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仔细想想,容景也从来没有逼迫自己做过这些事情。
欧阳念神色复杂,默默看了容景一眼,“抱歉,可能是我太冲动了。我并不是生气你让我做了你的棋子,而是生气你对我完完全全的隐瞒。”
欧阳念说着,突然垂下眼眸,“我一直以为,我和你是朋友,是可以并肩作战,完全信任,甚至可以将后背交给对到的兄弟。”
“不是兄弟。”是妹妹!
“什么?”
容景的声音太小,欧阳念没听清楚。
容景摇了摇头,“没什么。”
“哦。”欧阳念有些失落。
他每次都是这样,事事隐瞒,不愿意将自己的心思透露分毫。
她猜不透他。
她知晓他对他并无恶意,但是对于她,却始终不肯坦诚相待。
容景心头莫名一动,听着她失落的语气,感觉有些难受。
他动了动嘴,开口,“你不是棋子,这些局,本就是为了你。”
“嗯?”
欧阳念愕然抬眸,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他,“什么意思?”
为什么她不是棋子?
为什么这些局都是为了她?
难道容景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她?
容景他……是这个意思么,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他与容景相识不过数月,容景怎么可能为了她冒这样的险,设这样的局?
欧阳念疑虑重重,心头疑惑更重。一双炙热的双眸盯着容景。
容景却是又不肯多说一个字了,只脸上的表情更加的僵硬了几分。
有些事情,他无法解释。
夺嫡之事,他原本是不打算参与的。后来觉察出了她的意图,他才决定答应父皇的请求,应下那一旨诏书。
她想要进兵马司,他便尽自己所能,帮助她达成所愿。
他和她,都是历劫之身,受天命的制约,天道让她经历这些事情,他便无法干涉。
这些事情,他不是不愿告诉她,而是不能告诉她。
欧阳念盯着容景看了半晌,也没见他有所动容之意,不由垮了脸败下阵来,“好吧,既然你不愿意说,那便不说吧。只是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回答我。”
“什么问题?”
“容景,我可以相信你吗?”
不告诉自己原因,总要知晓他可信不可信。
欧阳念也觉得自己疯了,怎么会幼稚到如此冲动的去问一个人这样一个问题。
但是不知为何,在容景面前,容景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信。
这种脱离理智的信任,简直莫名的出奇。
欧阳念眼睛紧紧的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蛛丝马迹。
容景身子不由又是一僵。他突然想到了以前。
那时候,妹妹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对他这个当哥哥的也是十分信任。
每一次他说的话,她都会牢牢记在心里。
那一次,她生辰。
他因为魔物侵犯而出去迎敌,他答应她,在她生辰的时候,定会赶回来为他庆生。
可惜那日魔物来势汹汹,当他扫平魔物赶回去的时候,她的生辰已经过了。
宾客散尽,宴会已休。大半夜的,她却站在门口等着。
他回去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她眼泪汪汪委委屈屈的小模样。
“哥哥,你说过定要在我生辰之日赶回来的,我等了好久,都不见你回来,还以为你食言了呢。”
小家伙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的他心都揪成了一团。
他将小小的一团抱了起来,替她擦了擦眼泪,“不哭了。哥哥答应你,以后绝不食言了好不好。”
小家伙抽噎着点了点头,“嗯,哥哥不食言,哥哥最好了。”
那时候,他心都化了。
可惜,他说过不食言,最后还是食言了。
他说过会护好她的,可惜直到最后都没有保护好她,让她要在这凡世历劫。
欧阳念见容景面色有异,沉默不语,心下微微一沉,不由又问了一句,“我问得问题,很难回答么?”
难道,便连他也觉得,自己不能够相信他吗?
欧阳念的话,瞬间拉回了容景的理智。
容景微微沉眸,一脸认真,“你可以信我,我答应你的事情,同你说过的话,绝不食言!”
