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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方枕诺的主意众人都觉有理楚原道:“这事就交给我好了你们大家面孔太熟胡师弟、何师弟之前也露过脸只有我很少在外走动做起事來比较方便”
朱情道:“他们不认得你固然好可是同样的你也不认识他们只怕倒误了事”
云边清上步道:“军师我既到过京师也随明诚君沈绿去过山西秦家和东厂两方面的人我都认识只要小心隐蔽查探起來想也不难”
“嗯……”方枕诺沉吟中略移目光在朱情渗血的肩头和江晚强打精神支撑着的脸色上扫过点了点头道:“也好不过此行须得十分隐秘非但不能多带人手而且连船也用不得最好用漂木浮游潜水上岸刚才官军向东退去应是奔了岳阳夜黑水凉往返这几十里路可也不近”
云边清道:“刚才的兄弟几百里都游过來了我这点道程算个什么”转向姬野平道:“阁主我谁也不带拂晓之前一定打探清楚赶回來”拧身要走忽被一把扯住胳膊
回头看时拉住自己的却是方枕诺只见他目中忧切深沉仿佛关心之外更有种将全岛兄弟的性命与希望托于己身的意味姬野平、朱情、江晚、楚原等人目光也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他伸手按住方枕诺手背着力一攥点了点头方枕诺道:“我送你”
三更过半东厂船队在三湘水军的牵引协护下于岳阳港口缓缓靠停
下得船來俞大猷命令兵卒迅速将常思豪抬往医馆却被曾仕权拦住:“侯爷金身玉体怎好让那些市井庸医胡乱施治厂里这次倒是带出來几个能手您就放心把他交给我吧”打个手势几名干事向前围去
俞大猷不好阻拦将担架移交之后问道:“不知督公现在何处”曾仕权一笑:“今日天色太晚老将军日夜兼程而來想必也乏累得很了还是在行营好好歇一歇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俞大猷道:“咱们联手封锁洞庭聚豪阁人也必想寻求突破这些江湖人虽属草莽却也不乏良贾深藏之辈极有可能选择连夜突围不可不防事关重大掌爷和在下恐都不好作主既然这趟皇上是派了郭督公前來主持那咱们还是向他请示一二确定一下方向为上”
曾仕权脸上皱了皱:“呵呵老将军说的是不过此前督公已有指示想必在给老将军的书信中也有过说明咱们现阶段只要封锁洞庭水道、困定君山就好今日一役实属对方突发袭击先行挑逗事出意外至于接下來如何防止反扑、扼制突围还得老将军和众兄弟多多出力费心小权一來有几个要犯待审二來要照顾侯爷的伤势这可失礼不能多陪了”说罢一挥手东厂干事抬起常思豪押着火黎孤温、索南嘉措以及白教明妃、张十三娘等随李逸臣先行曾仕权又向俞大猷拱了拱手招呼小山上人和陆荒桥随后跟上
瞧着东厂一伙消失在夜色之中俞大猷身后有人低低啐了一口骂道:“摆什么脸子沒有我们你他妈早成鱼食了”其余几个将领嘁嘁冷嗤小骂了几句其中一人先冷静下來向前微微凑近低低道:“大人这姓曾的明明是耍咱们郭督公下的令若只是围岛他干什么带着人过去招摇李逸臣押粮也不该从那个方向过來明显是他们搞前后夹攻不成吃了亏却倒打了聚豪阁一耙”另一个道:“不错我看他是怕咱们大军一到就扫平了君山因此才仗着装备优势抢先出击免得被咱抢了功劳这会儿吃了亏又把防御事务全推给咱们这不摆明了是耍弄人吗还有”
俞大猷略一张手拦住了他们的话抬头望望天色说道:“你们也别牢骚了配合东厂是皇上的旨意沒让他们督咱的军已是格外开恩人家嘴大咱们嘴小争别的都沒用把防务做好才是关键否则一旦出了事情还不是咱们的责任”
几个部将一听都低头不言语了俞大猷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就在手中展开唤火把照道:“聚豪阁人要突围最有可能走的是这三条水路:一是西北调弦水道一是东北城陵矶口还有就是远在南面的湘江口湘江口岸我已留下三万弟兄既可沿线封堵突围又兼能回护古田动向这一方应不足虑那么就剩下西北东北这两条道聚豪阁人极有可能从此两点突破杀入长江然后顺流而下去往鄱阳湖与庐山一带的同党汇合孙成沈亮”
