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博,已经没事了,你可以出来了。”赤楠拖着满是伤痛的身子,向道路一旁的绿化带中央喊道。
半天,浑身也沾满了尘土的丹羽桐博才从一个小树丛中几乎是爬着出来。桐博的脸色十分难看,但是赤楠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看到桐博,宽慰地笑了笑:“谢谢你刚才帮我折断那根箭啊,没有你的话,我自己一个人的力气肯定解决不了。”说罢还将一只手搭在桐博的肩上。
然而对于桐博来说,这只手仿佛有千万斤重量。我当时到底在想什么呢?三日月赤楠,就这么把那东西扔给我,鬼鬼祟祟地跟我说着“无论如何请帮我把它毁掉,拜托了。”之类的话,我当时的脑子一片空白,想都没想就这样做了。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他呢?三日月赤楠正在和恶魔一样的家伙打交道啊。这一段时间里的周围伙伴们的连续死亡,跟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赤楠。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的?”桐博毫无保留地询问道。
“啊,这个嘛......”
“先不说这个。”还没等赤楠回答,桐博就立即打断了他,桐博现在的思绪像是一团乱麻,又是心急如焚,“你有没有让死人复生的办法?”
“让死人复生的办法?”赤楠吓了一跳,过了一会儿,才突然想明白,桐博还在在意刚刚被肖娜残忍杀害的那个同学,“幸田同学他......”
“他应该还在教室里!”桐博大喊出来,说完就往教学楼的方向开始飞奔,搞得赤楠也只能拖着身子尽快赶过去。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今天的夜晚很晴朗,几乎没有云彩,月亮周围却也只有几颗星星格外明亮。但是在一楼赤楠他们的教室,残破的玻璃碎片还是能看得清清楚楚。教室里的桌椅也飞散得乱七八糟,并且在其中的一个角落里躺着一个人——已经失去气息甚至灵魂的幸田同学。桐博径直翻过已经被打破了的玻璃窗,跑到幸田同学的尸体旁边蹲下,还在确认情况,回头看到一瘸一拐的赤楠,几乎是在用哀求的眼光看着赤楠:“到底有没有那样的方法?”
“就算你这么说......”赤楠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低头晃了晃手中的魔咒书,“喂,阿尔希恩。”
过了一会儿,书中突然发出了一阵受到惊吓一般的声音:“....啊,嗯?赤楠大人......你找我?”
“你这算是睡着了么......阿尔希恩.......”赤楠一副吃惊的样子,像是有一粒巨大的汗珠从脑后流下。
“...啊?啊!赤楠大人!”阿尔希恩的声音明显慌了,“因为我以为事情都解决了,就想稍微休息一下的......”
“说重点吧。”赤楠轻咳一声后说道,“有没有复活之类的魔法?”
“复活?为什么?”
“桐博他.....果然还是对伙伴的死亡比较在意啊。”赤楠故意将声音压低了一些。
“嗯......”阿尔希恩思考了很久,慢吞吞地说,“有是有,但是赤楠大人必须知道,毕竟这是一个比较了不得的法术,需要付出很多的。”
“别管那么多了总之先让我试试。”赤楠豁出去了。
“【星月篇】的最后一个章节。”
“嗯,我看看......复活术......”赤楠支撑着慢慢坐到地上,翻开书本寻找着相应的页数,大声叫了出来,“好长的一页!”
