘色’,苏漓当下心头一软,道:“我不走,我去叫御医来。”

“御医……也救不了我。”俊颜光彩全失,眼神有一分无奈。

苏漓奇道:“你知道身体哪里不舒服?”

阳骁没有说话,只是从怀中慢慢地‘摸’出一个‘精’致的白‘玉’瓶。

苏漓疑‘惑’道:“这是什么?”

“‘药’。”阳骁轻轻地打开瓶盖,一股奇异的芳香扑鼻而来,透着丝丝缕缕的沁人凉香,苏漓顿觉‘精’神一振,这股香气……为何有些熟悉,她却想不起来?

“什么‘药’?”她心惊万分。

阳骁叹了口气道:“这是……绝情丹的解‘药’。我本想今晚‘洞’房之时,再拿给你……”他倚在‘床’头,身子忍不住又一阵轻颤。

“你怎么会有绝情丹的解‘药’?”苏漓震惊失‘色’。汴皇曾说绝情丹根本无解,莫非是骗她的?

“父皇,将解‘药’的方子,以加密的汴文记载,藏在诏书的盒子里。”阳骁喘了一口气道,“我费了不少力,才找齐了‘药’材,炼制出来。”

“你!”苏漓心中一沉,迅速搭上他的脉搏,这一探之下,发现他脉象‘混’‘乱’,竟有中毒的迹象!难怪他的‘唇’‘色’看来鲜妍异常,她昨晚已觉得不对,想问的时候却偏偏岔开了话。

她有些不敢相信,惊愕道:“你制解‘药’的时候中了毒?”汴国皇室最擅‘药’毒,连他自己都无法解决的毒,该有多厉害?!她一时不敢想象,沉声道:“我去叫江元来!”

阳骁轻轻叹了口气,气息似又弱了几分,“没用的,谁都救不了我。”他双眼黯淡无光,仿佛下一刻就是生命的尽头。

苏漓心头一窒,急声问道:“怎么会救不了?绝情丹都有解‘药’!你可知你中的什么毒?”

阳骁没有吭声。平日里爱笑爱闹的人,突然沉默下来,他静静看她的眼神,充满了留恋与不舍。

苏漓心急如焚,“你快点说啊?难道你想死吗?”

阳骁动了动‘唇’,‘欲’言又止,神‘色’间闪过几分尴尬,仿佛有着难言之隐。

“你不说,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苏漓厉声说道。生死关头他还在顾忌什么?有什么能比‘性’命更重要?

阳骁见她已然动怒,不由垮了一张脸,苦笑道:“此毒有解,但是……只有一个人,能帮我。”他语声忽然顿住,似乎察觉自己失言。

苏漓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暗藏的含意,沉声问道:“谁?”

阳骁闪躲着避开她的眼光,却被她用力扶正了脸,他的眼睛再也无处可避,只得直直对上她锐利的目光。他忽然一阵心悸,失神般地答道:“你……”

苏漓哑了口,不由自主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阳骁低低地笑了起来,“绝情丹解‘药’制作过程之中极易中毒,而此毒与情‘花’同属一脉,一旦中毒,必须与身中绝情丹之‘女’子同房方可解毒,否则十日内必死……无疑。”

苏漓呆呆地抬眼看着阳晓,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阳骁脸‘色’尴尬,苦涩笑道:“你放心,我为你制解‘药’是心甘情愿,你不必因此内疚。”

苏漓心情沉重万分,“我从未想过要解绝情丹之毒,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冒险研制解‘药’?”

阳骁望着她,坦言道:“只要是人,便有七情六‘欲’,你体内的毒总有发作的可能。长此以往,对身体必有损伤。我怎能不理?当时中了这毒,我根本不甚在意,原本以为,我们成亲之后……自然能解。没想到……”

苏漓心头酸涩难言,他一心一意想要娶她,自然要解她体内绝情丹的毒。而她若是真心要嫁,他即便中毒也能化解。可惜,郎是真情妾无心,大婚之日却是她离开之时!阳骁纵然牺牲一切,却只换来一个必死的结局!

阳晓目光轻轻一闪,咧嘴笑道:“你放心,我死不了,天下奇毒尽在我汴国,我就不信我找不到这毒的解‘药’!快走吧,这个……你拿去!”

他将白‘玉’瓶塞进她手里,看着他故作轻松的笑脸,苏漓的心莫名刺痛,“阳骁……”

他为她做到如此地步,她如何能置之不理,就此离去?

苏漓的心忽然平静下来,慢慢地走到‘床’边,定定地望着他,“阳骁,我不会弃你不顾。”数月相处,历经生死,患难与共。他在她心里,早已不是最初那个毫无干系的异国皇子!他是她的亲人,是她心里已不可或缺的存在!

阳晓眸光一亮,似有无限地欣喜,却无法确定,忐忑不安地道:“你……”

“你体内的毒,我为你解。但你要答应我,让我离开。”

苏漓平静的话语仿佛一盆冰水兜头泼下,阳晓眼底刚刚亮起的光芒转瞬湮灭。他神‘色’变幻不定,完全没有想到,她甘愿牺牲自己的清白来救他,却仍然不愿留在他的身边!

