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终于停息了,一个个大臣出了殿,脸上有些是带着淡淡红色的酒气,有些似乎走得极为有心事的模样,大概是华摇光那里的光线有些暗,一时间竟然没有人看见那里站在华国的帝姬,即便是匆匆瞧了眼,想得也不过是大抵是某个嫔妃罢了。
留在最后是华承衣,他待在殿里又呆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遣退了所有的婢子才悠悠晃晃出了宫殿,四下无声,只有几乎跟树影一同静默的风云骑,他走得很慢,一侧是风云骑的掌事在他身侧附耳说道:“一切已经准备好了。”
他顿了顿,点点头,才挥手令他退下。
“华承衣。”不远处传来极为清冷的声音,似乎是亘古的距离缓缓而来,揭开岁月破碎的模样,带着最好的力量。
他抬起头,看见是星辉下踏光而来的华摇光,这个冰冷的王室不过是有她而显得不那么残忍。
“当年我来到华朝,那日华朝放了一夜的焰火来庆祝王室的归来,我觉得美极了,那是我数载人生中见过最好的人间,我一直想再看一眼那年火树银花不夜天。”华摇光站在他身侧,明明足够高挑的身子在他一侧却又矮了一些。
“也许你始终无法明白明明可以依靠你却始终想用自己的手替你撑起一片天,承衣,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是绝对公平的,我从一出生便被遗弃,我看过很多人间悲欢离合,最底下的人总是最敏感那些上位者所不甚关心的事情,你待我好,却从未想过我心中的感受。无论当初还是现在,我对你,对先皇先后,敬畏从来都是多于亲近之感。我用双手撑开我应得到的一切,流汗也好,流血也好,总归我想堂堂正正站着。”她一口气说了很多,很快。
空气中一时间安静了下来,连空气中细细碎碎的风吹树枝的声音都没了。
“……你从未讲,我从未知,这始终是我的错。”他声音似乎颓废了很多,“别人道九五之尊如何尊荣,但是这个位子我坐了十年,始终是你在帮我……”
他的话没说完,便被她匆匆打断:“承衣,再陪我看一眼我同你一起看的焰火吧。”华摇光淡淡用左手手指打了个响声,两人等了大约很久,这天上愣是没有一点动静。
华摇光咳了咳,又打了响声,还是没有动静,她脸色微微红了,半晌才颇为冷颇为凉地说了一句:“华容骑!”她声音不大,恰好半个王庭都听得到罢了。
躲在千晚头顶的瓦上的那黑衣人整个身子微微一抖,嘴边的哈喇子一下子便落到了瓦上,他伸出手擦了擦,才颤颤巍巍点亮手中的东西。
一时间整个寂静的夜晚如同泼墨艳彩,璀璨至极,那开头的焰火是金黄色的,如同一个讯号一般,膨胀到仿若整个苍穹之顶端,然后在开出最为窒息的美景,竟然是如同一条盘旋而上的金龙,顺着天顶炸开,而还未消失殆尽,便看见无数的,多彩的焰火蜂拥而上,似乎将整个冷冽天穹染上最暖的温度,然后听见很远很远人群的欢呼声,携带了整个华朝最好的年岁,将铮铮岁月渲染了华国版图历史上属于这时代的颜色。
她站在他身侧,从未说为了做这些焰火付出了多少,只要活着,华国仍旧活着,就有无限可以盼望的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