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仍然在熊熊燃烧着。赤楠抱着手中的书奋力向前跑,总算跑出了房间,保住了《柯内莉之卷》,以及书中的守护魔灵——阿尔希恩的安全。赤楠根本来不及张望头一次见到的灵魂世界,回过头看着已经燃烧起来的整个屋子,烧尽脱落的部分几乎要将周围的房屋也点燃了。赤楠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从别处传来的人(灵魂)的尖叫声,甚至一些孩子的哭喊,焦急地问:“有没有能扑灭火焰的魔法?”
脱离高温的阿尔希恩好像稍微冷静了一些,不假思索地给出知识性的回答:“【星月篇】第二章有一些中高级水魔法,快尝试一下。”
赤楠迅速地翻到相应的页数,草草地浏览了一下之后,闭上眼睛,嘴上又是念念有词:“Wate'roPlu's!”一股清爽的力量瞬间出现在赤楠的双手中,发着淡淡的蓝色光芒。赤楠以最大的努力尝试着平静下来,因为【波浪术】以及一些这样的水魔法非常需要施术者的心如止水。
潺潺清泉从赤楠的手中流出,赤楠看着自己就要成功的法术,自信地想要在这些水流上施加更多的法力,从而让波浪去扑灭眼前的火焰。然而,眼看就要成功之时,还没有蓄力的水流在手中突然在一个小的爆炸消失了。赤楠的精神好像受到了不小的冲击,眉头紧锁,在双手的位置向上升腾出一股水蒸气。
“不行啊,赤楠大人!”阿尔希恩焦急地喊道,“灵魂由于刚刚的火焰法术而过于灼热,水的力量被蒸发掉了!”
“告诉我应该怎么办啊!”法术无法成功,赤楠也因此变得手足无措。
“啊!赤楠大人!快看那边!”然而阿尔希恩此时突然惊呼道。
虽然不知道身为一本书是怎样看到的,但赤楠还是不由自主地向四处焦急地张望。果然,在依然燃烧着的废墟的一角,蹲坐这一个正在啼哭的孩子。他蹲坐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不知所措地哭着,周围燃烧的火焰仿佛要将他吞噬。
“得赶紧将他救出来!”阿尔希恩焦急地喊道。
“可是,怎么办呢......魔法不能使用......”赤楠犹豫地自言自语道。
一块烧断了的木头带着火焰落到赤楠面前,吓得赤楠抱着阿尔希恩向后大跳了一步。又一次面对着需要自己拯救的人,赤楠却再次犹豫了。他的双腿开始颤抖,脸上的表情也开始扭曲。尽管那孩子马上就要被高温所淹没,面对眼前的一片火海,赤楠却又想逃跑。他认为自己没有办法做什么。就像还活着时面对受到混混们欺凌的可怜虫们,很遗憾他无法做些什么。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这里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赤楠很肯定,在这个世界,他不再一无是处。他,三日月赤楠,在这个世界,已经得到了认可,是一位颇具天赋的菜鸟魔法师。虽然刚刚遇到了阻碍,但是如果能够再冷静一些,就一定能做得到!在这个世界,一定有我能做得到的事情,一定有我能保护的人。
既然是自己放的火,就自己一定也能扑灭他。
于是赤楠的表情由茫然变为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这样的坚定,使他的面庞也明朗了许多。
“阿尔希恩,我再试一次。”
“啊?....哦,快点,那孩子快不行了!”阿尔希恩愣了一下,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个决定对赤楠来说意义重大。这是赤楠选择不再逃避的第一步。
赤楠闭上眼睛,尝试着让自己的心宁静下来。尽管眼前是一片火海,有一个孩子急切地需要别人的救援,但是赤楠现在必须先冷静下来,心如止水,什么也不做。因为他现在明白,只有现在短暂的波澜不惊,才能获得拯救一切的力量。平心静气,对于本来就没什么热血的赤楠来说格外简单。他闭上眼睛,默默地感受着自己的能量由刚才火元素的驱使而逐渐冷却下来,在身体中形成回路的游动,像是水的循环,一丝丝清凉充斥着赤楠的灵魂,相当舒服。然而时间仍然在飞快的流逝,眼看着那孩子的哭声已经快要消失了,赤楠将这股溪流般的能量向双手引导,忽然发力,那一股清泉水流又出现在赤楠的双手中。
