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王殿下平日里待我们不薄,如今我们已经知晓了此事,难道要纵容他们阴谋得逞?”
另外一人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傻啊,你要是将此事告知容王殿下,我们岂不是要得罪尚书大人和文大人。
我们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官员罢了,装聋作哑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情,方能明哲保身,善始善终。
要我说啊,你就是太傻了。”那人说话的功夫,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那人听闻好友这般说话,顿时一拂袖一甩,颇有些气氛道,“子敬兄,想当初你我一起入宗学堂的时候,你是何等勇敢的一个人。
如今文大人弄权,朝中一半的文武功官员皆在他的控制之下。
那文大人搞出这么大的阴谋,定然是想借此机会残害朝廷里一不想屈服于他的那部分官员。
若是文大人阴谋得逞,他的权势会越来越大,若是任由这件事情发酵,后果不堪设想。
你我身为天子朝臣,岂可为了明哲保身,便要置这大临朝不顾。”
那名叫子敬的官员被自己的好友一阵义正言辞的数落,顿时脸上青红一片。
他又何尝不想做一个为民请命的好官,然后成就一番事业,将来也好衣锦还乡。
可是,这太难了。
他和元文都是从十里八乡辛辛苦苦才考进宗学堂的。
宗学堂里的弟子,大都身世显赫出身不凡,像他们这样的出身平民百姓的少之又少。
譬如当初他们所在的宗学堂里,统共才有两个弟子出身平民。
一个是他,一个便是元文。
因为他们出身平民,那些出身显赫的富家子弟很少有同他们处在一块儿的,是以在这个宗学堂里,他和元文,便成了彼此唯一可以说话的人。
他二人都是出身平民却又学识渊博的弟子,他们有相同的志向和抱负,又有相同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没过多久,他们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后来,他二人都顺利从宗学堂毕业,进了朝堂。原本,他们觉得自己在这里可以大展拳脚,施展自己的抱负。不成想,进入朝堂之后,一切便都变得复杂起来。
因为是初次入朝为官,他和元文都不懂得太多的人情世故,也因为此,他们得罪了不少的朝廷官员。
那文大人便是其中的一个。若不是当初容王殿下求情,他们在朝堂的为官生涯,就此结束了。
为官数载,因为不会为人处世,他们也一起被封到了这诺大的慎刑司里头当了一个吃力不讨好又没有实权的闲散官员。
多年来也就这般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过着。
文大人从一个小小的长公主驸马,一步步成为渐渐掌控朝廷中半数文武官员的权臣。
也有不少朝廷官员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沦落成了阶下囚。见惯了阴谋诡计,见惯了为了权势阴谋阳谋和暗斗。
这些年,平平稳稳的生活已经渐渐磨平了他们初入朝堂时的意气风发,也让他们忘掉了年轻时的雄心壮志。
如今被元文这般毫不留情的斥责,他在羞愧之余又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悲哀。
诚如元文所说,当初在宗学堂的时候,他是何等的勇敢无畏。
在未进入朝堂之前,他还曾在文章里怒斥过那些利欲熏心压榨民脂民膏的朝廷官员。
一篇文章慷慨激扬,还得了先生的赞扬和赏识。
也许真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许是当初年轻气盛,如今,他却已经找不到当年的那个志气满满的自己了。
文大人掌控了朝廷之中半数的官员,他们这些渺小的人物,放在文大人面前,那就如同蚂蚁一般渺小。
他是真的不想掺合这样的事情。无论是阴谋也好,阳谋也罢,龙虎相斗,注定池鱼遭殃。
他一向看得分明清楚,如今的生活好不容易得到了安定,他不想打破如今的平静。
“元文兄,我……”子敬涨红了脸面,叹了口气,“我们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人物罢了,你又何苦要拼了命的掺合进这些事情里面。”
元文愣住。
他似乎是没想到子敬会这么说,好半晌,他才一脸的痛心疾首道,“子敬兄,我真是错看了你了。若是知晓你是如此一个贪生怕死之人,我也不会同你做这些年的挚友。”
元文拂袖而去。
子敬一时间没了反应,呆呆地看着元文离开的方向,心如乱麻。
一整个上午,元文没有再理会子敬半句话语,他一直在闷头做自己的事情。
子敬几次想要找机会同元文说话,都被他默不作声的给拒绝了。
中午时分,沈默寒才悠闲来了慎刑司。
他来的时候,又派遣了人过来让人将那些他需要的卷宗给送过去。
元一也不吭声,自己整理了卷宗便要出去。
“元文。”
走到门口处,子敬终于出声叫住了子敬。
元文停住脚步,眉目冷淡的抬眸看他,“路大人叫我何时?”