他呼吸不由凝住,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看着她平静的放下帐幔,缓缓地褪去外袍,中衣……

“你……想清楚了?”他呼吸绷紧,声音有一丝暗哑。

苏漓没有说话,只是轻轻俯下身来,脱去他大红的喜服,无声的动作已然说明了一切。

帐幔之中,光影微暗,她体形虽然纤细,却凹凸有致,近在眼前,无尽的‘诱’‘惑’,这是他日夜思念,一心想与之携手到老的阿漓!

阳骁神‘色’复杂难辨,心‘潮’起伏,眼中有一瞬间的犹豫,最终将心一横,用力将她抱进怀中,翻身压在‘床’上。既然我得不到你的心,得到你的人,也不枉此生!

虽然已经打定主意,但苏漓没料到他会这般急切狂猛,不禁吃了一惊。却轻轻闭上眼睛,等待即将到来的一切。

他的眼睛在暗淡的光影中,散发出迫人的亮光。心里终是不甘,他不相信共同经历这么多,她的心里没有一点他的位置!

下一秒,他的‘吻’落下来,温热,柔软。轻轻地在她‘唇’上‘吮’‘吻’。

苏漓身子不自觉地一僵,却又强忍住。似乎察觉到她内心的抗拒,他的动作愈加和缓,怕‘弄’痛了她。他的‘吻’并不熟练,甚至有几分青涩稚嫩。

他舌尖轻挑,小心地掠过她的‘唇’,慢慢加重力道,尝试着唤醒她体内深藏的热情,然而身下的‘女’子始终被动承受着他的索取,没有任何情‘欲’的反应,更没有因动情而引发绝情丹之毒的症状。

阳骁忽然顿住,只见她闭着双眼,一脸平静祥和,淡淡的光影照在她脸上,彷如镀上圣洁的光。

没有哪一个‘女’子会在她喜欢的男人身下,平静到像失去了生命!

她不爱他!她真的不爱他!

他急促地喘息,体内的‘欲’火尚未完全消褪,眼底却透出死灰般绝望的光。猛地翻下身来,坐到‘床’边,用力吸气平复心绪。

苏漓张开眼,疑‘惑’道:“你……怎么了?”

许久,阳骁方才回过头来,望着她,忽地一笑道:“我骗你的。”

苏漓似乎明白了什么,眼光瞬间沉冷得骇人,她紧紧地盯着他,面无表情地问道:“你说什么?”

阳骁怔怔地盯着窗前的大红‘花’绸,那样喜庆鲜亮的‘色’彩,莫名刺痛他的眼,“我早就猜到你要走,一直在想,怎样才能留住你?”

苏漓登时呆住,一种被愚‘弄’的感觉强烈地冲上心头。

“现在我明白了,无论我做什么,都留不住你。你的心,从来都不在这里。”他望着她,眼眸乌黑,‘唇’‘色’鲜妍,笑容充满了无奈与自嘲。

苏漓紧紧盯着他鲜妍异常的‘唇’,想起他先前脉象不稳,疑声道:“你明明中了毒!”

指尖在‘唇’上轻擦而过,阳骁咧嘴笑道:“我是中了毒,但并无大碍,也不需要这种方式来解毒。”

“你!”苏漓气结,刚才差一点与他有了夫妻之实,恨不能上前一掌拍死他,怒声叫道:“阳骁你敢骗我?!”

阳骁却主动凑了过来,虽然在笑,却掩饰不住眼底深深的落寞:“我是骗了你,只因为,我太想留住你。我以为,以你的‘性’子,一定不会看着我死。你若以身相许,将来便是我的皇后。永远留在我身边。只是我没想到……你的身体可以‘交’给我,心却仍然不是我的。”

苏漓咬了咬牙,却说不出话来。

阳骁叹息一声,“原来他在你心里,竟然已经扎得那样深!”

“你知道什么!”苏漓没好气地叫道:“当初我服用绝情丹是为压制体内相冲的内力,如今两种内功早已合二为一,能不能解毒,我根本没放在心上。就你自以为是,非要去做解‘药’。你到底中了什么毒?快说!”

阳骁嘻嘻笑了,立刻握住了她的手:“阿漓,你还是很关心我的!”见她脸‘色’忽沉,连忙又道:“我真的没事,只是普通的毒,一会吃点‘药’就好!”

苏漓半信半疑道:“当真?”

“当然。”他立刻举起了双手,眼神极为认真:“我绝不会再骗你。”

苏漓这才松了一口气,眼见他坐在‘床’边,而自己还衣衫不整,立刻挥手一扬,将他赶下‘床’去,阳骁痛呼一声,叫道:“哎,我好心帮你制解‘药’,你就这样报答我的?”

苏漓整理好衣衫,下了‘床’来,盯着他没好气道:“活该,谁让你骗我?”见他脸‘色’仍差,终有些不忍,伸手将他扶了起来,“你怎么样?‘药’在哪,赶紧服了。”

“放心吧,我已经服过了。只是那‘药’要发挥作用,还需要一点时间。”他笑容回到了脸上,将那‘玉’瓶再次塞进了她的手里,“这个你拿着,不要枉费我辛苦制‘药’。”

苏漓叹了一口气,“你这是何苦?做这些傻事!”

阳骁乐道:“我无所谓,反正做傻事的又不止我一人!”

苏漓心头猛地一跳,“你说什么?”

阳骁自知失口,却只能讪讪道:“还记得皇城‘门’口,曾有人邀我进马车详谈?当时他说不久之后,汴国必有内‘乱’,届时他绝不会乘虚而入,并在必要之时,全力助我平‘乱’。”

苏漓心跳加速:“那他的条件呢?”