“Wate'roPlu's!”再次念出咒语,这一次,潺潺的细流在赤楠力道的控制下终于迸射而出,水的力量在赤楠手中可以变得非常温柔,但是当咒语念出,如一滴雨坠入清潭,涟漪层层叠叠,几道波浪般的水流向熊熊燃烧的房屋涌过去。一个大规模的【波浪术】将火焰一点点熄灭了,随后赤楠抱着《柯内莉之卷》奔入了那层厚厚的水蒸气中。
赤楠慢慢地把孩子平放在地上,孩子的脸上沾满了不知是灰烬还是尘土,除了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之外没受什么伤,赤楠与阿尔希恩在原地等候了一会儿,一个看似男孩妈妈的女人惊呼着跑了过来,并且为了表达对赤楠的感谢,拉着赤楠,一定要请赤楠去他们家里用餐。
“大哥哥,刚才谢谢你。”那个孩子此时恢复了精神,坐在餐桌前活泼地说。
“啊,是的,真的很感谢您。”男孩的母亲也在一旁微笑着感谢着,同时也陪赤楠聊着天,“啊呀,您看起来像是一位魔法师呢。”
“【魔法师】?哪里敢当。”赤楠对“魔法师”这个称呼显然吓了一跳,谦逊地摆摆手,“我今天刚刚才来到这个世界,什么都还不懂,怎么称得上是魔法师。”
“哎呀,今天刚刚来这里?嘛,那还真是很遗憾呢。”男孩的母亲听了赤楠的叙述,讪讪地笑着,“不过,既然来了,不仅是答谢,而且要好好欢迎一下了!”
“呵呵,那还真是承蒙照顾了。”赤楠也堆笑着说着客套话,手还在擦着刚刚从火海脱离危险而流出的冷汗——赤楠对此也十分惊奇,明明已经没有了躯壳,却依然有着体液的流动交换。
女人的脸色突然间变了变,说了些话将自己的“儿子”支开,随后神情紧张地走过来将赤楠拉开。赤楠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从餐桌前被拉到了门口。
赤楠疑惑地抬起头,只见此时女人露出抱歉的表情,却又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真的很对不起,我刚刚没有注意到,你的额头...呃...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能跟你来往,你快走吧,要是被我丈夫看到了,是会冲我发火的。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赤楠也终于明白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是怎么回事。女人一定是注意到了自己额头上,那个拥有来往于平凡与灵魂世界之间的咒印,那个被别的灵魂称为“狗疮”的咒印。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走狗”在这个世界的待遇么......尽管赤楠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也没有想到受到的鄙夷会来的这么快。
灵魂世界的城市构造和平凡世界无异,赤楠抱着法术书——阿尔希恩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在这个他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大街上走着。大街上偶尔会有路过的灵魂,他们就如在平凡世界生活的人类一样,做着每天该做的事情。唯一不同的是,当他们经过赤楠时,看到赤楠额头上显眼的那块死皮般的咒印,都会明显地厌恶地扭过头去,或是远远避开。
抬头望着天,他发现尽管天还大亮,也没有一丝云彩,灵魂世界的天空却看不到太阳。就像现在赤楠的心情一样,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种刚到一个新的世界,就沦落到了人见人嫌,不,是魂见魂嫌的地步,一开始还真是让人难以接受呢,何况还是在拼尽力气救下了别人的性命的时候。赤楠的犹豫还是没能得到释怀,夏卡和茉莉不见踪影,根本没有人告诉他该去哪,该做什么。
