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即敛去神色,又忙道歉:“对不住,我、我……”她说不出理由,只能转头对我道:“你若不愿,我也……”
我朝翠花招了招手,“拿一百二十两给任三夫人。”
“姑娘?”
“姐姐?”
“无妨,钱多没地方花,而且我确实挺喜欢这个花冠。”
我打开锦盒,将剔透晶莹的梅花冠拿出来,又将夏雨头上的钗饰一个个拔下来,将花冠戴到她头上。
“姐姐,我不要……”
“别动!”
“真漂亮!我妹妹如花似玉的年纪,就该用这种好物来衬。”
夏雨眼睛又红了,“姐姐,你都买了多少了?今儿一天就给我和娘买了三、四百两,你真是……”
我捏了捏她的脸蛋,“姐姐现在是超级富婆,不花太憋屈了。放心吧,姐姐的银子花不完的,相信我!”
夏雨又哭又笑,一时拿我没奈何。翠花朝她点点头,她才欣然的受了,让翠花将花冠好生的固定在发髻上。
“姐姐,会不会太招摇了?毕竟在金玉堂……”
“在意那多做什么?只要我妹妹戴着好看舒服就成。呀,真美呢!像刚出水的芙蓉,像白雪皑皑中的梅花。嗯……寒梅点缀琼枝腻,香脸半开娇旖旎。”
“姐姐,你还打趣我!”
两人一阵笑闹,将方才的尴尬一扫而空。
我没去看夏荷的表情,但感觉到她的眼神十分复杂,有酸涩亦有丝隐约的嫉妒。不过最终还是忍下离开,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宴会酉时开始,申时一刻左右(17点不到)庆王府的侍女来礼请诸位去宴席。宴中连荆南季家六公子也来了,好在季明悦没出现,不然又有一场风雨。但只要是季家的人,我还是躲远些好,所以尽量猫着腰避开了,没往主宾贵客席面上坐,去院棚子里散客席尾找了个座。
比起世安府的冷落,庆王府门客如潮,孩子都有几十来个。比如曾在宫中玩过“天黑请闭眼”游戏的周瀚、谢齐风……还有耗子精小朋友。
虽然这些熊孩子已经对小毅没那么针锋相对,但还是不愿玩在一处。
我告诉小毅不用刻意融入融不进的圈子,但也要有善意的释放并接纳其他靠近的人,所以不多会就和另外一群小朋友玩在了一起。满头大汗的跑来时,还将几个交好的小朋友带到我面前介绍。
一个是何远鸣,抚州修撰文官家的,一个是郑琪,抚州兵马司吏目家的,一个是抚州朗将家的鹤小龙,才五岁,还有个十分调皮的七岁女娃娃,庆王妃娘家的亲侄女钟晓晓。
不是大门户,兴许也是豪门贵子不同他们玩,所以才选择了小毅。
“听闻你给周成毅做了许多新奇好玩的玩意儿?”
郑琪虎头虎脑的问我,边上的何远鸣怯怯的拉了他一下。
臭小子又去炫耀了!
我笑笑的摇头,“我听不见呢!”
“原来是个聋子。”郑琪小声嘟哝一句,
小毅皱眉斜了眼他,虽不悦,但也并没有表示什么。
我拍了拍他的头,“玩去吧,到了正式开宴的时辰再回来,估摸还有两刻钟,让雀儿记着。”
“嗯。”小毅点了点头。
“嘁,她不过一个乡野村妇,还是个聋子,倒让你如此尊崇。拿出气派来,指令她给你做什么,她难道不会言听计从吗?继母什么的最坏了,惯会捧杀不是自己的孩子,你现在瞧着好,到你成年,世安府将来定没你容身的,财产全会落到她和她亲生子女手中。
我听姨母说起过你这个继母,是个没规矩,十分荒唐的人!”
走出几步远,郑琪对小毅冷嘲热讽的嗤说一番。
“是你的庆王妃姨母说的?”
“是啊!”
小毅“哦”了一声,然后拉着何远鸣和钟晓晓欢快的跑走了,郑琪和小短腿鹤龙在后头追。
“姑娘,万不可让小公子同这样的玩一起。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小公子定要被他们撺掇坏了。”翠花弯身附头过来提醒我,
我不着痕迹的推了她一下,没回应什么。
周成毅早慧的很,如果经历了佟有为的哄骗还没成长,他活该还要受罪长教训。我若是充当教育“砖家”,置喙他这个指挥他那个,生出逆反心理,受罪的就是我。
别问我为何懂,初中的时候,父母越是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命令我做什么,我越不做,哪怕乖巧的应了,背地里也绝对不按他们教的做。
有孩子的地方就有吵闹争抢,更何况是高阶级熊家长护着的熊孩子,更加不得了。还有一、两刻钟开席,几十个孩子在庆王府后花园,打了起来。不过主角不是小毅,是郑琪和郝大学士家的金孙耗子精。
我赶到的时候,中间几个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郑琪鼻青脸肿的变成猪头,耗子精至多头发、衣裳乱了些。可郑夫人阶级不够,哪怕占了理还是一个劲儿的同郝二夫人赔礼道歉。
郝二夫人心疼儿子,把事情问了个大概,开口就骂:“没教养的东西,国相府倒比不上你们的门户礼仪规矩?你儿子一张蛆嘴也敢置喙本夫人的家规?怂恿他人疏离本夫人的儿子,谁给了你的狗胆?”