阳骁朝她努了努嘴,“就是你手中的东西。”

苏漓心一震,几乎不敢置信地抬头,“你是说……东方泽放弃进攻汴国的机会,全力相助你的原因,只是为了……绝情丹解‘药’?”

阳晓神‘色’复杂道:“我原对此不以为然,你体内的毒,即便没有他,我也会设法替你解掉。当时,我已全力寻找证据揭穿皇叔的‘阴’谋,但没料到还是慢了一步,最后内‘乱’大战,他果然守信,没有乘机发兵,还全力相助于我……”

苏漓低下头去,心绪蓦然纷‘乱’复杂,半响说不出话。

阳骁接着又道:“我曾问过父皇绝情丹可有解‘药’,他始终闭口不言,直到前些天,我在放遗诏的盒子里发现绝情丹解‘药’配方,仔细看过之后,才明白为何父皇不肯告诉我!”

“为何?”苏漓下意识地问道。

“因为在他眼中,绝情丹根本无解。要制作绝情丹的解‘药’,需要一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药’材。”

“是什么?”

“此物生长在极寒之地,世人只知它能恢复被废之人的武功,却不知它更大的用处是能解世间百毒!”

苏漓的心重重一震,极寒之地……她蓦然想起了辽城边界,那终年冰雪不化的雪龙峰,峰顶的寒冰潭边,东方泽异常苍白的脸……还99999有他手中紧握不放的‘玉’盒……

她蓦地抬起头,睁大双眸,震惊道:“千年寒心草!?”

阳晓点了点头。

苏漓呼吸一窒,艰难地问道:“东方泽去辽城……也是为了这解‘药’?”

阳骁道:“只有辽城雪龙峰顶的寒冰潭,才有可能会长出寒心草。但寒冰潭的寒气会让人体内血液迅速凝结,若无特殊‘药’物辅助,寻常人下水之后,绝无可能活着出来。这也是许多年来,无人得到它的原因所在。只是我没有想到,东方泽居然能找到这千年难遇的绝世‘药’材!我以为,我待你之心,世上已无人能及,却不料有人比我更甚……我输得也算心服口服了……”

苏漓震惊得无以复加。一直以来,她都知道东方泽所做一切必有目的,却没想到,竟是为她!

初登大位远离晟都是为她;止息干戈甘愿接受无礼条约是为她;放弃攻占敌国的大好机会,并襄助对手,是为她;身中寒毒却亲往极寒之地,不顾自身安危……还是为了她!

倾天下之力,举国之兵,不惜身犯险境,全部都是为了她!即使被她误会,被她指责,他也从无一刻放弃过她!苏漓的心……瞬间如刀绞一般!

“阿漓?”见她脸‘色’倏然苍白如纸,阳骁不禁吓了一跳。

苏漓仿佛已听不到他的声音,眼前阳骁的脸在视线中渐渐模糊,她似乎又回到了那天的寒冰潭边,东方泽心碎‘欲’裂的表情,不支倒地的一瞬……她整个人控制不住颤抖起来。回想这数月以来发生的种种,她一直努力地想要忽视他远离他,而他却是不惜一切代价地追寻她,挽回她!

苏漓忽然想起那日他劝阳骁放阳震走时,曾说,人生总有取舍,否则,得不偿失……而东方泽为了她,究竟取了什么,又舍了什么?

心里阵阵发紧,揪得她心脏隐隐生疼,几乎快不能呼吸!

阳骁见她神‘色’有异,慌忙想唤人来,书房‘门’外突然传来巴达焦急的声音:“皇上,臣刚刚得到消息,定国太子在辽城边境遭遇伏杀,下落不明!”

郎昶被伏杀?!苏漓面‘色’惊变,阳骁霍然起身,挥手推开房‘门’,沉声怒问:“谁如此大胆?竟敢在汴国境内伏杀定国太子!”

巴达凝重地摇头,“尚未查到。”

阳骁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苏漓心亦沉入谷底,想到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此刻身处危境,她心急如焚。

“巴达,朕命你立即带人前去寻找定国太子的下落,无论付出何等代价,一定要找到他!决不能让他在汴境之内发生任何不测!”阳骁沉声道。

巴达神‘色’一整,连忙领旨退下。

苏漓心‘乱’如麻,站起身来坚定道:“阳骁!我不能和你成亲!”

阳骁暗自叹息一声:“我明白,我会让人来将密道重新打通,是走,是留,都随你心。”

苏漓怔了一怔,眼中有热气翻涌。他比她还小三月,却从来都象个兄长一样护她爱她,从不怠慢半分。多少次生死关头,他不惜博命相救,纵然爱她十分,却终不肯强求。他为她想尽了一切,做尽了一切,却在这最后一刻,宁愿成为天下人的笑话,也要成全了她!

他笑着上前来握住了她的手,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却远远没有了最初的轻浮,“婚礼的时辰快到了,我得去善后。你……保重!”阳骁抱紧了她,在她额间深深一‘吻’,忽地灿然一笑,毅然转身,大步朝书房外走去。

苏漓有一丝恍惚,这一幕好像天‘门’客栈分别时,他也是这样毫不犹豫地离去。纵然再不舍,也不会回头。

此去一别,天各一方,也许……此生再难相见。

她的手轻轻发颤,忍不住大声叫道:“阳骁!”