走累了,连找一个店铺门口的台阶坐一坐,或许都会被赶开吧。赤楠绕到一个没有灵魂经过的小胡同里坐下来,渐渐地也到了晚上。天色暗了下来,也在意料之内的没有星辰和月光。
“......那个......赤楠大人?”怀中的阿尔希恩终于按捺不住,小心地问着沉默了无数个小时的赤楠。
“呐,阿尔希恩。”结果赤楠主动向阿尔希恩问话。
“啊?在!什么事?”阿尔希恩愣了一下,才慢慢回答道。
“柯内莉......是怎样一个人啊。”
“诶?怎么突然问起她了?”阿尔希恩感到莫名其妙。
“灵魂世界明明没有日月星辰的存在,却也有【阳炎篇】和【星月篇】的叫法,那么柯内莉大人一定很怀念平凡世界的景色的吧。”
这让阿尔希恩说不出话来。
一团火焰在赤楠的手中慢慢地燃烧起来,赤楠轻微地控制着力量,火焰燃烧得十分柔和,不至于让身为书灵的阿尔希恩有所害怕。
“这就是....我的力量....不过,也仅此而已。”赤楠低下头,喃喃自语。
现在的赤楠,就如同这团火焰一样,如果不燃烧得再猛烈些,就无法取暖。如果燃烧起来,又会伤害到身边的伙伴。刚刚来到一个崭新的世界,赤楠就感到无比的困惑与矛盾。有着被认可的能力,但是却因为自己是“走狗”的这个事实,使这样的能力没有了价值。尽管之前茉莉已经再三替自己敲响警钟,但是再一次被看不起的感觉,还是相当难以接受的。
“赤楠大人究竟是怎么了呢?”阿尔希恩作为一个上百年古籍的守护者,此时也相当疑惑,也或许只是因为它没有拥有这样的知识,却在以对主人的全部忠实和作为灵魂最真实的情感在安慰失落的赤楠,“阿尔希恩觉得,认可自己,获得了力量,并且用了这份力量去保护了别人,这样就足够了,不应该是这样失落的。”
过多的思考会让自己变得更加痛苦,赤楠也因此这样释怀。阿尔希恩说的没错。只要认可了自己的强大力量,并且以这份力量去守护了别人,至少在目前,这样就够了。赤楠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那是一种满足的笑容,是一种保护了别人之后的成就感,也是对自己的勇敢与优秀的一种褒奖。
“但是,总有一天,我要让所有人都认真对待我,而不是,厌恶我。”赤楠的眼神恢复了神彩,坚定地说道。
现在仔细想想,活着的那些年,毫无力量的自己,真是太失败了。
“太好了!这才是我所忠实的赤楠大人!”阿尔希恩看到重新恢复希望的赤楠,十分崇拜地大叫道。
赤楠站了起来,重新回到大街上。好像已经进入了深夜——看来赤楠在这样的矛盾上花了不少时间。街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了,尽管心情已经大不一样,可现在的赤楠依旧是无家可归,赤楠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不过我也真是倒霉呢。”赤楠略带调侃地说道,“我这该死的咒印居然长在了额头上,如果我像城户夏卡那样长在胳膊上或者像茉莉小姐那样长在....呃.....长在哪里来着?或许就不会这么轻易就被人发现吧。”
话音刚落,赤楠突然如凝固般停下来。前方有一个熟悉的人影。高挑的身材,散乱的长发,腰间圆轮缠着的丝带随着微风翩翩起舞。虽然没有了平凡世界的月影,却依然显得婀娜多姿。“怎么,我们才离开你这么点时间,就装作不认识我了?”茉莉面无表情,不紧不慢地说。
“做‘走狗’的感觉怎么样?”茉莉见赤楠不肯说话,继续咄咄逼人地问道,“这样明显的咒印,你一定已经经历过了,被他们的鄙视。”
“我已经不会在意这些了。”赤楠故作坚定地说,“我总有一天会让他们对我刮目相看。”
“不在意?”茉莉轻笑了一下,向赤楠走进了一步,“那请你告诉我,现在你打算去哪里?在这个世界,到底哪里才是你的一席之地?接下来你又打算做些什么,会让他们对你改变看法?”
虽然赤楠的意志依然坚定,但是此刻的他却无法对茉莉的一连串问题作出任何回答,因为这些都是当下就要考虑的问题,赤楠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茉莉看着被自己问的杵在原地发呆的赤楠,叹了口气说:“光有一个远大的目标,却没有计划的行动,辉煌花束是没有办法眷顾你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