二将并头凑近:“在”“在”
“你们带五千人助守调弦马原侯刚你们也带五千弟兄给我守住城陵矶口周围水汊小路也要照顾到”
四将同声:“是”“是”
俞大猷迅速环扫了一眼继续道:“水路是重点但陆路也不能放松剩下一万人划出九千由小黄你们几个率领就以岳阳为界给我沿岸向两边铺开最后一千人由我带着沿湖岸乘船巡视记住不管你们哪边打起來立刻发信炮相邻者可分出三成人彼此救护剩下七成只要安守岗位免得中了敌人声东击西之计我接报之后也会全速赶到支援”
众将听完这几句话瞧着地图一时凝身未动那黄姓的年轻将领道:“大人据说今天被我炮轰之人便是聚豪匪首姬野平这厮凭一支枪一条船就敢冲出來显然有勇无谋头领如此手下人更不足虑何况他们和东厂见了一仗也沒讨到便宜这会儿大概还在休整未必能想到趁夜突围您现在这般紧张布署是否过于谨慎了呢”
俞大猷冷冷一笑:“亏你还看出他有勇无谋你就沒想想他出來那会儿后面金声大作却连个接应的人都沒有说明什么李逸臣的人偷袭败归说明了什么说明岛上有脑子好使的看着家呢下棋讲舍车保帅他们连帅都敢舍可见帅非真帅姬野平是死是活都不足虑但只要那个背后指挥的人在咱们就不能掉以轻心”
黄姓小将喏喏然甚是惶愧沈亮笑道:“别害臊我们这年纪的时候还不如你呢跟着老俞好好学吧”孙成道:“大人调弦是洞庭入水口聚豪阁要往外杀走这条道属于逆流相比之下他们还是奔城陵矶的面大老侯和老马压力不小是不是把我们的人再分一些过去”
俞大猷道:“好你考虑得很是周道但是敌人也可能想到这一点并因此认为我们会在城陵矶口布下重兵相应的也会认为调弦口的兵力相对较弱这样选择逆流突围的可能性也比较高你和老沈可别觉得担子轻大意失了荆州呀从这到调弦路程较远待会儿出发你们还要加快些速度”
跟着又看向黄姓小将:“还有小黄你们几个也注意今天咱们亮了相对方已经略知底细咱们的兵力优势在封锁线拉长之后就沒了所以对方要出击必然集中人手强突一点虽然走陆路有易受围攻、缺粮少马难以提速等问題但只要他们形成突破就可以化整为零渗透江西虽说水贼无船如折双腿但在不急于和同党汇合打反击的情况下从陆路突破也不失为一个能尽量保存实力的好法子所以你们几个小年轻也都给我精神着点儿”
黄姓小将五体投地:“大人您真是把贼人的心都琢磨透了”
俞大猷在他头盔上敲了一指头道:“嗨傻小子人哪是那么容易琢磨透的只不过图个小心沒大错罢了我可不爱听什么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屁话我就希望下一次开饭的时候这些弟兄还能和我围着同一口锅呃对了你们到了位置之后记住不要和东厂干事、地方守军闹矛盾记住自己是干什么來的找斜茬打偏架的事都躲远点儿好了沒功夫闲扯还有问題沒有”
众将立刻抿嘴刷地挺直腰板俞大猷一挥手:“动动动快快快”
岳阳楼上灯火通明封湖令下之前这里就成了东厂的临时行馆李逸臣给小山上人和陆荒桥安排完休息地方回來斜了眼地上停尸般的担架问道:“掌爷这怎么办”曾仕权托茶碗暖着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李逸臣道:“挂面糊儿”见曾仕权斜眼带嗔忙又道:“那……炸虾段儿”
他说的都是东厂刑房“点心铺”的常用暗语挂面糊是指包扎治伤炸虾段是去头斩首
曾仕权道:“你跟着厂里办事也多少日子了怎么办自己还不清楚”李逸臣低头道:“还请掌爷示下”曾仕权道:“我指挥作战的时候侯爷出手帮忙敌人沒杀多少倒误伤了不少干事想來真是丧气得很哪”李逸臣眼珠暗转心知他这是要自己弄死常思豪可这人身份特殊在京又与督公日夜欢宴十分相得沒有明确指示就下手万一将來有个不测毛病岂不都在自己身上说道:“那依掌爷的意思……”
曾仕权搁下茶碗一乐:“嘿行真有长进啊”李逸臣低头陪笑:“不敢都是掌爷栽培”曾仕权道:“嗯侯爷的贵体岂是咱们身边这些个庸医能碰的抬下去看好了等我上报督公恳请皇上拨御医下來调治吧”李逸臣乐了:“是还是掌爷想得周道不过属下斗胆请示一句:侯爷嫉恶如仇醒过來肯定想要统兵和聚豪阁贼人交战我们这些底下人怎敢相拦呢”曾仕权叹道:“说的也是侯爷想杀敌身子又不爽利必然要大生闷气这样对他的身子骨也不好要有什么安宫养神一类的丸药你就小得溜地进奉几颗让侯爷睡得安稳些也算是尽你们的一份孝心吧”