今日阳光明媚,照在鲜红地毯上,格外的耀眼。

汴国新皇的大婚典礼十分隆重,喧天的喜乐声传出了皇宫,为这座劫后重生的都城凭添了几分喜庆。朝晖殿内外人山人海,各国来朝贺的使节与文武百官列队相迎,一派喜气。

此刻,汴皇阳骁身着华贵的新郎喜服,小心扶着身边盛装打扮的新娘,满面‘春’风一路慢行来到殿前。

群臣跪地恭迎,各国使臣争相祝贺,唯有东方泽站在一旁,目光沉郁,一言不发。他定定地望着阳骁身边的‘女’子。只见她身着大红喜袍,绣工饰物无一不完美‘精’致,衬托出一国之母的尊贵气势。她微微低着头,大红的盖头遮住了那张清丽的容颜,却掩盖不住那耀人的风华。

东方泽握紧了拳,指节咔咔作响,多少次在寂寞与孤独中奢望,她若能这样走在他身旁,会是怎样一种满足?然而此时此刻,她却安之若素地跟在阳骁的身边,正缓缓地,一步一步走向殿中的高位。

阳骁余光扫过他,忽然脚步一顿,眉梢轻挑,‘唇’角扬起一丝难解的笑意,似乎在嘲讽他的失败。

东方泽目光骤然一厉,手掌一翻,直拍阳骁前‘胸’!

阳骁神‘色’一变,万没想到他竟敢出手,身形一闪,堪堪避开这一击。却不料东方泽一招是虚,变掌更快,一把抓住他身旁的新娘,猛地拽到了自己的怀里,迅速点中了她身上几处大‘穴’。

他动作快如闪电,快得所有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新娘已经离开了汴皇的身边!

众人目瞪口呆,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晟皇东方泽竟然在汴皇宫之内公然抢新娘!

新娘被他箍在怀中,僵直着身子一动也不能动,东方泽飞快在她耳边急促叫道:“不准嫁他!跟我走!”

新娘心头一震,呆呆地望向他。隔着红绸盖头,他俊美的面容不甚清晰,唯有冷冽的气息透过大红盖头传递到她的心里,她的心竟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经揽住她的腰,飞快地直往殿‘门’外掠出。

阳骁面‘色’大变,立时大声喝道:“拦住他!”

殿外‘侍’卫纷纷拔出兵刃,迅速堵住殿‘门’,拦住东方泽的去路。明晃晃的兵刃在日光强烈的照‘射’下极为刺眼。盛秦盛萧盛金三人见状,大喝一声“护驾”!立刻冲上前,拦在东方泽身前,‘精’光外‘露’,一眨不眨地盯着围堵上来的‘侍’卫。

阳骁上前一步怒道:“东方泽!你干什么?放开她!”

东方泽双眸一眯,冷冷说道:“她是朕的人,没有人能把她从朕身边抢走!”

阳骁脸‘色’气得发青,怒不可遏地叫道:“你真是疯了!求亲不成,竟公然抢人!你也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东方泽放声大笑,“天下人如何看我,与我何干?我只要她!”

“哈哈!”似乎听到天大的笑话,阳骁竟仰头笑了两声,眼中的冷光却如冰刃,“谁敢带走朕的皇后,朕就让他没命离开这宫‘门’!来人!抓住他!”

他沉声厉喝,大手一挥,大殿两侧又涌出无数羽林卫,个个冷面寒枪,往‘门’口一站,立时‘激’起一片森然萧杀之气。

东方泽面‘色’一沉,猛地双掌齐发,惊人的内力排山倒海一般直朝阳骁冲去!众‘侍’卫大惊,连声叫着“保护皇上!”纷纷往阳骁面前扑去。就在此时,东方泽抱紧怀中‘女’子,拔地而起,掠过‘侍’卫的头顶,直往大殿之外掠去。

新娘见身子竟离了地,吓得尖叫出声,东方泽脸‘色’惊变,一把扯下身边‘女’子的盖头,立时呆住。

文武百官和各国使臣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被掀开盖头的‘女’子的脸上!那张脸,未施粉黛,姿‘色’平庸,与他们所见过的姿容绝丽的圣‘女’,有着天壤之别!

东方泽箍在她腰间的手,仿佛被烫伤一般惊痛‘抽’回,怔怔倒退三步,脸‘色’‘阴’沉地不定,难怪今日一见她总觉得有何不对,原来是个假的!他忽又上前抓住‘女’子的手臂,厉声问道:“你是何人?苏漓呢?”

‘女’子吓得脸‘色’发白,直打哆嗦,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东方泽手指略一使劲,怒意如刀,“你竟敢冒充她!她人在何处?快说!否则朕让你生不如死!”

“东方泽,放开她!”阳骁一步步走到他的身后,慢条斯理地笑道:“你怎能对朕的人,如此无礼?”

东方泽脸‘色’瞬变,猛地丢开那‘女’子,回头瞪着他道:“这是你安排的吧?她在哪儿?”

“没错,是朕安排的。”他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衣袖,完全无视他滔天的怒火,不怀好意地笑,“我就知道你狗急跳墙,一定会来抢人!所以我没让她来……”

“一派胡言!”东方泽心急如焚,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怒道:“你做尽一切无非就是想娶她!怎么可能轻易换人?快说,她在哪儿?!”