“跟赤楠大人说了,想要复活需要很多复杂的事情。”阿尔希恩有些不满地说,“赤楠大人自己设想一下啊,一般也很少有人在去了灵魂世界之后还想要回来的吧。”
“哈哈,也是。”赤楠笑了笑。
没错,我们现在的所作所为,当然也是因为桐博的强迫,为了帮助桐博洗去那亲眼目睹了死亡而又无所作为的罪恶感。
这是赤楠第一次接受如此大型的魔法的学习。不过幸好这样的魔法一般都不是战斗类的法术,不需要立刻就发动成功,而是可以花费很长时间来准备的。赤楠要求桐博将幸田同学的尸体平放在一片教室里整理出来的一片空旷的地上,教室里唯一能找到的能够刻画的工具,除了自己的血(赤楠今天受的苦已经足够多了)就只剩粉笔了。赤楠选择了稍微显眼一些的红色粉笔在地上按照书上的图样画出了一个巨大的六芒星,看上去像是一个“魔法阵”,星星的六个角还要写一些奇奇怪怪的咒语,幸好都是赤楠认识的字母,所以抄写上去也没什么大碍。桐博积极地将幸田同学的尸体按照赤楠的指示摆到魔法阵的中央,他的眼神中迸射出希望的光芒,仿佛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像是对他的救赎。赤楠看着这样的桐博,不禁心痛起来。
当赤楠抄完最后一个字母时,准备就完成了。赤楠跪在魔法阵的面前,忍着疼痛,却发现一旁的桐博如死了一般的寂静。
“喂,桐博......”
“赤楠......”桐博变得支支吾吾起来,“这样的东西,就能让死去的人们复生么。”
“我会尽力的。”赤楠看着桐博的眼神变得坚定了起来,“这么大型的法术,我也是第一次使用。”
“那么神崎同学和金井同学呢......?他们也可以被救活吗?”桐博几乎将眼睛瞪圆,声音越来越大地说道。
“喂,我说你不要太过分了!”还没等赤楠回答,阿尔希恩那愠怒的声音好像要从书中窜出来一样,“赤楠大人今天已经耗费了很多体力了,现在为了照顾你的个人感受而又要尝试这样大的法术,已经是很勉强了;再说,你说的那两个人连尸体都已经找不到了,根本就不满足法术所需要的条件。给我清醒一点,别得寸进尺......”
“阿尔希恩,对我的朋友礼貌点!”赤楠一拳打在《柯内莉之卷》上,阿尔希恩便立马住口了。他慌忙地抬起头看着脸色更加难看了的桐博,不情愿地说,“可是他说得没错......桐博,我们现在已经找不到神崎龙二和金井理子同学的尸体了......所以很抱歉。”
赤楠将双手紧紧扣在一起,这样他就可以将全身的注意力高度集中,灵力从而也可以更加轻易地高度凝聚——这都是书上要求需要做的。赤楠紧闭双眼,尝试着在自己的身体里一次一次又一次地挑战自己的极限能量。高度汇聚的法力几乎要令赤楠的身体泛起乳白色的光晕,几乎要把教室照亮了。这层光晕如一层水雾般铺洒在赤楠的身上,反而带来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赤楠大人,您要量力而行啊。”书中魔灵阿尔希恩担忧地说。然而一旁站立的桐博的有些惊讶,但是并没有说话。
接下来便是念起一段冗长的咒语了。这咒语比一般的简易魔法要困难得多,赤楠当然一下子记不住那么长的咒语,偶尔需要睁开眼睛瞄一眼书上的内容。这一页咒语密密麻麻大概有八行,不像是咒语,反而像是一首短诗了。带着赤楠自创的慢拍节奏,简直就是将他吟诵出来。
灵魂,赋予了生命太多太多的意义。
没有灵魂的躯壳在这样的世界里,没有价值。
没有归宿的灵魂在那样的世界里,无法存在。
回来吧,躯壳被赋予了灵魂,才是最完美的。
在快乐的世界里舞动的人们,
在留恋着什么呢?
是怨恨罪孽?
还是千里相思?
最后附上一句发动的古语,复生仪式的全部要求便全部达成。此时赤楠身上的白色光芒几乎要将整个夜空点亮。沐浴在圣洁的光芒下,虽然已经成为了亡者的赤楠,此时也宛如一位神圣的天使,代替神灵来救赎这些受伤苦痛的人们。
“Osi-Soul‘evife!”