当着周围恁多人的面,可谓骂得十分难听。
“郝二夫人,我儿还小,算是童言无忌,请您原谅一回。我回去一定好生的严厉管教!”
郝二夫人岂会饶他们,叱喝着下人押着郑琪跪下给她儿子磕头赔礼。
可若郑琪真跪了,这孩子将来就要被落下标签,一生受齿龋,所以郑夫人眼见她不肯善了,也开始疾言厉色的反驳不过是孩童间的玩闹,又装可怜煽动着旁人,话里话外道郝二夫人心胸狭窄。
郝二夫人恼极要拿五品诰命身份罚她,恰时庆王妃钟琳琅赶到阻止,才没闹得人仰马翻。
除却国相府——皇后的娘家,郝二夫人的爹还是工部尚书刘大人,乃卫良衡他爹的顶头上司。听闻是正院嫡出的唯一姑娘,但底下还有六、七个庶房姐妹,从小处于水深火热的宅斗,所以性子十分厉害。
孔嬷嬷曾告诫我上回在宫中若不是有皇后“撑腰”,估计得脱一层皮。
“还不走?少凑热闹,不然一不小心就惹一身骚!”
找到人群中的小毅,我悄悄的将他拉出去。
他眉飞色舞的想同我炫耀什么,我一个冷厉的眼神将他的话瞪了回去。然才走出后花园子,就有好几个体面的丫鬟婆子来请我去问话,让我连同小毅也一起带上。
翠花紧张极了,悄声问小毅,“小公子,你是不是闯什么祸了?”
小毅头颅一仰,表情一嗤,意思是“这算什么闯祸?放心,没事儿!”
跟着丫鬟婆子刚进了一处偏厅,便望见一屋子人,庆王妃、赫二夫人、赫三夫人、钟老夫人、郑夫人……还有其她几位郝府贵妇。
个个严阵以待望着我们。
那郑琪小朋友更是红着眼就指过来,“是他说郝子矜是只爱哭鼻子的小耗子,没教养的肥墩,让我们一起欺负他的。我、我和表妹他们根本就不认识人,呜呜……”
郑琪、何远鸣几个是庆王妃娘家的亲故,钟琳琅出身不高,更别提她娘家的远房亲戚,所以同皇亲国戚当然没有往来,确实不认识。
可不认识,就不代表可以随意欺辱别人。
“夏颖,是不是你教唆他欺负我堂弟的?”胡婧怒道,
“夏颖,赶紧同赫二夫人和赫小少爷赔个礼。”
事实还未定论,庆王妃生怕娘家人吃亏、自己丢脸面,一音落锤定了我和小毅的罪,我也来不及反驳,另一旁的赫二夫人就开始骂起来,
“乡野村妇,上次在宫中你弄哭我儿,这回你又故技重施吗?是否以为本夫人隐忍了就好欺负?今日你若不给本夫人一个交代,就崩想出这门!”
“小爷我今日便出了,如何?”
“你个小畜……”赫二夫人差点将心里话骂出来,旁边贴身婆子扯了一下,她才转而道:“哼,犯错违法得付出代价,这乃天经地义,让你爹亲自来也越不过这理!”
“你若敢私禁我们,我叫我爹砸了你们国相府!”
说完,小毅牵着我又要出门去。
我拽了他一把,重新走近诸位夫人面前,笑道:“诸位夫人稍安勿躁,你们如此声严厉色,我也听不清楚。只是大概猜想……”
我转头冷冷的看了眼郑琪,继续道:“这位小少爷约莫是怪责小毅怂恿了他吧?不过既然是郝小少爷与他打架,便是他言行惹的,怎怪上我家小毅呢?就算小毅说了几句不该的,郑家小郎也不可以为能仗势欺人吧?自己任性胡为,踢到了铁板,怎将错怪在别人头上?”
“你、你放……你胡说八道、满口污秽,……”郑夫人拍案而起,嘴里“斯文”的骂了一长串。
庆王妃面色也不好看。
我恍若听不见,仍是继续道:“赫二夫人还不明白?定要争执个你长我短吗?”
见赫二夫人要转移怒火,钟老夫人、郑夫人立即将伏小赔礼,所以赫二夫人左看右看还是觉得我不顺眼,怒气冲冲的瞪向我。
我仰头冷笑几声,“好啊,那我今儿作为小毅的娘,为他掰扯掰扯,争一争!
在鸿蒙学院小毅与贵小少爷、十一皇子早有过节,诸位若是不知,随意在庆王府找个鸿蒙学院就读的公子问问是否属实,或者问问十一皇子亦可。曾经可都是他们同贵小少爷一群人欺负我家小毅。
今儿小毅也没动手动嘴的,赫二夫人这态度硬要同我讨公道,那我也讨一讨。自己的孩儿自己疼,不能叫他一直隐忍退让,日日受旁人欺负。”
“嘿……”
“好一张伶牙利嘴!”
赫家几位夫人和其她几位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