‘侍’卫们一见,立刻挥刀上前,盛秦等人见状大惊失‘色’,手掌翻飞,掌风所到之处,兵刃尽折,‘侍’卫倒下一片。众人见状大惊,纷纷后退,巴达怒声叫道:“保护皇上,将贼人拿下。”

“全都退下!”阳骁沉声喝道,众人一愣,全都呆在了原地。

东方泽死死地盯着他,没有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我再问你一句,她在哪儿?”

“不知道。”阳骁耸了耸,笑得格外灿烂。

“你信不信我踏平你这汴皇宫?!”东方泽眼中杀机顿现,内心的恐慌与痛苦,几乎让他快要失去理智。

阳骁却不知死活地笑了起来,竟然走到一旁去坐下,双手一摊,“我讲实话你偏偏不信,那好吧,你我二人就在此火拼决斗,大不了共赴黄泉,好让她悔恨终生!”

他的脸上一片嘲讽的神‘色’,笑得一贯轻浮,纵然在笑,眼眸深处却藏着深深的失落。

东方泽心一寒,不由自主倒退一步,他放手了!大婚之日,天下皆知她将会成为阳晓的皇后!从此位居中宫,相伴终生。为何他却就此放手?从晟都到汴都,阳骁在她身上所‘花’费的心思并不比他少,纵然她没有十分心嫁他,但他却梦寐以求想得到她!到底是什么让此人改变了主意?!

“你……你舍得她,我却不能……”东方泽喘息一声,惊痛难当。

阳晓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叹气道:“你对她有十分心,就应该明白,该放手时就要放手。”

“不!”他眼光一沉,盯着他道:“她要离开,是因为她原本就没有打算真心嫁你!她心里,至始至终,只有我一个!我如何放手?”

阳骁冷了脸,霍地站起身来嘲笑道:“她心里有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走了,因为她不想见你。”

转身那一刻,她叫住了他,内心热‘潮’涌动,他却不敢回头。如果她心里的人不是他,纵然把她留在身边,也只会留下半生痛苦。那又何必?果然,她要他保重,将来即使她不在,他也要答应她,永远有一颗开怀的心。他纵然心如刀割,却只能笑着答应。从他踏出书房那一刻起,他知道,她永远不会属于他了……

她走了,走了……阳骁残酷的话语像把利剑,直‘插’进东方泽的心里,一阵撕扯的剧痛,他几乎站立不住。那站在一旁的假新娘,此刻吓得站都站不稳,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东方泽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阳骁,汴都城除皇宫之外,所有的出城之路尽皆在他掌握,她回宫之后根本没有出过宫。阳骁找来这个假新娘,极可能是在拖延时间,如果她要走……只能是一个地方!

思及此,他立刻展开身形朝静心殿飞掠而去。

阳骁登时面‘色’惊变,飞快道:“拦住他!”

羽林卫如‘潮’水一般涌上前去,东方泽一掌劈开身前之人,又有无数的羽林卫冲上来。人墙层层叠叠,似乎无穷无尽。盛萧等人冲过来,却难以近身。东方泽急痛‘交’加,忽然一声长啸,腰间一抖,流光一闪,斜横在手,只见剑光闪耀,面前的羽林卫如风中枯木,立时倒下一片。他没有半分迟疑,提起真气往前疾奔。

阳骁惊得说不出话来,以他的身份,身怀绝世宝剑,岂会轻易出鞘?想不到东方泽为了她,竟不惜杀气外‘露’,神阻杀神,佛阻杀佛。

东方泽持剑一路疾奔,不一会便到了静心殿。御书房外的‘侍’卫还未反应过来,已被一掌劈晕,东方泽一脚踹开里间房‘门’,目光如炬,扫视屋内,发现书架下面有新土的痕迹,他心中一动,伸手在书架上一一搜索,果然找到了隐秘的机关触手,依次拨开,只听“轧轧”声响,书架应声朝一旁挪去。

前方现出一条幽黑的密道,密道入口仿佛是被刚刚砸开的,地面还散落着不少碎石,显然她才刚离开不久!东方泽没再迟疑,纵身一跃,跳进了密道之中!

“陛下!”盛秦、盛萧等人终于冲破‘侍’卫的阻拦,追了上来。东方泽皱眉道:“你们在此守着!”

“陛下!快走!”林天正与虞千机也冲了进来,砰地一声关上了‘门’,脸‘色’苍白地叫道:“阳骁带着羽林卫来了,快走!”

此刻御书房外已被羽林卫重重包围,阳骁站在‘门’前,脸‘色’‘阴’晴不定。

“陛下,末将带人冲进去,他们‘插’翅也难飞了!”巴达按着刀的手跃跃‘欲’试。

阳骁手臂轻抬,摇了摇头:“不急,再等等。”

“陛下!”巴达有些急了。

阳骁却只盯着房‘门’,懒懒地笑道:“你能抵挡他的流光?”

巴达愣住,肃然摇头。阳骁笑道:“那逞什么能?我倒想看看,他到底能不能飞了。羽林卫听令,将御书房团团围住,没有朕的命令,不许擅动!”

“怎么办?”虞千机离‘门’口最近,听得心惊‘肉’跳,不由自主地朝东方泽望去。

东方泽目光朝‘门’口扫了一眼,心中掠过万千思绪,却已明了所有。他转头看看了那幽深的密道,咬牙道:“你们随我一起走!”

