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的挤到了队伍的最前头,未央捂着小腹长出一口气,生怕哪个不长眼的人,挤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队伍最前头放着一张红木的长案条,案条后头坐着两个中年男子,一人负责收银子,一人负责登记。
“收到南宫公子十两银子,十一日戌时要嘉欢姑娘陪客……”
收银子的男子称过银两后,交给了旁边的人,那登记的就按男子口中说的日子,替交了银子的南宫公子约好了时间与要见的姑娘。
队伍缓缓前行,不久……就排到未央了!
“这位公子,您想见哪位姑娘?”收钱的男子朝着未央问。
未央也不知道要见谁,这些姑娘的名字她一个也不知道,但是,她必须得见一个,才能知道这些姑娘究竟是不是和亲陪嫁的宫女。
“咳咳……最漂亮的是哪个?我要马上见她!”未央琢磨,最漂亮的也许就是雨蝶公主。
那男子不屑一顾的打量了她一番,冷冷一笑问道。
“不知这位小公子,银子可带够了?”
未央一听,怎么?觉得她没钱?伸手就把身上的银锭子全掏了出来,“啪”的一下子就拍在了条案上。
不是十两银子就能见吗?她这里有二三十两呢!
“够了吗?”最看不惯这种狗眼看人低的奴才,未央打算用钱砸死他。
“呵呵呵!您在开玩笑吧!想见长歌姑娘,需要纹银一百两,那还是十日以后的预约价,如果想马上见到她也不是不可以,您就要花五百两银子。”
男子轻蔑的掀了一下眼皮,朝着未央瞟了一眼,嘴角儿一撇,阴阳怪气的问道。
“公子,您还定吗?”
“喂!你小子没钱还敢往五月楼来?别在这儿挡爷的道儿,滚后边儿去!”还没等未央说话,后头一个身穿白缎子长衫,油头粉面的年轻男子不干了,拽着未央的胳膊就往旁边拉。
这可把未央给惹急了!一只手连忙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就着他拉自己那股劲儿,未央一闪身,那白衫男子扑了个空,一个趔趄就朝着条案扑了过去,将条案上的银子“稀里哗啦”的推倒一地。
未央冷冷一勾唇,就着混乱往地上扔了一把黄豆。
“啪,哎呦!”白衫男子刚从条案上爬起来,还没站稳呢,脚下踩着黄豆一滑,又摔了个瓷实的大跟头。
“哎呀!啪……啪……”
这里人挤人的站着,摔倒那小子重心一个不稳,下意识的拽住了旁边的人,旁边那位也踩在黄豆上了,一个没站稳也摔了下去。
就这样……热闹的大堂像开了锅似的,“稀里哗啦”的摔倒了一大片。
怕被这群人拽倒,未央一个纵身跳到了条案上,捎带手儿的順足了银子。
“少爷,少爷……您怎么样?”
随行的下人可吓坏了,赶快把被压在最下头的白衫男子拽了出来,只见他家少爷满脸是血,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
“你……你们敢伤我家少爷?活得不耐烦了吧?”
“哗啦啦”从门外进来几个打手,就把门口儿给堵住了。
未央一看这事儿闹大了,她可不能惹麻烦,于是朝着收钱的那两位男子破口大骂。
“你们这五月楼怎么回事儿?地上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打翻了豆子也不收拾,你们想摔死人不成?”
她这一带头儿骂街,顿时引起共鸣来,特别是刚才被摔的那几位,也跟着她一起讨伐五月楼,非要让他们赔钱不可。
这几位都不是一般的人物,不是富贵人家的阔少爷,也没钱来这种地方混迹。
“老板,快出来!出来给我们一个说法...”
“哎呦,不出来就报官,你们伤了人不能不管...”
声讨之声此起彼伏,方才收钱那个男子也不得意了,急得冒出一脑门子汗来,未央则躲在一旁窃笑。
没过多久,五月楼的老鸨子终于出面维护和谐了。
借着一楼的混乱,未央把一袋子银子扔给了记账的男子,高傲的抬起下巴朝着他说了一句。
“睁大你的狗眼数一数,五百两银子一分也不少,小爷我上楼抱美人儿去了!”未央朝着他冷冷一哼,抖了抖袍角儿,潇洒一转身,大摇大摆的就上了二楼。
转了几道弯儿,只听见楼下的喧嚣逐渐隐去,前方传来悦耳的丝竹弦乐声,未央寻着这美妙的旋律,来到一处奢华的房间。
红纱幔帐随风飘摇,珠帘碰壁叮咚悦耳,袅袅白烟从熏炉中徐徐飘出,萦绕着几个身姿婀娜的女子,好似来自天界的仙女一般,正在云端轻歌曼舞。
中央端坐着一名华贵男子,优雅娴熟的抚弄着瑶琴,微低着头,露出高挺的鼻梁,与微薄的唇。
恬静娴雅、怡然自得。
未央的突然出现,毫无疑问的打破了这份优雅和谐,这也令抚琴的男子心头不悦,手指一拨,那瑶琴的琴弦“当”的一声,就断了两根。
“下去吧!”闲情雅致被人打扰了,男子阴沉着脸一摆手,让这群女子都退了下去。
揉着自己修长俊美的手指,那男子这才抬起头来,朝着未央瞥了一眼,淡淡说道。
“擅闯五月楼,阁下可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自己可是给了银子的,怎么是擅闯?