他已经食言过一次,怎么可能再允许自己食言第二次。
欧阳念莫名松了一口气,“你如此说,我便放心了。”
毕竟她可不希望,在她选择将他扶上那个位置之后,才发现面前之人,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模样。
文大人的府邸。
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太监鬼鬼祟祟的左右瞧了瞧,最后小跑着从文府的后门进了文府之中。
进去之后,他便轻车熟路一路畅通无阻的去了文大人书房的方向。
片刻之后,那人已然恭恭敬敬的候在了文大人身边,小声嘀咕着什么。
文大人面色不改,只待那小太监说完,才问了一句,“既然是面见皇帝,该是摘下了面具。他的样貌,可是看清楚了?”
那小太监又低声耳语了几句,文大人脸色顿时一变,“你是说,他在面见临皇的时候,没有摘下面具?”
“是。奴打听的清清楚楚,据说那世子当时是同容王一道去的。他未摘面具,陛下也未怪罪于他。”
“陛下什么反应?”
小太监摇了摇头,“陛下见世子和容王是在御书房里,当时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人在,奴也不知晓陛下的反应。只听闻陛下那见完那世子之后,似是发了极大的火气。那日之后,便连容王殿下也没在宫里头待着,早早的便出去了。”
文大人微微眯了眼眸,“这么说,陛下是生气了?”
他说着,突然冷笑一声,“这容王殿下,仗着陛下的宠爱,是越发的没有规矩了些。世子出身山野乡村,没有规矩便也罢了,他一个在宫里头长大的皇子,难不成也不懂得规矩了?
陛下厚此薄彼,宠爱这二皇子殿下,便越发的将人宠的没了规矩。身为皇子,该当以身作则才是。
想当初三皇子仗势欺人强抢民女,陛下一怒之下将其贬为庶人一年之久。”
小太监垂首敛目,识相的没有接话。
他知晓,文大人不是真的气愤,他这些话,与其说是在自言自语,不如说是说给他听的。
说不定到了明日,这陛下的桌子上,便会多出许多弹劾容王的奏折出来。
“你回去吧。若是无事最好不要出来。免得露出了马脚惹得别人怀疑。”
“是。文大人放心,奴才一定会小心的。”
小太监贼头贼脑的出来,又悄声无息的出去。
皇宫里,小福子才满脸愁苦,同自家师父诉苦,“师父,今个儿又有好几个奴才,同奴才来打听消息了。”
福公公翘着兰花指,指着他的鼻子严肃教育道,“那些个不安分的奴才,花花肠子最多,你需得谨慎应付才是。你可要记住了,咱们都是陛下的奴才,咱们今日能有此殊荣,也是沾了陛下的光彩。
你可千万莫要贪图别人那点儿占便宜,免得害人又害己。”
福公公只要絮絮叨叨起来,总要念叨个没完没了。
小福子都已经习惯了,这时候听得他在那里嘱咐自己,只管乖巧的应着。
房间里的临皇刚好批阅完了奏折出来,还没走到门口,便能听到福公公在同小福子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福公公因为怕吵到临皇,所以是压低了声音说的。这时候再走近一些,才能彻底听清楚他们说的什么。
“今日陛下交代的事情,你可都办妥当了?”福公公开口,又问了一句。
小福子咧嘴一笑,乖顺道,“师父放心吧,徒儿都是按照师父的吩咐去说了。那小鹿子一早便过来打听世子和陛下的事情,奴才就是按照陛下的吩咐做的。”
福公公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句,“你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事情吧。那文大人向来是个心思诡异的。若是无事,你可别多嘴的说漏了嘴。”
“放心吧,师父。师父说的话,徒儿都记得了,那小鹿子每次前来问话,徒儿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不会让他从奴才嘴里听到什么不该听得。”
御书房的临皇无奈摇了摇头。
福公公是他身边的老人了。他本不是阉人,却因为救他伤了根基。后来便做了他的近身公公。
御书房的门从里面被人打开,福公公正教育小福子的话语停住,见临皇出来,忙凑上前去,拿出准备好的披风给皇帝披上,“陛下可是累了,要去院中走一走?”