‘阴’暗的密道狭窄曲折,东方泽一人冲在最前,身后跟着众人都凝神聚气,唯恐出现什么意外。这条密道由圣‘女’教直接连通皇帝的御书房,为避免有朝一日圣‘女’教发生叛‘乱’危及皇宫,修建密道时,设置了重重机关,一不小心,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明知如此,东方泽仍然控制不住自己,提气直追,唯恐稍慢一步,就会从此失去她的踪迹!

“陛下小心!”冲到一个拐角处,突然,两枚蓝‘色’银针,对准他双眼疾‘射’而来,林天正等人大惊失‘色’,止不住惊恐地叫了出来。东方泽面‘色’微微一变,霎时顿住身形,此时那银针已经到了他的眼前,弹指一挥,那淬毒的银针“叮”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林天正急声道:“陛下,这里机关重重,还是小心为妙!纵然您心急如焚,也得活着,才追得上皇后娘娘!”

东方泽心神一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朕心中有数。”

密道内如死一般地沉寂,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东方泽每走一步,心便控制不住绝望一分。脚步越来越快,目光越来越恐慌,前方的黑暗仿佛永无尽头,让他的心一点点沉入冰冷的谷底。

忽然,看不见的前方,传来一丝细微的声响,似乎有人在轻叩石‘门’。

东方泽心中一震,苏苏!是她!一定是她!他的心‘激’动难抑,仿佛要跳出‘胸’腔,终于忍不住大声地叫道:“苏苏!”飞一般地冲过两条拐弯的密道,石‘门’开启的声音隐约传来,让他的心紧张地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施展轻功不顾一切地往前冲,暗器银针突然密集而来,他真气凝在掌中,袖袍舞动,掌力所到之处,银针如漫天飞雨一般散去,在空中爆出无数火‘花’。这一段路,似乎永无尽头,而她的气息,仿佛只是这黑暗之中转瞬即逝的幻影。‘激’愤与绝望笼罩着他,脚下越来越快,出掌越来越急,鼓动的真气让衣袍飒飒作响,他整个人如同一颗流星一般,在火‘花’中穿行。前方石‘门’在现,却是紧紧关闭,仿佛伊人刚刚消失在‘门’的另一端。东方泽毫不迟疑地提起十分气,双掌用力一击!

轰地一声巨响,石‘门’应声倒塌!

火‘花’与粉尘如烟雨撒落,石‘门’之外,正是圣心殿。昔日人来人往的殿内,安静得看不到一个人。‘迷’雾之中,只看到他惊痛难当的黑眸,比黑夜更暗,比冰雪更冷。

“陛下!”盛秦等人追上前来,喘息大叫。

“怎么没人?走得这样干净?”林天正吃了一惊。

虞千机忍不住叹息一声,“看来圣‘女’早已经计划好要离开,才会……”

“你可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林天正见东方泽脸‘色’竟如死灰一般,忍不住焦急问道。

虞千机摇了摇头:“圣心殿建在八大峰之谷底,道路四通八达,还暗通水系,单是能出去的路就不下十条……”

林天正怔住,竟也说不出话来了。人都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如何再追?

东方泽呆呆地站着,半晌才挥了一手,声音竟有几分嘶哑:“你们下去。朕想一个人呆着。”

众人愣住,他却迈开脚步,缓缓地往前走,这个地方是那样熟悉,每一处都有着她的气息。她住过的房间,依然如昔,梳妆台上摆着‘精’制的木梳,仿佛主人未曾离开过。他怔怔地看着,执起那木梳,铜镜浮现出她的容颜,清‘艳’绝俗,目光静冷。

彼时,他是夏伏安,纵然身份平凡,却能日日与她相见。

此时,他是晟国之皇,却失去了她的踪影,此生……难再相见。

“苏苏……”他心下巨痛,眼中热‘浪’奔涌,手中的木梳,已将他的手指刺破,鲜血涌出来,滴滴滑落,和着不自觉涌出的泪水,在紧硬如冰的青石上,绽出朵朵血‘花’。

‘门’窗处的月白纱帐随风轻舞,空气中,忽然弥漫着难以察觉的香气。

暗影闪动,仿佛幻象般的不真实。轻柔的脚步踏在地面,轻得没有半点声音。她缓缓地走到他的身后,纤柔‘玉’指按住了他的肩头。

东方泽的心仿佛突然停止了跳动,猛地回头,那张魂牢梦萦的脸竟然就在眼前!震惊刹那间被狂喜代替,下一秒,他用力地抱住了她。抱得那样紧,仿佛害怕一松手,她便只是镜中‘花’水中月,幻境一场!

她没有动,只是任由他越抱越紧,纤手轻揽,极力平复内心的‘激’‘荡’。

他忽地定定地望着她,那个名字在心里呼唤了万千次,却惶恐得不敢轻易开口。她也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时光在身后流动,仿佛千年纠缠的情结,在彼此痴痴的对望中,恩怨散尽,情意滋长……

“我在等你……”她忽然淡淡地笑了,明眸生辉,‘艳’光难掩,一下子击中他的心。

他似乎不敢相信,哑声问道:“为何没走?”

苏漓轻声叹息:“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所以在这里等你。”

东方泽的心立时狂跳起来,喜悦汹涌,将他的心淹没,“你……终于……原谅我了?”

