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去报信的人回来了,只带回一个令人痛心的消息:左光道大人将自己的口粮分给灾民,自己一家人却活活饿死了。没时间感慨,没时间哀悼,解决眼前之事儿才是重中之重。思及此,立即开始分配任务:“林大人,你负责安排地方给这次赈灾需要,除了我们自己人住的地方,还要安排太医看诊的地儿,搭棚熬粥给灾民解饥也刻不容缓。王护卫,你带着杜广丰和他的兄弟去信城周边查看水灾情况,同时务必让所有灾民都知道朝廷在此救灾,要让他们知道,朝廷并没有抛弃他们。卢太医,施太医,就有劳二位马上带人开始为大家诊治,尽量避免瘟疫的发生蔓延。泥洹和我去处理灾民的住宿问题,还有就是负责安抚灾民的情绪。好了,大家都听明白了吗?明白就立即行动。”“明白。”大家异口同声,众志成城。
对于信城,我们都是不熟悉的,所以迫切需要有几个当地人来配合我们完成任务。好在我们停留分配任务的当下,周围人群中一些体力尚好的年轻人便开始聚拢过来,这正合我意。快速扫视了一周,锁定了几个目标,将他们从人群中挑选出来,义正言辞道:“我们是朝廷派来帮助你们的,为了尽快解决大家的生计,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他们听后都是一愣,然后不约而同的望着在场的一名年龄稍长的男子,可见他算是一个可以话事的人物。
随后男子终于开口“你需要我们做什么?”见他是个明白人,也不含糊,直接说明“在信城,没人比你们更熟悉,有你们引导,我们定能在最短时间内安置好灾民。”他低头思索了片刻,便爽快回到:“既然你们是来帮助我们的,那我们没理由自己人不帮自己人,你要我们做什么,只管说就是,我们定当全力以赴。”“好。我需要你挑选一部分年轻力壮之人,分成几队,分别加入到我们的队伍中去,协助我们完成任务。”“行,没问题。”队伍散开后,大家都迅速投入到救灾中去,没有丝毫懈怠。
在当地居民的带领下,我们很快来到了灾民聚集点。虽然已入冬,但空气里还是有难闻的异味,是尸体腐烂的气味。仔细一看,才发现地上横起竖八躺着的人,有的还尚存微弱的气息,有的却不知何时没了呼吸,更有甚者,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散发出阵阵恶臭。真庆幸这不是夏季,不然即便他们能躲过洪水的摧残,怕是也逃不出瘟疫的侵略。不过,这个信城就算已是冬季,温度也没有太低,所以防止疫情突发还是很有必要。
“所有人用布遮住口鼻,然后尽量带上手套,将所有尸体运到一个凹地,全部火化。最后用石灰水将周围刷一遍,再用艾草熏。”一听说要火化,人群开始沸腾。“不行,这都是他们的亲人,如今惨死,却还不能给他们留个全尸,这也太不通情理了。”“就是,我苦命的孩子,他才六岁,被活活饿死,你们现在还要烧了他,你们也太残忍了,你们若要烧了他,我就跟你们拼了。”“不能烧。就算是朝廷也不能这么做……”“当初不管我们死活,现在他们死了还不得安宁……”话到后面,是越说越难听。
他们这个时代的人,还深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思想禁锢,都认为此举是大逆不道,也难怪他们群情汹涌了。“大家静一静,请听我把话说完。”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出来。可他们此刻已经急红了眼,根本就听不进去任何话。转过头看着带路的董志,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诚挚道:“我们是真心实意的想要解决问题,绝不是故意为难大家。你能让他们暂时安静,听我说完再作决定吗?”
见我如此诚恳,他一咬牙,像是做了一个很难的决定,转身对着人群大声道:“乡亲们,我董志从小是大家看着长大的,在我心里,你们都是我的亲人。如今亲人有难,我却无能为力,我真是没用。可是,今天朝廷来人了,他说他们是来帮助我们的。虽然,我不怎么相信朝廷,但我还是宁愿选择相信他们一次,毕竟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如果各位还信我这个傻小子,那就请听这位大人把话说完,如果他不能给我们一个很好的解释,不要说你们,就是我董志第一个就不答应。”
他的话果真有效,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各位乡亲父老,朝廷知道这段时间你们受苦了,但是朝廷并没有忘记大家,皇上更是为水灾一事寝食难安。我们来得可能有些晚了,但我们还是来了,因为皇上告诉我们,你们都是他的臣民,他怎么也不会放弃你们的。所以,我们都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帮大家度过难关。我知道,你们失去自己的亲人已经是很不幸了,我也知道你们的心很痛,但是大家听我说,如果尸体不火化,腐烂的尸体必定会引发瘟疫。失去的亲人,我们无法挽回,但活着的我们得要尽力活下去,这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
一听说瘟疫,人群又再次躁动起来,但显然,大家已冷静了很多,开始理性思考了。许久,人群中响起一个微弱的声音:“你们真的是来帮助我们的,不会像以前他们一样,来做做样子就跑了。”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因为饥饿,他失去了本来面目,让人猜不透他的具体年龄。他的话一出,人群陷入深深的沉默,他们看着我的眼里,满是担忧,恐惧和绝望。心中一痛,甚至能亲身体会到他们曾经满怀希望,却被无情抛弃后的绝望。
“请大家放心,我们这次是有备而来,也早已明志,一日不解决水灾问题,我们就不会早走一日。”听我如此一说,在他们的眼里,终于看到了一点儿生气。趁着他们还都聚在一起,急忙宣布几条注意事项,“各位乡亲,现在请你们专心听我说几点:第一,我们已经组织人搭棚熬粥,等会儿就会有人带你们过去。白粥是足够的,所以希望大家到时能遵守秩序,不要发生挤兑,不然我们将严惩不守规矩之人。第二,我们也带来了宫中太医,大家身体有不适的,都可以去看诊。在此,我希望大家能相互照应,身体好的就照顾一下那些体弱的。第三,大家切记,绝不能随便饮用生水和不干净的食物。大水过后,我们的水源都受到污染,如果贸然饮用生水,势必会引起身体不适。那些死去牲畜的肉也不能吃,必须一同火化掉,不然这都是极易引发瘟疫的。当然,大家不必恐慌。我们会组织人去寻找干净的水源,此前也会有专门的人为大家准备可供饮用的水。第四,你们中年轻力壮的男人就负责重新搭建房屋,女人就负责照顾老人小孩儿和重病之人。如果大家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或是有什么好的想法,随时可以找我们。总之,现在我们是在同一条船上,希望大家能同舟共济,共同度过这段艰难的时日。”
见着他们眼中重新燃起希望,就知道他们算是暂时选择了信任我们,心里的石头也稍稍落地。虽然情况还没有解决,但至少他们对朝廷没那么抵触,愿意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