临皇每日里批阅奏折累了,便要到院子里面走一走。现在的时间已经入了深秋,天气不同往日和顺,经常有风吹过。
福公公便每日里备着着披风,待临皇出来了,便帮着他披上。
临皇走在前面,他身后的小福子也跟着小跑着走了上去。
“小福子,今日,可是有人来同你打听事情了?”临皇走了一会儿,突然出声问小福子。
小福子忙不迭的回道,“陛下所料不错。世子与殿下刚走不久,那小鹿子便来同奴才套近乎了。奴才记着陛下嘱咐奴才的话,便将陛下的话说于他听。
奴才看着他,一会儿的功夫,他果然是出宫去了。想来就是去找……”
“咳咳咳!”
福公公突然重重的咳嗽了几声。
小福子听到咳嗽声,连忙闭上了嘴,才意思到是自己多言了,忙请罪道,“陛下恕罪,是奴才多言了。”
临皇有些无所谓的笑了笑,看了福公公一眼,又看了一眼小福子,道,“朕恕你无罪。在朕身边,你们可以说你们想说的,朕也不喜欢你们拐弯抹角。”
小福子道了一句,“是。”
临皇叹了一口气,又突然问问起了福公公,“福公公,你觉得,那定国公的世子如何?”
福公公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临皇的眼色,斟酌了语气,“陛下,这定国公的世子,奴才觉得奇怪。”
“哦?”
临皇来了兴致。
“今日奴才去传旨意,刚巧遇到了八皇子。八皇子将奴才挡了回去,说是这世子还在睡觉,要奴才别去打扰,奴才便在那世子府里候着。”
“老八啊。”
临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孩子,越长大,倒是越发的没了规矩了。不过,左右也是朕对不起他了。”
若是容儿知晓那孩子还活着,他一定会高兴吧。
福公公见临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便也不再说话,生怕打扰了临皇的思绪。
过了好一会儿,临皇才又对着福公公道,“你继续说吧。”
福公公便继续道,“奴才看着,那八殿下似是同那世子的关系亲近。”
说着,抬眸小心翼翼的看了临皇一眼。
八皇子是皇后所出的儿子。福公公知晓,临皇因为当初容妃的事情,恨着皇后,连带着皇后所出的儿子,也不大待见。
这时候他提起八皇子,见临皇没有生气,心下一松,又继续道,“那世子奴才观着是个聪明伶俐的。当时八皇子让奴才等着,奴才便等着。那世子后来醒了,知晓奴才来了世子府,那孩子该是担心陛下会怪罪他,便假装醉酒过来接旨,接旨的时候还是满身的酒气。
奴才当时也被他骗了。以为世子是真的是因为醉了就,没成想世子来了宫中,那身上的酒味竟无分毫。所以奴才想着,早上那酒气,怕是世子故意为之。”
“哦?竟还有这事?”临皇挑眉笑笑,“这么说来,这世子,倒还真不如所表现出来的那般。”
福公公又道,“而且奴才打听过了,那世子在外的名声并不太好。而且外界传言中的世子,很是不堪。但是奴才观着,八皇子也不是愚笨之人,若是世子真如传言中的那般,想来八殿下也不会认同了他。”
临皇赞成点头,“嗯,世子这孩子,确实不错。想来他也是害怕我会忌惮定国公府,不得已才会出此下策,做大智若愚之相,实则精明的很。”
福公公猜不透临皇的用意,便也不再接话了。
他之前也觉得陛下是忌惮定国公府,才会下旨将定国公唯一的儿子送来京都城。
但是如今看到陛下对待世子的态度,却又不像是那么一回事儿。
也是,陛下同定国公当年那是拜把子的兄弟,依着陛下的为人,他也断然不会将定国公看做会谋反之人。
福公公这般想着,心中莫名慰贴。他当初,没有跟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