“从御书房到这里,一路上我都在想,是否该原谅你?”她微微抬头望着头顶的光,似乎陷入了思索。

东方泽狂热的情‘潮’伴随着不安,不由自主地屏息。

“你,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男子!你的智慧和机敏让我深深佩服,你的温柔与细心又让我异常心动……我曾无数次想忘了你,却又无法自控的受你吸引……”说到这里,她自嘲地笑了笑。

这是第一次,她主动说起她对他的感觉,东方泽心底微微震动,望着她的目光不觉深了几分。

苏漓深深地望着他:“当你在温泉池向我承诺,永不背弃,我便知道,我逃不了了……纵然我的内心一再地告诉自己,不可轻信你,却依然无可救‘药’地深陷其中……”

“苏苏!”他‘激’动的目光闪动,情不自禁地握紧了她的手,“我知道,我知道你心里是爱我的。”

她低头轻叹:“要对着你毫不动心,何其困难。然而黎苏案的真相,彻底击碎了我对你全部的感情和信任!”

爱越深,恨愈烈。那一刻的心碎和绝望,仿佛又历历在目,她的声音忽然充满了伤痛。

东方泽心紧紧一缩,忍不住拥住她,心痛道:“苏苏……”喉间哽咽,却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苏漓低了眸,道:“我无法面对自己内心对你的感情,所以,澜沧江一别,我布下瞒天过海之计,不惜一切代价决心远离你,今生今世永远不再见你……”

“不!苏苏!”东方泽紧张地叫道,几近颤抖的声音透‘露’出他内心的惶恐,哑声道:“当初我一念之错,竟然伤你那样深。你怎样对我,我都没怨言,只求你别再离开我!”

这是第二次,他求她。有生以来,他只求过她!

苏漓心头震痛,忍不住轻轻地抱住了他,他立时浑身一震,将她抱得更紧了,仿佛要嵌进骨子里去。

她幽幽叹息道:“天下‘女’子如此之多,你为何独独对我这般执着?”

东方泽低低道:“天下在我心里,及不上你一分重要。谁也不能替代你,你是独一无二,天下无双!”

仿佛被击中了心脏,苏漓的心重重一颤!眼眶忽然酸涩起来,她忍不住有些哽咽道:“我以死亡设局,与你决裂,早已相信你我恩断情绝,绝无机会再续前缘。我从不信你真心为我,屡次疑你怪你,弃你不顾,我有什么好,值得你倾尽天下之力,举国之兵,甚至冒着生命危险为我深入寒冰潭,去取那也许根本就不存在的千年寒心草!?”

东方泽微微一震,惊讶地看着她。

苏漓从怀中掏出绝情丹解‘药’,目中泛红,有些伤感道:“我以为在你心里,江山和权利才是最重要的,但阳骁却告诉我,你与他合作,仅仅是为了这一粒解‘药’……我没有想到,你真的会为了我,放弃争霸天下的大好机会!”她的目光流连在他俊美的脸庞,竟有些痴了,一直以为,他与她经历了那么多,要放下一切,重新开始,绝无可能。却万没料到,他为了心中所爱,竟也能放弃一切,执着坚定。

东方泽拥着她,轻抚她的长发,专注地看她,柔声道:“失去你,赢了整个天下,又有何用?!”

苏漓目光震动,却没能说出话来。

“苏苏……”修长温润的手指温柔地抚在她的发间,带着款款深情,令她深深陷溺。

“东方泽,”她目光如水,轻声唤他,“你在阳骁登基大典上,对我做出的许诺,真能做到吗?”

东方泽目光璀璨,毫不犹豫道:“我能。我东方泽对苏苏,永不背弃,永不相负。”

苏漓热流盈眶,深吸一口气,偎进他的怀里。‘激’动与狂喜涌上心头,他毫不犹豫地取过绝情丹解‘药’,抬起她的脸,以‘唇’相喂,‘激’动地‘吻’住了她。

‘药’丸带着安定的香气,柔软的双‘唇’带来‘激’烈的触感,难以言喻的美妙滋味如电流传遍身体,两个人皆浑身一震。压抑太久的感情一经释放,便再也难以控制,苏漓在他热情的‘激’‘吻’下,整个人仿佛要柔化成水,浑身酥软,有些站不住。她连忙抱住他的脖子,腰身便立刻被他紧紧扣在怀里,或霸道‘激’切,或温柔轻‘吮’,辗转缠绵,情意切切,情‘潮’似‘激’流一般汹涌奔腾,肆意狂放。

他与她,曾生死不疑,心有灵犀,曾决裂绝决,山水相隔,曾万千痴缠,痛彻心骨。生死边缘,每多一分希望,下一刻却是更深的绝望。即使与全天下为敌,他从不曾放弃,也不敢放弃。他的苏苏,终于回来了!

“苏苏!”他喘息声渐渐沉重,温软的‘唇’在她耳畔,顺颈流连,似要点燃她的热情。

空气暗香浮动,寂冷的空间仿佛突然热了起来,苏漓只觉得浑身酥软无力,体内却有一股陌生的‘激’情,驱使着她抱紧他,回应他。但这已经无法令他满足,他一把抱起她往‘床’榻走去。

“东方泽……”她忽地清醒了一分,连忙推开他,喘息道,“等等。”

“等什么?”感受到怀中的人儿有些不安,他强自压抑住体内强烈的渴望,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了下来。

见他如此体贴,苏漓内心溢满了柔情,不自觉地笑了,“我要走了。挽心他们在外头等我。”

东方泽闻言面‘色’倏然急变,“你要去哪里?”前一刻还滚烫如火的心,一下子似又跌入了冰层,他不敢置信地望着她,以为她等在这里,原谅了他,接受了他,就会与他终生厮守。却没想到,她竟然还要离开!

