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从金殿上缓缓地走下,每个人都满怀心事,似乎对今日早朝之事都太过震惊。大家都围着献王不断恭贺,因为今日早朝上,向弘宣宣布,将献王之子向儒钧接到后宫,交于皇后凌希抚养,也就是说向儒钧成为了皇后养子。
庆王无比沮丧,他看了看群臣恭贺献王那积极谄媚的样子,心中一股子愤恨油然而生,他筹谋这么久,最终他的儿子没有成为凌希的养子,却给献王做了嫁衣,庆王不禁疑惑,到底哪出了问题?
周洵看了一眼就要离开的晏清,他快步来到晏清的面前,将他拦下,说道:“晏相,您别走这么快呀,今日这等大事,我等都茫然不知,不知道陛下这是何意?”
众臣一看周洵拦住了晏清,大家也不自觉地都围着晏清。晏清不由得心中冷笑起来,他上下仔细打量着周洵,周洵一脸茫然的样子,他想眼前的周洵无外乎两种可能,一是周洵真不知向弘宣让凌希收养向儒钧这事,周洵这是有些慌了,才会这般着急找自己探探上意。二是周洵怕是早知道向弘宣会让凌希收养向儒钧,但周洵想知道群臣的想法,或者说向弘宣想知道,故此拦着自己套问众人的话。
晏清想了想,说道:“周相,您是百官之首,又深得陛下信任,您都不知道陛下这是何意?本相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众人一听晏清这话,顿时觉得有理,又都看向周洵,庆王与献王也不由得走近周洵,似乎也非常感兴趣。向弘锡看了一眼众人那关切的模样,他苦笑一声,他儿子没了,他不关心这些了,他刚想离开,凌华来到他身边,寒暄几句后,借机众人没注意自己,赶紧跟着向弘锡早早离开。
周洵看着这群大人们都这么围着自己,他无奈地说道:“晏相,本相和诸位大臣一样,也是今早才知道陛下的圣意,确实不知到底有何深意。”
晏清淡淡一笑,说道:“周相不知,那老夫就更不知了。”
说着晏清就要往皇城外走去,周洵再次嬉皮笑脸地拦住晏清的脚步,说道:“就算晏相之前不知,但现在陛下只是让皇后娘娘收了个养子,却不提立嗣之说,晏相就不觉得奇怪吗?晏相您可是陛下的老师,谁还能比您更加了解上意,您说陛下这是何意?”
周洵的话一落音,众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看向晏清,毕竟皇后养子与皇嗣之间,还是差着名正言顺这几个字,对于庆王与献王来说,这也许就是希望与失望之间最后的较量,所有人未来之路的走向,这些大人们怎么能不格外关心。
晏清微微脸色一变,低声说道:“周相慎言,上意岂可无端揣测。”
周洵一怔,不由得露出尴尬的笑容,继续小心翼翼地说道:“晏相说
得是,上意不可揣度。只不过本相就是有些担心,虽说陛下子嗣艰难,但陛下正值壮年,万一后宫若有皇子出生,前朝又无嗣子,皇后娘娘膝下又有个养子,东俞这以后之路该何去何从呀?”
周洵知道晏清是不想搭理他,因为这嗣子,养子与皇子,哪个都敏感,他周洵也不想挑明了说,可他拿不准呀,他跟萧湘湘利益绑定已久,若是萧湘湘之子当不了东俞的未来之君,那他现在在前朝的一切就可都是昙花一现。
向弘宣一直对他信任有加,可让凌希收养养子一事,却只字未跟他提起,周洵何止是吃不准向弘宣的意图,他还有一些莫名的不安,当然这不安的人又何止他一个,这群大人们哪个不是满心的疑惑,今日若不问个清楚,聊个明白,以后哪有这样的机会。
晏清看了看四周各位大臣,每个人似乎都有一肚子的疑惑与谋算,他淡淡一笑,说道:“诸位,何必费这般心思在这苦思,以后后宫有皇子降生,这皇后的养子也丝毫动摇不了皇子的地位,虽说现在只是有了个皇后的养子,可东俞上下的心就能安稳不少。当然以后的事谁又能知道,不管养子能不能成为嗣子,但现在却是对东俞最好,不是吗?”