称呼已经由“子敬”变成了“路大人”。
路子敬心头微微一刺,问了一句,“元文兄,你已经决定了吗?你确定,你要趟着一趟浑水,哪怕最后会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元文停住脚步,转过身子,“大丈夫处身立世,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只求无愧于心罢了。
还有,子敬。我同你一样,也是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寻常人,我也怕死,但是我很在乎自己的良知。
当年你我被人诬陷,牵连案情的时候,你莫要忘记了,是谁替咱们求的情,我做这些,不为别的,只求无愧于心。”
元文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路子敬脸上又是火辣辣的一片。
元文拿着卷宗,一路去了容景的书房。进去的时候,那尚书大人刚好也在一旁,正舔着脸面对着容景说着什么。
元文看见尚书大人那张嘴脸,顿时心头一阵厌恶。
他是最不喜似尚书大人这等人,奈何每一次见到他们这一类人,又不得不舔着脸面挤出几分笑意来。
在朝廷为官,就是如此。不论心里头如何厌恶,面上却要舔着笑意不能拉这一张脸面。
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当初的雄心壮志。
元文面无表情,拿着卷宗候在一旁目不斜视,耐心等着尚书大人汇报工作。
待那尚书大人说完了,容景面无表情的将人给遣出去了,元文才将卷宗交给了容景。
“放这里吧。”容景坐了下来,语气平静道。
方才那尚书大人进来的时候,容景便是一脸头疼,如今那尚书大人离开,他才感觉稍微好了一点儿。
“殿下。”
元文将卷宗放在桌子上,犹豫片刻,一脸的欲言又止。
“嗯?”
容景抬眸,“元大人还有事情?”
元文不语,抬眸看了一眼容景身侧的旋风一眼,那意思不言而喻。
容景顿时挑眉,看了旁边的旋风一眼,道了一句,“他是我的贴身侍卫,元大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他不是外人。”
元大人躬身行礼,又凑近几步,将今日自己知晓的关于尚书大人的和文大人他们密谋的一部分内容又同容景说了一遍。
“殿下,如今朝廷之中,文大人掌控半数的文臣武将,那尚书大人作为此次世子作弊一案的监督官员,却包藏祸心,勾结文大人,意图利用此事铲除异类,此事非同小可,还请殿下当心那尚书大人。”
元文说着,突然跪了下来,满脸诚恳之意。
关于尚书大人和文大人的图谋,容景自然是知晓的。
让他意外的是,元文竟然会偶然知晓此事,而且,知晓此事之后,他竟然会将此事第一时间告诉了他。
容景心里头虽然意外,面上却是适时的露出一抹诧异之意,“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元文微微一愣,“回殿下,下官……并无证据。”
似乎是怕容景不信,元文便又磕了一头,道了一句,“殿下,下官敢以性命担保,确有此事。那尚书大人不过短短几日功夫,便查出来这诸多关于世子试考作弊的证据,可见其定然是有备而来。
而且,之前尚书大人的某些举动,也十分惹人怀疑,下官先前并不知晓这是何故,尚书大人说漏了嘴,下官如今才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因。
想来尚书大人定然是早就投诚了文大人,因而才有了这场天大的阴谋。”
沈默寒抿唇不语。
半晌之后,他突然勾唇一笑,道了一句,“元大人,你可知晓你这一番话,稍有不慎,可是会给你带来灭顶之灾,你难道就不害怕?”
