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克这话一出,身边的不少人都愣了,包括我。
尤其是当我看到唐克的眼神儿时,就知道他是认真的,这家伙的眼睛里很少出现这么认真的神情,好像这话说完之后就恨不得冲出去替河奈出头一样。
这架势令河奈也愣了一下,几秒钟之后,河奈率先反应过来,似乎是不好意思,似乎又是嫌弃,反正她别过头去,甩开了唐克的那只手道:“情况没处理明白之前不能埋!”
说完,河奈好像有意躲着唐克一样,扔下这话之后掉头就走,唐克也弄得有点儿尴尬,暗骂了一声,上前抢过了伙计手中的铁锹,将尸体扔进坑里开始铲土。
我看完之后不由得啧啧两声开始摇头,也不管唐克,站在旁边看他埋土,直到这边都处理完了,疯子还是没出现,唐克嚷嚷着肚子饿了,我们俩便一瘸一拐地往村子里面走去。
刚进村,我就看到疯子正从一户人家里面出来,脸上的表情有些沮丧,摇头晃脑的。
“怎么样?”
我没顾上给疯子说唐克那边的事情,反正说了也是烦心,而且看他现在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疯子摇摇头道:“问了几户人家,都说不知道。”
“兴许是知道,不想告诉你呢!”我咂咂嘴道:“肯定还是要……”
我刚比划了一个数钞票的姿势,疯子从怀里抽出一沓票子就甩到了我怀里,瞪着眼睛,那意思再明显不过,看来是出了钱还吃了闭门羹。
难道是真不知道?我眯着眼睛琢磨了许久,觉得不应该,之前河奈说她曾经来过这个地方,可以肯定虸王谷就在这附近,那么这村子里的人住在旁边,多多少少也应该听说点儿什么,除非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不想告诉我们,二是他们的确不知道--他们所知道的虸王谷可能不叫这个名字。
我们之前就吃过这样的亏,现在算是长了记性,疯子还想出去问,唐克却拦住了他,“不问,吃饭,我饿。”
连着蹦出来这么几个字儿后,唐克一脸很大爷的表情,我发现他胡闹的时候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伤员,但是肚子饿的时候就耀武扬威说自己身上有伤,我拿他没办法,问他想吃什么,唐克的眼睛翻了翻道:“羊肉,涮羊肉!”
我暗骂一声,瞪着他道:“我到哪儿去给你找羊肉去!”
唐克撇了撇嘴道:“我不管你到哪儿找,这么大个村子,总该不会连羊肉都没有吧?”
疯子也是点点头道:“想吃就多吃点儿吧,要是进了山,想吃都没地儿吃了。”
说完,疯子便招呼几个伙计去想办法弄头羊过来,我知道疯子有钱,这世界上如今有钱就没有做不到的事儿,果不其然,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几个伙计用大锅抬着两锅羊肉就来了。
唐克在村子里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几乎是在村口的位置,就让伙计搬着桌子在这儿摆开了席面。
地方靠近水井,唐克大大咧咧在井沿上坐着,指挥着伙计摆东西,准备菜。
大圆桌旁边就放了四把椅子,我、唐克、疯子和Michael的,河奈肯定不会来,其他伙计和我们坐在一起也不自在,不如就各吃各的。
乡下一天一般就两顿饭,我们吃饭的时候对他们来说不是饭点儿,不少人经来过往,看着城里人这玩法都觉得新鲜。
大火煮大锅,香味一下散出去老远,不时有馋嘴的孩子凑在旁边看热闹,蹲在唐克的脚边,他就夹起来一块羊肉送进孩子嘴里。
唐克大嚼了两口,开始高声商量道:“反正就是在这附近,虸王谷,名字知道的真真切切的,不怕地方找不到,只不过是早晚的事儿,就可惜本来是想找个向导的,好歹省事儿,哪怕是掏点儿钱,没想到这钱还花不出去了。”
