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一天休息之后,幼军官兵又投入到紧张的训练中去,但这次王贤的心神,难免多分了几份出去。一个是韦无缺在京城的行踪……吴为和闲云一直在盯梢那老仆,却一直没有看到过他的影子。过了几天,那老仆离开京城时,也没有看见韦无缺与他同行。因为担心打草惊蛇,本来计划好的抓捕行动也只能作罢。
另一个,自然是家里的宝贝了,兄弟们虽然一人挑了一两样,却都没拿走,全放在他的宝库里,这下子王贤终于体会到突然中了五百万的感觉……天天担心有人惦记,连觉都睡不好,隔三差五就回去瞧瞧。但以帅辉和二黑看来,他分明是惦记家里那朵鲜花。顾小怜实在太漂亮了,以至众兄弟一致认为,王贤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为此他们还开出了盘口,哪怕对他最有信心的吴为,也赌他坚持不过半年,教王贤好生郁闷,我就那么意志薄弱?
最后一个,自然是即将来京的林清儿了,新婚燕尔就分别了小半年,个中相思也只有亲身体会过,才知道是多么的度日如年。不过期待之外,他也有小小的困扰,清儿来了看到家里有个天仙般的美女,该作何感想?会不会感到伤心?这让他在期待之余,未免微微心乱。
不过该来的总得来,在期待与忐忑中,林清儿抵京的日子到了。恰巧,这天又是营中放假的日子……一张一弛文武之道,训练越是严酷,就越要有定期的放松。幼军规定八日一休,但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到休假,那些在比校中暂时落后的队伍就享受不到。只能在别人外出找乐子时加班训练,寄希望于下次放假了……
这天一大早,王贤便离营回家去看了看,家里头已经不是起先那个样子,陈发早知道主母今天抵京,提前好几天,就准备好了一切。但是为了体现出对主母驾到的着紧,他还是四更天就把全家的丫鬟仆妇招呼起来,洒扫庭院、准备酒食、摆设盆景,里里外外忙得热火朝天。
这陈发确实是理家的一把好手,王贤发现自己根本不用操心,他就能把一切都打点的十分完备。不过他回来也不是不放心陈发,他担心的其实是另一位……正寻思着,便看见顾小怜穿一身朴素的衣裙、腰系围裙、未施粉黛,端着一个精致的蒸笼过来。
“大人。”朝王贤盈盈一福,她面孔白里透红,秀发被打湿成缕,应该是刚从伙房出来,看上去又是别样的韵致。
“呵呵,小怜姑娘。”王贤笑着点点头,和蔼道:“有什么事?”
“奴家怕夫人旅途劳顿,吃不下饭,便做了些杭州糕点,可奴家以前从没做过杭州点心,生怕到时候丢人,”顾小怜轻言细语的巴望着王贤道:“可否斗胆请大人尝一尝,到底能不能入口?”
“乐意效劳。”美人相求,王贤哪能说不?何况经过林姐姐的洗礼,再难吃的东西下肚,他都能面不改色。但打开笼盖后,只见铺笼底的荷叶上,整齐摆着一根根笔管粗细的白色糕点,上面还星星点点撒着桂花,光看看便觉着美轮美奂,他就知道这小怜姑娘是有练过的。
“啊,是条头糕”王贤还没说话,灵霄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拿起一根就往嘴里塞,登时两眼发亮的大赞道:“真好吃”
在顾小怜祈求的目光下,王贤也品尝了一根,在入口的瞬间,豆沙、糖、桂花和糯米混在一起,糯而不烂、甜而不腻、绵而不于,而且一口就可吃下,恰到好处。一边慢慢咀嚼一边点头,咽下去后大赞道:“糯”
軎字很难用语言形容,但对苏杭点心来说,这字就是最高的评价了,相反,就算你的点心其他方面再好,如果让人感觉‘不糯,,那就谈不上成功
“这下奴家就放心了。”美人轻拍胸口,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姐姐可是试了好多次呢,不好吃怎么可能拿出来呢。”灵霄在一旁帮她说话道,这些日子,她和小怜姑娘的感情急速升温,已经从怜姐姐,,进步到俎姐,了。
“妹妹。”顾小怜俏脸一下红了,阻止灵霄说下去。
“呵呵,你有心了。”王贤笑笑,他本来有些话想嘱咐顾小怜,却又开不了口,但看到这笼糕点后,他知道,自己什么都不用说了……这个女子不只有绝世的美貌,还有超凡的头脑,自己的那些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不过,她要真是赵王的女间,到时候也就越棘手……
算了,不为将来发愁了,先顾眼前才是正办,王贤于咳一声道:“好了,出发了,小怜姑娘,你想一起去么?”