容景问出这话的时候,一双探究的眼眸一直盯着元大人的表情,想看看他会做何反应。
元大人先是微微愣了一愣,而后,他面色镇定的再行了一礼道,“当初元文初到这京都城里,有幸在宗学堂里见过容王殿下一面。容王殿下同下官有恩,下官相信殿下。”
容景抿唇,再次看了元文一眼,“好,此事本王已经知晓了,你先下去吧。”
元文再拜了一拜,最后才离开了房间。
元文离开不久,旋风看着元大人离开,这才凑上少来,一脸凝重道,“殿下,这个元大人,他主动告诉殿下这些,也不知晓打的是什么主意。”
容景一脸面无表情,他看他一眼,道了一句,“找人去查一查这个元大人。”
“是。”
旋风领了命令出去了。
这边旋风刚准备出去,容景的房间门便又被人敲响了。
旋风拧眉,看了一眼旁边的容景,得了示意之后,才问了一句,“谁?”
“殿下,下官路子敬求见大人。”门外的声音有一丝不自觉查的忐忑。
路子敬?
旋风再次皱眉。
好像也是管理卷宗的官员?
方才来了一个管理卷宗的官员元文,如今又来一个?
“进来。”
容景面无表情,看着走进来的路子敬。
“下官路子敬见过殿下。”路子敬冲着容景的方向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起来吧。”
容景抬眸,目露探究,“路大人求见本王,可是有要事?”
路子敬抬眸,看了一眼容景,又飞快垂眸,“殿下,路子敬前来请罪。”
“哦?”
容景淡淡挑眉,“路大人做事情一直矜矜业业,请的是哪里的罪状?”
“回殿下,子敬明知尚书大人暗中图谋,意图对殿下不利,却因为心中恐惧,知情不报,还请殿下责罚。”
旋风一脸懵逼,看着路子敬的目光带了几分怪异之意。
先有元文对容景说起了尚书大人心思有异的事情,后又来了一个路大人,来同容景请罪。
旋风心头一阵怪异,容景却还是一脸的面无表情,“路大人来向本王请罪,就是为了说明此事?”
“是。”
路大人道,“原本下官心中胆怯,准备隐瞒此事,不敢将此事告知于殿下。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下官昔日的同窗好友,却因为此事与下官生疏,他将下官痛骂了一顿,下官方才醍醐灌顶,所以特意前来请罪。”
“路大人所指的昔日同窗,可是元大人?”
路子敬道,“正是元大人。”
容景点头,抬眸道,“起来吧。”
路大人站起来,恭恭敬敬站好。
容景看他一眼,“你也下去吧。”
路子敬不知晓容景这是何意思,但是他也不敢开口问。容景让他出去,他便听话的从房间里面出来了。
房间里,旋风完全一脸懵逼,“大人,这先是来了一个元大人,后又来了一个路大人,这会不会是文大人的阴谋诡计?”
容景睨他一眼,“若是本王猜的不错,他们说的,该是属实。”
“殿下如何确信他们说的话属实?”旋风满脸不解,忍不住问了一句。
“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容景道。
旋风:“……”
殿下果然还是殿下。
“也不知晓他们突然来告诉殿下这些的目地是什么。”旋风又嘀咕了一句。
容景又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文大人这几年来,行事作风越发的猖狂了起来,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引起了一部分官员的不赞成,而且,文大人排除异己的心思很重,这些年他替自己树立了不少的敌人。”
“殿下的意思,这二人或许是看不惯文大人的所作所为,或者同文大人有些仇怨,所以特意来同殿下交好?”
容景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