我明白唐克的用意,这是故意把话说给附近的乡民听,起初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在附近凑热闹,但是听他说起来虸王谷的事儿,村民们忙就拎着自家的孩子回家去了。
倒是有个中年男人在附近晃来晃去,一会儿拿个铁锹,一会儿来打桶水,也不和我们说话,但看那眼神儿明显是在偷听我们说话的。
中年男人也就是个三十多岁的样子,蓬头垢面,穿得破破烂烂,一身的衣服都怀疑他是不是从哪儿捡来的,眼睛也是贼眉鼠眼地瞟来瞟去,几次和我的目光对上了,又立马躲闪过去。
我是不大爱和这样的人打交道,疯子和唐克似乎也察觉到了男人不对劲儿,但是嘴上都不吭声。
就这样,大家各怀鬼胎地吃了这么顿饭,吃吃喝喝的,锅下添了好几次柴火,最后一直将一锅汤都煮得泛白,天色也跟着暗了起来,起初火光还能暖人,后来渐渐地也招架不住夜晚的寒风时,我们这才算是作罢。
唐克回来了,Michael没有让位的意思,唐克却比他不要脸,大大咧咧地爬到了炕上,将Michael的铺盖卷挤到了床边,他满身酒气倒头便睡。
我听到Michael和疯子在门口说话,窸窸窣窣的,大意是说唐克有点儿不像是办事儿的样子,关键是和河奈还很不对付,疯子不知道低声安抚了几句什么,Michael就回来抱着铺盖到隔壁去睡了。
刚开始我还以为唐克没听到他们的对话,等到Michael一走,唐克仍旧在床上四脚朝天的,双眼闭着,好像梦呓一般喃喃道:“王八蛋肯定知道点儿什么,就是憋着不开口,等我们先说呢。”
唐克说这话的时候,疯子已经进来了,唐克本来眼睛没睁,好像是通过脚步声分辨出了疯子似的,哼了一声道:“你也是太信他的了,这个是病,得治。”
疯子被唐克说得有点儿不好意思,拽过了被子准备上床,对唐克道:“你还不睡觉?”
“不睡,我等人。”
我和疯子不由得异口同声道:“等谁?”
唐克不说话,从床上爬起来,光脚走到了窗户旁边看着外面,“先等灯都关了再说。”
乡下睡觉比较早,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村子里的灯三三两两都灭了,其中也包括我们借住的这户人家,我和唐克、疯子在院子里面抽烟,两根烟刚抽完,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很慢,明明已经近到门口,却又往后退去,似乎是有些迟疑,如此往复了几次,唐克轻声道:“有些人真傻,有钱都不敢赚。”
这话仿佛给了对方莫大的勇气,就听门被人推开,响了短短的“吱嘎”一声,随后,一个人进了门,不是别人,正是我们下午看到的那个三十多岁的汉子。
汉子自报家门,说自己叫常二苟,冲着我们露出了个挺官方的笑容,局促地拽着衣角,想让他那明显已经小了一截的衣裳看起来尽量体面一点儿。
“你知道虸王谷在哪儿?”唐克眯眼,也不知道是在看常二苟,还是在看院子外面。
常二苟连忙点头,“就在……”
话还没说完,疯子捂住了常二苟的嘴,对他晃了晃手指头,常二苟连忙噤声,露出了个明白的表情,唐克回头看了我和疯子一眼,“那就走一趟呗。”
我没想到事情这么突然,进门拿了他们俩的衣服,三人分别穿上外套,带着简单的家伙,跟着常二苟就出了门。
老农家基本都睡了,偶尔有一两声狗叫,伙计们住的院子里,有些窸窣的低声交谈,听起来也如同梦语,我们从河奈的房间走过时,看到里面已经关了灯,这才放下心来。
跟着常二苟出了村子,几人才敢大声说话,常二苟道:“几位,我先说好,路可是不大好走的,你们紧跟着我,要小心了。”
我们应了一声,让他只管往前走,可常二苟走了两步又是有些迟疑,回过头来欲言又止的,唐克哼笑一声,掏出几张票子交给了常二苟,对常二苟道:“定金,明早回来了再给你一半。”
常二苟立马笑得合不拢嘴,借着月光看到他咧开一口黄牙,他这才放下心来,带着我们大步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