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病一下来,整个人都削瘦了几分,连封清越都去过他屋子给他看过病,不过封清越懂得不多,只是说不会危及性命,便没有再管了,仍由那些老大夫一天天地西子捧心地看着沈沉梵进药,那表情真真说得上是如丧考妣。幸好这沈沉梵挨得住,生生将药盅当饭吃,吃了整整七八日将这病生生压制了下来,便寻了今日这个好天气,想同华摇光出门。
华摇光听了倒也没什么意见,想了想便又去了厨房里,替他取刚煮好的药盅,旁边的青十一看着少夫人这般温柔贤惠的模样,不禁在一旁踮脚娇羞地揉着自己的衣角,怎么办少夫人这么爱少阁主少阁主知道吗会不会感动地把药盅都吃了吃完之后连碗也吃了……
华摇光手微微一停,转过头看着厨房里除了她之外唯一一个活人,在青十一满目“我快要被少夫人的温柔羡慕死”的目光下轻声细语说道:“我突然想起我从家中带来的玉簪子似乎落在来时的路上了,你替我去寻寻,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贴身物。”
青十一听得少夫人这般温温柔柔的语调,似乎想起的确有这么一支玉簪子,又看着少夫人有些眼眶红红的样子,一时间内心膨胀起来,那可是少夫人最喜爱的簪子,她青十一一定能够找到的,找到的。然后极为快速地应声便出了屋子,华摇光只能瞧见到她如风般缥缈的步子,一下子便消失不见了。
华摇光低着头拭去眼角的泪水,从怀中取出一包黄色的药粉,撒了一些到药盅里,头顶的砖瓦微微松动,继而安静下来。
“主子,这样做会不会太狠了些,不是常言道一夜夫妻百日恩……”哪有做妻子的天天给丈夫下毒的。空气中传来极其细微的声音。
“他的妻子是许清婉……”华摇光温温浅浅地说道,伸手拿着汤勺晃了晃药盅里的药水,她想了想又接着说道,“所有的小恩小爱都抵不过一个社稷的存亡。”
“算了,你除了能心里嘀咕之外啥也不懂。”华摇光撇了撇嘴,将药盅端起来,出了屋子。
主子难道你没有觉得其实你想毒死他是因为他娶得是许清婉而不是主子你吗,难道主子你没有发现你刚刚说的话充满了酸菜味吗……华容骑内心的独白是孤独的。
华摇光把药盅端进屋中的时候,沈沉梵已经坐在榻上看书了,他今日穿了件素白的衣裳,同她今日的款式相差无二,她顿了顿便瞧见他搁下书对着自己笑着,一侧立着玄一,似乎这人从一开始便极为不待见自己,如今也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华摇光将药盅搁下,取了药勺,便听见沈沉梵说话:“听青十一说,你丢了把簪子。”
她的手一顿,抬起头,看着面色如旧的沈沉梵跟后面有些冷漠的玄一,她的手微微出汗,沈沉梵脸色还是如往常般带着笑意,她却觉得那笑比华承衣知道运输使私吞了白银万两却令他交出黄金万两阴险笑容不相上下。
她稳了稳心神,将药盅搁在他面前,看着卷起的热烟有些模糊了他的面容,她稳下声音说道:“那把玉簪子是母亲留给我的,算是来墨州的念想,如今丢了倒也算丢了罢。”她声音带着惋惜,瞧见玄一盯着那药盅看着,生怕他看出了什么花来,将药勺勺了一寸,倒是进了自己的嘴里,一时间满嘴的苦味,她忍住,才将勺子搁一侧,轻声说道:“这药可是煎好了,尝了尝,到了老大夫说的那个药味儿,味儿有些苦,你可别怕……”她话还没说话,便被一颗蜜饯堵住了嘴。
回过神,沈沉梵已经将那碗药喝完,低着头,华摇光闻见迎面而来的药味,他说:“不用为我试药,你是我的夫人,该是好好享福的。”他牵起她的手,第一次华摇光才觉得其实他很高,她才堪堪到他的肩膀,他站在她身侧,像极了将她拥在怀中。
“清婉,我带你去买支新簪子,同你成亲这么久,我从未替你着想过。”
以至于沈沉梵带着她进了墨州最大的一间玉器铺子,华摇光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看着掌柜的取出一列最好的簪子,上面的价格着实是令她这个名义上华国最尊贵的女人吓了一跳,连单位都是黄金,这家铺子其实都是金子镶边的吧。
“不不不……夫君这里的簪子太贵了,清婉那簪子也就几十文,丢了也就丢了。”她可不想等哪天跟沈沉梵撕了脸皮,然后向她要这么贵的簪子,这可是要将华国的国库给掏好多,华摇光面如土色了。
掌柜的丝毫没有听见华摇光几乎变声的声音,又取了一个方盒子,一打开,满室萦绕着微微的柔光,那是一支墨玉制的簪子跟玉佩,纹理极为细致,光泽典雅,配上那份巧夺天工的做工,簪为凤,玉佩为龙,模样真是令人喜欢,但价格着实是令人扼腕叹息。
沈沉梵的指尖覆上那只簪子,簪把上留了一处不大的地方,他取了过来,往她头上插了插,才点点头,取下,对着掌柜的说道:“将簪头磨平稳些,莫伤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