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来临,草原上空繁星点点。浓雾包裹的小山丘延续着白昼的寂静,无声无响。白凰的这次入定时长超越了以往,而且还看不到停歇的尽头。许是环境的改变,他的心神始终处在亢奋的状态之中,围着小山丘,在草地的上空尽情地翱翔。
重伤重生以来,他所处的修炼环境基本上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冰天雪地。即使是春天来临,拉莫山上也始终处在冰点,他所在的松林勉强能够融化冰雪,硬撑着追上春天的脚步。相比这里的温度,已然是两个季节。
夜风清凉,在白凰的感觉里却是暖意融融。沐浴其中,一直冰冻绷紧的身体仿佛要完全融化掉,经脉舒张,气血恣意游走,畅快淋漓,一种野草在春风里旺盛生长的劲头自心底生发,冲向四肢百骸。
白凰沉浸其中,悠长的入定,不想醒来。他的对面,被浓雾包裹的连娃同样始终处在入定之中。此刻,她正在享受着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一呼一吸之间,甘甜润泽着丹田,心神前所未有过地兴奋,在灵气形成的浓雾中翩翩飞舞。白凰不想醒来,连娃的心神更加贪婪,欢快的起舞标示出了一句话:让我多玩一会儿,你多睡会儿。
一里之外的部落内,火把朦胧的光线下,连达立两眼熠熠生辉。他在这里已经站立很久了。
脚步声起,连江稍显不耐的语调随即响起,“爸,你咋还在这里站着,我都睡了一觉了。”他大病初愈,没有练功。
“那就回去吧。”连达立又向远方看了一眼,转身要走。
“连娃呢?为何不把她喊回来?”连江发急道。
“不要打扰他们。”一抬头,隔着几丈远,光的暗影里站着一个人。那人见连达立看到他,就从暗影里走出来,是曲里。“夜深了。”他边走边说,“一整天了,那里异常安静,很奇怪,白天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连帐篷都仿佛被一团浓雾包裹住了。”他也一直在关心着那个小山丘。
“为什么?”连江听了曲里的话,语调更加焦急,“他从哪来,什么身份,我们一概不知,对他就那么放心?”
“他解了毒幽狼对部落的围困,救了你和连娃的性命。这样的人你有什么不放心的。”连达立横了连江一眼。
“可连娃是个女娃。”连江记挂着妹妹的安危。
“是啊。”曲里的儿子与连娃同年,听到此急忙附和道。
连达立看着两人,没有作声,而是折转身子,再次看向远方。一时间,三人一起沉默起来。
“不要多想,我这个做父亲的都不担心,你们又担心什么?他们很可能在练功。”连达立打破沉默,“克拉亚遇到炎公子是部落的福气,他很奇特,小小少年修为深不可测。回吧。”
连江还要说什么,见连达立已经开步向部落内走去,只好一跺脚,随住了父亲的脚步。曲里向黑夜的远方看了一眼,也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黑夜陷入寂静,一双双幽亮的眸子从暗夜里射向部落以及那看不清状况的小山丘。
……清晨,雪城黑松院。
“夜长老,在下可以确定,那个少年就是白凰。”夜黑的房间里,炎迪在向他汇报。“在下不放心,昨天亲自去了,虽然隔着很远,但对他的形象记忆深刻,从背影在下都可以判定此人。”
夜黑的身影隐匿在房间的黑暗处,一双眼睛寒光发散。一番思索后,他阴恻恻地开口问道:“他没有走?”
“是的,据我们混在部落中的人汇报,是克拉亚部落尊长老连达立留下了他,他们担心毒幽狼再次袭击部落。”
“你怎么看?”
一抹毒辣的眼光在炎迪的眼中一闪,他沉声道:“此人既然被那位大能称为异人,那就一定有其特殊之处。从其经历来看,也证明了这一点。他留在克拉亚,很可能毒幽狼的计划就此被察觉,而且还妨碍到我们下一步计划的实施,不如……”
“只是不知道他为何会离开拉莫山。”夜黑道。
“夜长老的担心,在下也想过了。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的拉莫山,都表示那位大能暂时放弃了他。我们可以当作不知,了了一切都完了。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振兴特勒,身为特勒这一方水土的暗中保护者,那位大能最多睁一眼闭一眼,乐见我们的所作所为。”
黑暗中没有任何声音发出,炎迪继续道:“白凰既然被称为异人,那很可能日后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
“不能为我们所用吗?”