张十三娘听他们这对答明显是想延俄治疗把常思豪拖死这才意识到双方绝非一伙看來那时在船上常思豪虚与委蛇实是怕自己惹怒姓曾的吃了眼前亏然而此刻受制于人一切无能为力只好眼睁睁看着常思豪被干事们抬下李逸臣一挥手有干事过來把她连同火黎孤温等人也一并押了下去楼外有人來报言说俞大猷分兵派将多路布防等事又把从船上拔下來的十里光阴和胁差送上李逸臣将报讯的挥退见这当儿沒有外人问道:“掌爷那会儿我就沒明白既然俞大猷的兵來了您何不顺水推舟让他们当炮灰呢”
曾仕权斜着他道:“这趟我捅的漏子已经够大了不及时勒住真出点差错将來督公那关能过得去吗”
李逸臣道:“那也不怪您哪都是奉旨出來的那老大、老二、老四连那小秦崽子都能排在前面立功怎就督公就偏给咱们派了这么个差事呢”
曾仕权道:“得了得了谁不想玩手漂亮的不想跟他们一样风风光光咱俩折腾这一趟又是为个啥可结果又怎么样都照督公的话去了吧我早就跟你说过在咱们厂里只有督公的脑子才叫脑子咱们这些人不用想只要听照着办就沒毛病你偏不信我可跟你说这会儿我脑袋刚凉快下來你也别煽邪火儿了咱们还是老老实实按原计划行事吧”
秋风扫水月冷洞庭君山以东黑黝黝的湖面上一条漂木无声无息渐行渐远
方枕诺在岸边凝视一阵转身急急回奔狮子口
进了石堡大厅正在灯下研究地图的几个人都抬起头來
方枕诺目光一扫问道:“阁主呢”
朱情和江晚对了个眼神脸上有些不自然方枕诺立时会意:“好我知道了”朝门下武士招手道:“传我令通知龙帝、虎帝、风帝以及卢总爷、余总爷和郎总爷集中包括伤者在内的所有兄弟到西港集合每人带上至少支撑两天的干粮记住不要点火把保持肃静”
武士应声而去朱情问道:“军师您要干什么”
方枕诺道:“突围”
一屋人全都愣了楚原道:“方兄弟你怎么了云边清这才刚走敌情尚未探清怎能仓促突围”
方枕诺道:“情况有变”跟着又转向朱情:“你们先到西港备船待发记住每船多备几面藤牌以防弓弩我去召唤阁主待会人手聚齐立刻出发”说完转身出厅大家虽然不知所谓但军师令下必行无可商量朱情使个眼色收起地图和江晚师兄弟四人匆匆下山
方枕诺取纸笔匆匆写了些字吹一吹把纸叠起插入信封揣进怀中回到总寨到聚豪阁主楼正门往西左拐右绕來到一片竹影环抱的安静院落门外有几名姬野平的亲随守着一见他來赶忙躬身施礼方枕诺也不搭话迈步直接进院刚到正房门边就听里屋有女子正说道“……你肯放了我我便都给你……”
最后这句话声音很低方枕诺听得眉头一皱止住了脚步
屋中“泼啦”一响似是杯盘瓷器被扫落在地跟着就听姬野平道:“你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声音愤懑激动
夜风鼓作墙周院角竹叶哗然作响斜掇在檐下的丈二长枪红缨抖展一如窗纸上摇闪不定的灯影
屋中静了一静那女子弱声陪话道:“平哥我也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我一时心乱说错了话是我不好我只是怕他……”
姬野平道:“你放心那一枪虽然刺透小腹却也不至于要了他性命”
方枕诺听得出來这两句话是在呼气的同时说出不是叹息却仍夹杂了些沮丧的味道
他在一片安静中抬起脚正要迈步却听屋中传來“扑嗵”一响跟着那女子道:“平哥你是英雄好汉求你答应我这一回”姬野平道:“这是干什么你快起來”
在两人的争竞声中方枕诺眼神虚凝静听这步子也始终不迈出去这时姬野平道:“你在山上本來就是客人实在想走我不能拦只是……”女子道:“我知道你怕他们不肯可是你最清楚我自进岛以來一直住在这院子从來哪儿也不去的岛上的情形更是一概不知何况我也痛恨东厂不管他们如何盘问我也不会说的……我求求你”
姬野平道:“你误会了我不是怕兄弟们不肯你想想如今不同往日现在官兵围住洞庭情势十分紧张白教大船出港的时候东厂连问都不问直接就开炮击沉了这些狗官视人命如草芥一般此时送你出去一旦有个闪失那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