说完晏清头也不回就往皇城外走去,周洵看了看周围众人的神色,晏清的几句话,又让众人遐想翩翩,尤其是庆王,似乎庆王脸上的失落也消散不少,周洵冷笑一声,晏清果然是个老狐狸,说了等于没说,谁不知道呀,可偏偏他又将所有人的心思都说活络了,周洵低声叹了一口气,看样子,他得好好跟连映容说说,萧湘湘得尽快生个皇子,不然都是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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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希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那春意盎然,她不禁回头望了望桌上的盆景,这是今年开春后,凌华特意送进宫的稀有盆栽,她缓缓地来到盆栽旁,眉头一皱,似乎哪里觉得有些不妥。
忽然颜姑姑大步走进椒房殿,一看到凌希,就立刻高兴地说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陛下今日早朝下旨,将献王府的小王爷向儒钧送进宫,以后就由娘娘在椒房殿抚养,娘娘,您得偿所愿,终于有个满意的养子了。”
凌希的嘴角边微微勾起弧度,她看着眼前的盆栽,原来是这旁支太过茂盛,所以才会如此不雅,让人觉得不妥,她拿起桌上的剪刀,轻声说道:“多亏姑姑好手段,不然本宫就会难以如愿。
不过本宫真的很好奇,到底姑姑是怎么做到,让那神像神不知鬼不觉就掉落水中,与羽觞杯不偏不倚,正好停在陛下的眼前?”
颜姑姑低头一笑,说道:“娘娘,奴婢这些都是障眼法,是奴婢提前让人在曲水中埋下一根丝线,又换了献王妃送进宫来的神像,换了的神像是一头实心一头空心,必然会沉在水中一截,不管是神像还是那插着羽毛的羽觞杯,都会被水下细线所阻,那就一定会准确无误地停在陛下的眼前,至于神像掉落水中,只是奴婢在那神龛做了手脚,神龛的一角早就被锯断,奴婢用松香略微合上,神像进了神龛,一定会上香,松香就会有些融化,奴婢又在那一角上绑上细丝,娘娘给奴婢眼色后,奴婢只要远远地拉下那细丝,神龛必定坍塌,神像也就在众人面前,神不知鬼不觉地掉落水中,娘娘,奴婢这些不过都是小手段,倒是娘娘您能让陛下亲临曲水宴,这出戏才能演完。”
凌希仔细地剪裁着眼前的旁支,淡淡地说道:“陛下向来多忧,又心思沉重,庆王与哥哥之前的谋划,怕是陛下早就有所察觉,不管本宫想要收养哪个宗室子,陛下都不会放心,而且陛下正值壮年,怎么可能轻易将皇储之位让出来给宗室,陛下不会同意本宫收养宗室子的。当然如果宗室与朝臣们为立嗣一事与陛下死争,陛下未必会妥协,可再有些神迹舆论相逼,陛下最看重他的贤明,一定会想个折中的办法,而本宫收养个宗室子,就是陛下最好的解困办法。”
“可是娘娘,奴婢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不按照国舅爷的安排,过继庆王的儿子,毕竟庆王在前朝立嗣一事出力最多,而且庆王妃的外甥女还是小国舅爷的夫人,庆王在前朝又有实权,奴婢想国舅爷当初选择与庆王一起筹谋,也大抵出自这些原因吧。”颜姑姑不解地问道。
凌希放下手中的剪刀,颜姑姑立刻将一旁的水碗递给凌希,凌希铺洒几滴清水后,又再次拿起剪刀,继续修剪起来。