炎迪嘴角现出一个讽刺的弯曲,“不可能。观其历史,此人桀骜不驯,加上身带异能,又家破亲亡,任何条件都难以限制住他。不怕长老笑话,在下自有一种识人的眼光,此人不可能被驯服。”
黑暗中,夜黑点点头,“我赞同你的观点,只是,他身背巨仇,不可能不报,报仇的方向与我们的指向是一致的,不利用一下太过可惜了。”
炎迪再次讥讽地摇头,“我们炎家有一条古训:相见第一眼,就可判定出是做朋友还是做敌人。它告诫炎家的子弟,有人生来就是做敌人的,不必有怨恨情仇。我观白家这位公子,天生就是我们的敌人。因此,敌人的敌人不一定会成为朋友,具体到白凰身上,那一定是敌人。”
炎迪的一番高论让夜黑哑然失笑,他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一双深陷在眼窝中的眸子微眯着,道:“你我都是异人,我们并不缺异人。你准备怎么做?”要做什么已经明确了,现在要的是具体行动步骤。
“我观其一天加半夜,这小子不住部落内,独自在距离部落一里左右的一个小山丘上驻扎,而且一整天加一黑夜都在入定修炼。若是明日还如此……”
“既然这样,你们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将部落内的人全部剿灭,一个不留,带上一半的黑武士,全部的毒幽狼,这也是一次人狼相互配合的实战。那个白凰若是在这期间独自离开,就先放他一马,毕竟我们不清楚他离开拉莫山的真正原因,那位大能的面子还是需要小心维护的。”夜黑在原地转了一圈,“如果,老夫说是如果,那小子察觉到异常,不是逃跑,而是参与进部落内的争斗,只能灭之,你们要提前安排好。”
炎迪眼中利芒一闪,“是。”
……克拉亚部落西北的小山丘上,白凰背着双手看着远处的那条大河,碧草如毡的大草原上,一条玉带蜿蜒而下,晨曦中,一个曼妙的身影从河边跃起,向着山丘轻快地跑来,两只长辫随动而舞。跑近了,她看到白凰,骄傲地举起双手,那里白黑绿集中了草原上的一些特产,非常鲜嫩。
“水开了吗?”连娃边走上山丘边问道,“我要给你做一个八鲜汤,喝了八鲜汤,你会永远记住克拉亚的。”
离帐篷不远摆着一口支起来的铁锅,此时火苗正旺,锅内热气蒸腾。“我一直看着它呢。”白凰道。他们今天凌晨才从入定中醒来,连娃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生火,然后就跑向了大草地。
连娃向白凰展颜一笑,“你去河边洗把脸吧,回来就有鲜汤喝了。”
看着比晨曦还要红艳的一张小脸,白凰眼眸明亮地回给她一个微笑,“我很快的,不要让我等太久,很饿啊。”
“比比看,我更快。”说着话,连娃双手翻飞,刚刚在河边清洗干净的草原鲜货就被快速地分解,随即撒向的锅内。
白凰只得展开逃遁大法,身形一闪,风一般飘向远处的河边。连娃却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呆呆地看着刚刚白凰站立的位置。“一眨眼就没了?”
白凰心情愉悦,刚才只是与连娃开的一个玩笑,在河边洗完脸,他没有急着往回走,而是悠闲地一步一扭,做着恣意放松的动作,正如了他少年人的形象。
山丘上,连娃手脚麻利地将八鲜汤出锅,满满的两大碗,放到帐篷下临时搭就的台子上,然后手搭凉棚,看向山下。白凰那些恣意的动作全被收进了眼底,“噗嗤。”连娃不自禁地笑出了声,“他还是个孩子嘛。”这句话出口,她的脸瞬间红了。
恣意爽快完的孩子在石凳上坐下来,在连娃探寻的目光下端起碗喝了一口,眨巴眨巴眼睛,没完没了地拿捏着,就是不说话。
连娃的一张脸都憋红了,他才不急不缓地说道:“我没有出手帮忙是对的。”他自认为是做汤的高手,早起忍着没有卖弄,只是想弄清楚,这个看起来纯得像大草原一样的女孩究竟能弄出一锅什么味道的汤来。
连娃眨巴一下眼睛,“那是什么意思?”
“呼啦”一大口,“太美了。”
“啊!”连娃终于缓出一口气,“你的赞美真折磨人。”她的一只芊芊玉手轻抚胸口,“哇,我明天还给你做。”她兴奋地欢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