“奴家还是在家里恭候吧,这样夫人一到,就能吃上热腾腾的点心。”顾小怜微微摇头婉拒。
“也好。”王贤点头笑笑,又拿一根条头糕,便出去了。
望着他的背影,顾小怜轻轻一叹,旋即绽出温柔的笑,宠溺的对腮帮子鼓鼓的灵霄道:“慢点吃,别噎着。”说着给她倒了杯水,灵霄这才把喉咙里的糯米糕咽下去,拍着胸口,长舒口气道:“姐姐,小贤子今天看你的眼神不大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小怜姑娘状若漫不经心道。
“以往看到你,眼神就像我方才看到条头糕一样。”灵霄想一想,打个比方道:“今天却像我现在看到条头糕一样。”
“你方才的眼神我能看出来,现在又是个什么表情?”
“噎着了,不是很想吃。”灵霄很认真道:“他心里,现在满满都是我林姐姐了。”
“静瞎琢磨。”顾小怜笑起来道:“条头糕还堵不住你的嘴。”笑容依旧甜美,却少了一点自信……
船应该午时到京城,辰时不到,王贤便按捺不住要出发。为了小别重逢,他特意沐浴熏香,穿上了簇新的衣冠。在陈管家的坚持下,他终于忍住害羞,让府上的丫鬟伺候自己洗澡穿衣,甚至没动手指头,就已经从头到脚穿戴整齐了。
望着镜子里那张相貌没什么变化,气质却明显提升许多的脸,王贤不得不感叹居移气、养移体的神奇……当初自己像狗一样瘫在床上,偶尔照镜子都觉着满脸的晦气,实在不想看第二眼。这才过了几年,已经完全找不到当年的影子。
不过哪怕过上几十年,他仍会清晰记得,那年也是这个时节,也是这个时辰,那个敲开他家门的女孩,落花无言、人淡如菊,书之岁华,其曰可读……
林清儿,始终是他心里最重要的那个……
出来房间,王贤意外的看到朱瞻基也来了,忙行礼道:“殿下……”
“少来这套。”朱瞻基挤眉弄眼道:“在你家咱能随便点不?”
“好吧,”王贤道:“你来于啥?”
“当然跟你去接嫂夫人啊,我还没见过嫂子呢。”朱瞻基激动道:“我还准备了迎接仪式,咱们过去吧,去晚了就不好玩了。”
“那是我老婆,你激动个啥儿。”王贤苦笑着被他拉上车。车队便驶出府门,朝官船码头而去。
盏茶功夫到了码头,王贤发现这里竟然戒严了,看到朱瞻基的侍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码头戒备起来。他不禁小声道:“太过了吧,你嫂子连副诰命都没有,哪当得起这种规格?”
“怕什么,我朱瞻基的嫂子,再隆重十倍也担得起。”朱瞻基笑道:“那些言官若是聒噪,就说是因为我要来码头才戒严,他们还有什么咒念?”
“那这些,能不能省省……”王贤看着地上铺满黄金色的菊花,架着一挂挂用竹竿挑起的鞭炮,还有奏乐的乐队,跳舞的舞姬“我是跟你嫂子团聚,不是在接新娘”
“好了好了,既来之则安之吧。”朱瞻基费了好一番心思的安排,哪能听他的,还笑嘻嘻的吩咐道:“对了,先别透露我的身份,就说我是你京里才认识的朋友,叫小黑。”
“小黑……”王贤心说,他还真习惯这名字了,“你这是要闹哪样?”
“我不想让嫂夫人对我恭恭敬敬,像你对我一样就行。所以等我和嫂夫人熟悉了,再告诉她不迟。”朱瞻基道:“没看么,我把身上所有表示身份的东西,都取下来了。”
“那,好吧……”王贤叹口气,暗道,人家接媳妇你跟着凑啥热闹,不知道你到哪里都是主角?
众人在码头等了大半个时辰,便有侍卫速来报说:“船到码头了”
王贤的心跳陡然加快,翘首望着那艘官船缓缓驶入码头,船离岸还有十几丈远,他就看到船头立着那个朝思暮想的倩影,便不管边上还有太孙,使劲的朝其挥手。
那船上的人儿,也在翘首以望,自然一眼就看到他,激动的忘掉矜持,也用力挥动着玉臂。
船一靠岸,王贤便纵身跳上去,把妻子紧紧的搂在怀里,紧紧,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