苏漓见他脸‘色’发青,全是受伤的表情,忍不住轻笑道:“我有事要办,当然要走。”

东方泽不悦地拉住了她的手,“你有何事如此重要?我帮你处理就行了。”

苏漓叹道:“我方才得到消息,定国太子在来汴国的途中遭遇伏杀,现今下落不明,我要去找他!”想到郎昶此刻也许仍然身处险境,她便忧心难安。

东方泽不禁皱眉道:“郎昶有难,与你有何关系?”一想到郎昶曾在晟国皇宫与他公然争夺她,甚至不计代价要带她回国,此刻郎昶失踪,她竟如此紧张,要亲自去找,不惜狠心与他分开,他的心顿时有些不舒服。

苏漓抚了抚他的眉,淡笑道:“有很重要的关系。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

“不行。”他抓住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目光深深地锁住了她,“你是我的,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将你夺走。”

她失笑,“你多心了,我只当郎昶如同兄长一般!”

“那也不行。”他的语气急促了些,“你对他如何,我当然清楚,但是他心里打什么主意,我可不敢轻信!”

苏漓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好吧,告诉你也无妨,我想去找郎昶,是怀疑他知道我的身世!”

“什么?!”东方泽惊讶地张大了眼。

“静婉姑姑临死前告诉我,我并非父王的亲生‘女’儿!母妃在遇到父王以前,已经怀有身孕,只因圣‘女’不能成亲生子,她为了保住我,决定远离汴国。”

东方泽愣住了。世人皆知,晟国摄政王黎奉先对摄政王妃深情有加,对爱‘女’黎苏爱若珍宝,谁会想到,黎苏竟不是黎奉先的亲生‘女’儿?!东方泽诧异地叹息,忍不住在心里暗暗佩服起黎奉先来。

苏漓接着又道:“当年不知是何原因,母妃竟然没能和我的亲生父亲在一起。但我到他们曾经住过的小屋看过,找到一幅画像,上头的印鉴图纹与郎昶给我的‘玉’佩图纹一模一样。母妃定然爱极了父亲,才会在画像背后留下那样的诗句。十几年来,母妃为了保护我吃尽了苦头,还郁郁而终。我想找到我的亲生父亲,问清楚当年之事。”说着,她从腰间取出那枚‘玉’佩,上头繁复而‘精’美的图纹绝对不容复制。

东方泽见那‘玉’佩绝非凡品,微微愣道:“你怀疑你的亲生父亲是定国皇族?”

苏漓‘迷’茫地摇头,“我不知道,这个‘玉’佩是郎昶所赠,如果我找到他,也许能问到一些父亲的线索。”

东方泽疑‘惑’道:“如果郎昶知晓,为何他以前不曾提起?”

苏漓想了想,“也许,他也不确定,我究竟是不是他要找的人?毕竟母妃和黎苏都已经离开了人世。”

东方泽黯然地垂下眼眸,每每提到黎苏,他的心就仿佛针扎一样的痛。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愧疚道:“苏苏,对不起!”

苏漓见他愧疚难过,心里微微刺痛,轻声地叹道:“都过去了……”

东方泽抱住了她,面颊贴着她的乌发:“我陪你去找他。”

苏漓沉默了一下,摇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你离开晟都已久,该回去了。我曾与郎昶有约,去了定国,他定会以礼相待,不论寻亲有无结果,我都会回来找你。相信我。”

她抬头望着他,乌黑的眼眸明亮清澈,他心思浮动,忍不住道:“我相信你。可是,我不想你离开我身边。”

他和她刚刚打开心结,放下过往,‘交’换真心,转眼又要分离,他怎能舍得?可她思虑的没错,作为一个皇帝,长时间远离自己的国家,飘身在外,人心难定,必会生患。

苏漓微微笑道:“你放心,最多半年,我定会回去。”

东方泽沉默片刻:“半年太长,三个月!三月之内,你若不回来,我便去找你。”

苏漓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点了点头。他抬手,轻抚着她耳边的发丝,万分不舍的眼眸,一寸一寸流连在她清丽的脸庞,不舍地叹道:“苏苏,不要让我等太久。”

苏漓的手握住了他的,仰起脸在他‘唇’上轻轻一‘吻’,“后会有期。”忽地一转身,步履轻盈地翩翩而去。

远方,一片霞光染红了天空,绚烂如鲜‘花’怒放,瑰丽无双。

他定定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在心中喃喃低‘吟’:“后会有期。”

------题外话------

前阵子我想,这文写这么慢是否比草草结尾还讨厌?而昨天听朋友说他看书很多,最痛恨作者写书烂尾,他说喜欢的书宁愿太监,至少还有期待,烂尾却毁了整个故事。我当时就为我曾有过快速结束这故事的念头而感到万分羞愧。

如今至少我还在用心写,你们也在耐心等,尽管评区偶有谩骂,我也不会介怀,无论出于何因,断更确是我不对。至于故事发展,或许不合你意,但如此安排也有我的道理,若不得你所喜,我便在此说声遗憾和抱歉。

汴国篇更新完毕,我很惭愧却不得不说,定国篇的更新我也不确定要等多久。这段时间写的几万字因不满意而全部删除,还需重新设定一些东西再重新开始写,所以又要断更!不愿再等的亲请把这部当成结局吧,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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