洁白的光辉更加强盛了。然而,这个仪式从表面看上去光鲜亮丽,洁白无瑕,其实此时的赤楠相当辛苦。复活的方法,其实就是一个【召灵】的过程,从灵魂世界中的无数怨灵之中,找到和这具尸体的怨气所匹配的,从而把他拉回来。由于范围缩小到了怨灵(不是正常死亡的灵魂),所以范围缩小了一些,但是要找到波段相同的,还是需要十分小心,这就是为什么需要赤楠高度集中注意力。
浏览的过程自然会持续很长时间,阿尔希恩再也没有说话,但明显能感觉到那份提心吊胆的担忧心情。桐博早已为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不仅仅是因为赤楠——那个曾经的爱哭鬼,软蛋,一切弱者的代言人,现在正在做着一些令他想都不敢想的奇妙事情,另一方面,他更在反复琢磨,喃喃自语着一些复杂的词语:“灵魂......在不同的...世界?”
忽然间,赤楠一阵惊喜地叫喊:“找到了!”引起了在场其他两人(其实是一人一书)的注意,赤楠也终于感觉到了两股完全吻合的精神能量,尽管这种能量无时不刻地透露着来自死亡的讯息,但是只要找到了,进行召灵就可以活过来了——虽然赤楠是这么想的。
然而,正当赤楠想要调动起力量来吸收那份吻合的精神能量时,他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对。他分明感觉到正当那个怨灵想要来到赤楠的身边时,一道如铁板一样的障碍一下子切断了他与赤楠的精神中枢的连接。赤楠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差错想要再次试探时,眼前的障碍又出现了。一下下地切断不仅阻碍了召灵的进程,也在损伤着赤楠的灵魂力。
为什么?到底哪里出了差错?赤楠焦急地问自己。眼看着幸田同学的灵魂就在眼前,为什么就是带不出来呢?那个障碍到底是什么?赤楠紧闭双眼,恐惧的一幕袭来——面前站着的是——幸田同学的灵魂。
“怎么了?幸田同学?快和我一起回到原来的世界啊。”赤楠在这样的幻觉中冲着眼前的幸田大嚷道。
然而幸田同学就是不动,脸上浮现出为难的表情,也不说话。赤楠急得都快哭出来了。眼泪到了眼角却伴随着尖叫而收了回去——幸田同学的身边,赤楠也看到了神崎龙二和金井理子的灵魂,就站在幸田的后面。
“怎么了啊大家,我来帮你们回到原来的世界了啊。”
话音刚落,障碍物出现了。这一次的景象在赤楠的幻觉中更加具体了。赤楠这才惊恐地发现,眼前的障碍不只是一道铁板,而是一个环绕四周的牢笼,又仿佛一个坚不可摧的钢铁要塞。神崎、金井和幸田他们的灵魂就这样被关在里面。赤楠想用自己的精神力去攻破这道锁,却完全找不到突破口。在赤楠与幸田同学的灵魂连接中断的时候,他清晰地看到三个人的灵魂口中正蠕动着什么。
“请...救救我们.......”
赤楠惨叫了一声,身上的光芒瞬间全部消失,向后仰倒在地上。房间里一下子重新陷入黑暗,正如赤楠眼前短暂的漆黑一般。
“赤楠大人!赤楠大人!”阿尔希恩焦急得喉咙都嘶哑了。
桐博也蹲下来大喊道:“喂!赤楠!赤楠!”
“桐博,抱歉,我失败了。”短暂晕眩过后,恢复意识的赤楠坐在地上,叹了一口气说,“看了失去了肖娜小姐,那个男人也丝毫没有放弃的想法呢。”
“没关系,赤楠已经尽力了。是我自己太没用了。”桐博咬下嘴唇,低下头有些愤怒地自责道。
“桐博...我......”赤楠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桐博,但是他觉得是时候向自己的好朋友将这一切解释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