她一边修剪一边说道:“就是因为庆王有实权,又与凌家关系亲近,若是本宫真的收养了庆王的儿子,怕是陛下会更加忌惮凌家,忌惮后族,可献王不一样,献王只是宗令,在前朝没有实权,就算本宫过继了献王的儿子,至少陛下不会太过忧心,担心后族在前朝结党营私。而且献王原本就是先皇的嫡子,若陛下以后真的无子,只有献王的长子即位,才能让宗室,让朝臣,让百姓信服。再加上平南王妃去世后,献王府与江家,与凌家的关系就淡漠不少,江家需要献王府的帮衬,陛下又不会过于忌惮,怎么看都是过继献王的儿子最有利,当然如果本宫直接告诉陛下想要过继献王的儿子,陛
下还是不会应允,只有陛下自己为本宫挑选的儿子,陛下才能安心,本宫也才能安全。”
“可是陛下想不到,他为娘娘挑选的养子,其实就是娘娘想要的,陛下一直都按照娘娘的想法在做,只是不知而已。”颜姑姑得意地说道。
凌希手中一停,她低头苦笑一声,说道:“不是陛下在按照本宫的想法做,只是陛下太过自负,凡事又喜欢掌握主动权,既然前朝庆王已经急不可耐,本宫不过就是利用陛下的疑心,让陛下以为本宫中意庆王的儿子。那日听你说东阳王妃去见了德妃,本宫想有了德妃的添油加醋,陛下多疑,一定会来曲水宴看看本宫到底是不是想要过继个儿子,以及庆王府是不是也已经做好了将儿子送进宫的准备,只不过陛下想不到,本宫就是要等他,只要他来了,显了神迹,本宫过继宗室子就会水到渠成。”
说着凌希放下了手中的剪刀,仔细看着眼前的盆栽,似乎很满意的样子,颜姑姑立刻将丝帕递给凌希,她擦了擦手,又说道:“当然还得谢谢俩个人,没他们,陛下估计一时半会也下不了决心。”
“娘娘说得是?”颜姑姑好奇地问道。
“当然是东阳郡王与凌华了,若不是这位老王爷心思动了,想要为他东阳郡王府博得未来之君的好感,他这个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老王爷,何必趟浑水,宗室们也是知道,也只有东阳郡王能在向弘宣的面前不要命地进言,向弘宣才能不得不正视宗室们的请求。再加上凌华收买了司天监的监正,神迹加星相,就算向弘宣不信,他也得信,本宫以前就说过,陛下呀,棋艺不佳,可偏偏还不知。”凌希幽幽地说道。
说完凌希又走到窗边,虽然她赢了,赢了向弘宣,有了养子,有了依靠,可她却心中没有半点欣喜,她看了一眼窗外的无边春色,可惜了这番春色,她与他不能一起共赏了。凌希不由得轻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世界里向弘宣已缺席,就像她进宫之时,也不曾想过,有朝一日向弘宣就会走进了她的心中。
凌希转过身来,不由得问道:“颜姑姑,陛下呢?”
颜姑姑一怔,立刻来到凌希的身旁,小声说道:“陛下这段时间常常出宫,甚至有时候宿夜未归。”
凌希眉头紧蹙,问道:“知道陛下去了哪吗?”
颜姑姑摇头摇,小声说道:“每次陛下出宫都带着内卫,身旁除了小德子公公谁都不带,没有人知道陛下到底去了哪。”
“哦。”凌希喃喃自语道。
凌希不禁想起向弘宣在飞羽殿敲打她的情形,凌希想没有人比她更加了解向弘宣,原本她以为她会是向弘宣最有用的皇后,可是现在连向弘宣的去向
她都不知道,她何止是在向弘宣的心中走丢了,她在向弘宣那也已经成为一位没有用处的皇后。
也许她错了,她不该呀,不该妄图走进帝王之心,如今她确实是最了解向弘宣之人,可那又怎样?除了与萧湘湘至死方休的争斗,她也不得不与向弘宣斗智,那些曾经点点熟悉与知心,现在都成了算计的把握,终究她与他还是渐行渐远,凌希失落地垂下双目,她想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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