未央高高的抬起下巴,迈着方步儿就进了屋子,捡了一张舒服的铺团坐了下来。
喝了一小口儿茶,未央慢条斯理的说道:“五百两银子就能马上见到来自长陵国的美人儿,这可是五月楼开的价!怎么?收了银子不认账?”
听这男子一副主人翁的口气,未央猜测,没准儿他就是这五月楼的东家。
听未央的语气不善,男子哈哈的大笑了两声,随后又绷紧了一张脸问道。
“看来楼下的纷乱,是阁下的手笔了?阁下这么急着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既然他开口问了,那么,未央就不卖关子了,索性直奔主题。
“一个月前,长陵国的和亲队伍来到了荣城,随后就消失不见了,不知道这位公子,可听说过此事?”
这句话一问出口,未央抬眸凝视着面前的富贵男子,想从他眼中看到什么异常,只见他从容不迫的笑了一声。
“阁下是从长陵国来?”他不回答,而是反问。
未央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随后说道。
“料想阁下是知道有和亲这回事儿了,那么,那和亲公主究竟去哪儿了?”
听到她提起了和亲公主,富贵男子顿时一脸盛怒,“啪”的一下将面前的桌子拍得山响。
“他们弄个下贱货假冒公主,根本没有任何诚意,哼哼!真当我中山国是好欺负的?”
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未央吃惊得瞪圆了双眼。
想起昌邑王亲自送妹妹回京,就是为了和亲的事儿!
那雨蝶公主也是范世殊与江崇武接走的,到头来怎么成了下贱的冒牌货了?
“这不可能,雨蝶公主是长陵国皇帝的亲生女儿,出嫁时被册封为雍国公主,怎么成了假冒的了?公子说话要讲证据!”
听到未央这番话,那富贵公子盯着她看了许久,眼中的探究显而易见。
“长陵国的奸细!”片刻后,富贵男子冷冷的吐了这么一句。
如果被定性为奸细了,那未央的前景就堪忧了,虽然未央还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就他所掌握的这些情报,与说话的语气来判断,他绝对不止是个青楼老板这么简单。
于是,未央连忙替自己申辩。
“在下只是刚从长陵国归来,了解一些实情罢了!料想中山国的皇帝陛下,也不想被人蒙骗了,稀里糊涂的就发动战争吧?”
一句话顿时让对面的男子安静下来,沉思片刻后朝着未央说道。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如有半句虚言,按奸细处置。”
未央长出一口气,知道自己说服了他,于是,就将昌邑王献妹,皇帝亲封和亲公主,以及和亲带来的大量粮食与金银珠宝等等,统统说了一遍。
听到最后,使对面的男子蹙紧了眉头。
这与他所了解到的……大相径庭!
怎么会这样?
等待了许久,才听到对面男子开了口。
“听说长陵国有意与中山国交好,并且以谷物种子,以及农耕技术作为公主陪嫁,欲与中山国修好。”
“长陵国先进的农耕技术举世闻名,如果能得到长陵国的农耕技术和谷物种子,就能解决中山国人民的吃饭问题。得到这个消息后,我朝圣上非常高兴,立刻派崇武将军组成使团,带上中山国的山珍兽皮,与宝马良驹,前去长陵国提亲。”
“一个多月前我奉旨来到荣城,前来迎接这位代表着两国和平的公主归朝,可谁知这和亲队伍足足的晚了七日。”
“晚了这么多日,这已经是对中山国的怠慢了,可是谁知,离谱儿的事情还在后头。”
“当我检查和亲队伍带来的物品时,竟然没有一样儿与礼单对得上的,那些价值连城的珠宝都是些不值钱的赝品,就连带来的谷物种子,也都是掺了沙子的发霉谷糠。”
“而和亲公主……竟然是一名患有花柳病的女子,不知……侍奉过多少男子了!”
说道此处,未央看到他愤怒的攥紧了拳头,“当”的一下锤在了桌子上。
“这样的耻辱,我中山国怎么能咽的下去?那方锦策老儿,倚仗着自己守着一块儿富庶的土地,竟然如此的目中无人?这口恶气,怎么也得向他讨回!”
认真听他说完始末,未央垂眸沉思起来。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致使一桩颇有诚意的和亲,最后演变成了一场大战。
想起了骁王所说的话,未央蹙紧眉头喃喃自语。
“据我所知,长陵国皇帝对中山国突然的和亲示好感到很意外。可是,为了两国的和平相处,他最后还是答应了中山国的提亲。断然不像阁下所说的,是长陵国皇帝主动提出献出女儿与中山国和亲示好的!这中间,一定有人在搞鬼!”
听到这些消息后,那位富贵男子来到未央面前朝着未央一拱手。
“在下晋王李凌,请问阁下尊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