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一时寂静无声,女皇姿势不变,神情却已冷了下来,扬声道:“放肆!”
甘妤霖身子伏得更低了,手脚微颤,却倔强的闭紧嘴巴,竟是打算硬抗下来。
帝王之威不可触犯,女皇原本挺恼怒甘妤霖的胆大妄为,但看着她的样子,想到曾经的主后,又觉得这是个十分通透的孩子,即便柔弱,也有不得不坚持的原则。倘若甘妤霖果真应下赐予孙玉颜的要求,只怕女皇下一刻便会一杯毒酒赐死这个“妖男”了。罢了,不过是个孩子,何必跟她置气,想着,女皇缓了脸色。
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跪伏在地上的人儿,女皇不禁摇头失笑,到底还是年轻,再怎么有坚持,这种场合也被吓得不轻,若再继续下去,公羊芹就要大闹皇宫了。
站起身,女皇走到甘妤霖面前,低笑道:“你这孩子倒是通透大胆,难怪……”
“我儿因你须得静养三年,你既不愿陪侍在她身边,朕也不好强人所难,毕竟,阿芹也是朕看着长大的孩子。那你就入庵庙带发修行三年,以此来偿还欠她的恩!”女皇深吸一口气,到底还是心疼孙玉颜,便想用这三年时间来缓和孙玉颜受的情伤,虽然公羊芹会闹上一场,但她自信闹过之后,公羊芹便会明白过来。
甘妤霖低垂着头,权衡利弊一番,发现应下对她更为有利,便柔声道:“奴谨遵圣命,这三年必定日日茹素,诚心为七皇女殿下祈福,愿殿下能早日康复!”
不出女皇所料,本来就急着娶甘妤霖过门的公羊芹在得知甘妤霖要带发修行三年后,立刻闹了起来,要去皇宫讨个说法,却被甘妤霖拦住。也不知甘妤霖是如何安抚公羊芹的,大将军府在经过极为紧张的气氛后瞬间恢复如初。公羊芹也上了奏折,说是待七皇女彻底康复,才来谈及娶亲一事,以此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公羊芹是被劝住了,但孙玉颜那里却闹腾不休,不等孙玉颜求见女皇为甘妤霖说情,一道禁足令便下到了她身上。面对那些武艺高超的女皇亲卫,孙玉颜只得望着窗外呜呼哀哉。主后去看了她几次,好好地劝了一番,总算消了她的气怒。
“妖男祸国”一事就这么被“带发修行三年”化解了,大臣们没了意见,确切的说,是不敢有意见,因为女皇的态度已经摆出来了,谁还敢去撩动帝龙的胡须?更何况入了庵庙,这“妖男”最后到底能不能出来还是两说,也讲不定三年内,七皇女就有了新欢,忘了这令她心动的男儿,公羊芹也另拥佳男,忘了旧爱。
朝臣沉默,但大街小巷却是议论纷纷,尤其是那些心慕孙玉颜或是公羊芹的儿郎,幸灾乐祸者有之,嘲讽者有之,同情者有之,皆认为甘妤霖再无翻身可能。
也有人觉得这事还没结束,以公羊芹的痴情,孙玉颜的执着,三年后还有得争呢。巷子深处,几个走街贩货的女货郎一边嗑瓜子一边闲谈,神情极为猥琐。
“这小郎从庵庙出来,到底是将军正君还是皇女正君,可就说不准了!”一个身形肥大的女子连壳都不吐的嚼着一把瓜子,含混不清的说着,眼露一丝嘲讽。
“倒也是,说起来,这位李公子本事真是不小,迷得烈王神魂颠倒,逼死了烈王妻主,又让关系好不容易缓和的七皇女殿下和公羊将军反目成仇。啧啧啧,他若不是‘妖男’,这天下就没有‘祸水’一词了。”另一个脸肥身瘦的女人笑道。
又一个看着容貌还算端正的女子挤眉弄眼的说道:“我看,说不定这李公子最后能创造一个奇迹出来,嘿嘿嘿,不明白吧,想知道吧?哎,哎,哎,别打,别打,我说,我说!这李公子本事不小,最后左拥七皇女殿下右拥公羊将军,成为第一个同侍两位妻主的男子也不是没可能的事,到时颠鸾倒凤,鱼水相欢……”
几人同时笑了起来,浑然不觉某个翻墙跑出来的人将她们的话都听了进去。
“哎哟,啊,哦……”一阵鬼哭神嚎后,岸子鼓着脸走出了巷子,丢下那几个被她揍成了猪头的女人。虽然打得痛快,但岸子心中还是积压着一团火,好像不发泄出去,她就会减寿一般。接下来,大街小巷的痞子流氓全都遭了殃,一个个捂着脸不明白岸子这位小祖宗是怎么了,有谁不开眼的竟敢惹到她头上不成?
打累了的岸子满腹委屈的回府找公羊芹,却看见公羊芹抱着甘妤霖诉说着不舍,想到明天甘妤霖就要去庵庙带发修行,岸子咬咬唇,转身走掉了。在岸子转身的时候,甘妤霖本是眯着的眼忽然睁开,看着岸子消失的方向,露出一丝浅笑。
“小炎,对不起,委屈你了!”公羊芹抱紧甘妤霖,想到要耽误三年才能迎娶她过门,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但女皇的旨意又不能不从,更何况这也是为了孙玉颜。她不该计较,也不能计较,只怕委屈甘妤霖,三年时间毕竟不算短暂期限。
“阿芹,没事,权当是为殿下祈福,你不也希望殿下能快点恢复如初吗?”甘妤霖蹭了蹭公羊芹的脸,眼里没有一丝怨怼,有的只是真诚,叫公羊芹再也说不下去,唯用缠绵的吻宣泄最真实的情绪。甘妤霖挺喜欢公羊芹的吻,却是一时新鲜的体验,不会为此沉沦,假装终究是假装,若她分辨不清,早在轩渊就死了。
第二天,一身素衣背着一个小包袱的甘妤霖走进了庙里,在住持的安排下住到后院的小佛堂,这里将是她三年里固定的场所。公羊芹在庙外待了整整一天,直到暮色降临,方才骑马回城。入夜,有人吟诵佛经,有人孤枕难眠,有人提笔作画,也有人对空挥拳。苦熬一夜,天亮的时候,竟才是这些人入睡的时间。
甘妤霖正抄写着佛经,忽然听到门响,走过去打开,只看到低着头的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