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璧越想越不对劲。
先前谢东炳告诉过他,平昌王并不在内狱,而是跟凌霄霄住在京郊的庄子上,且身边似乎跟着些武艺高强之人。
那日谢东炳走得匆忙,没有来得及细细查探宅子里还有什么人,可临走时谢东炳大致望了望,看着宅子大大小小十几间房子皆灯火通明,似有人落脚,细细听去,还能隐约听见里头热闹的声音。
因此谢东炳猜侧平昌王是带着些人手的。
这件事他也跟谢怀璧提过,只是谢怀璧已经不再信任他,以为他是失心疯了,为着凌霄霄这么一个转变心思的女子,心中不忿,听说凌霄霄现在被他妹妹赶去了庄子上,身边再无守备,因此才闹些文章,想借出府里的人手去报复。
若他真被平昌王抓去,还看见了这样大的秘密,平昌王再蠢还会把他囫囵个儿送回来?
收拾一个凌霄霄对谢怀璧而言,只是抬抬手的事,可他不愿意为谢东炳左右,若这件事是谢东炳授意的,他总觉得失了人父的威严,更加觉得自己掉入了儿子的股掌之中。
因此谢怀璧并没有理他,只是依旧将他关着。
今日的事情一出,谢怀璧心思忽然松动了。
凭凌霄霄一个女子,带着些江湖散侠,就能安排出这么周密的局来?
若不是身边有训练有素的精良守备,那还能有什么?
谢东炳显然也是顾忌着这一层,才没亲自出面去下手。
否则以谢东炳的古怪脾气,定会亲自看着凌霄霄被他折磨得痛苦而亡。
谢怀璧想到这里,忽然觉得谢东炳所言可能真的不虚。
平昌王不仅没有在狱中呆着,更是不知在什么时候暗中培养了这样的人手。
对于今日谢家的困境来说,兴许这个发现是个突破口。
谢怀璧话音一落地,皇上不禁有了一丝犹疑。
虽说他信着平昌王,也信着胡家,可他不能完全相信凌霄霄。
她是凌腾达的女儿,天知道她会不会与她父亲一样生出什么二心来。
这么伶俐的女子万一生了什么诡计,可比一个首鼠两端的小人难缠得多。
看见皇上犹豫的面色,谢怀璧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而后再出言,想将皇上心里怀疑的火苗烧得更大一些。
“慧妃娘娘,您说的这些江湖散侠,出身如何,祖上三代是干什么的,都与谁有过往来,可是存了心蓄意接近,这些你可查过?”
历来皇家用人,从上到下,无一不得是底细干净的人。
便不是世代家生的奴才,也得是查问多方暗中考量好的人。
这些人或许会明争暗斗在主子面前邀功,本性也不尽是好的,可万万要确保他们没有跟皇室,更重要的是皇上生出什么仇怨的可能。
凌霄霄方才的言语中,似乎并由没表明自己做到了这些,因此谢怀璧的质问显得十分合理起来。
“谢大人为何频频阻拦妾身鸣冤?难道谢大人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会干出这些丑事来的,因此才怕妾身告发?”
凌霄霄想通过激将逼谢怀璧松口。
可这一招在老奸巨猾的谢怀璧看来,实在是太嫩了。
谢怀璧面对凌霄霄的质疑,只是笑了笑:“慧妃娘娘此言差矣。事情当然要查明,我谢家还没下作到不许人鸣冤的地步。只是方式要好,不能让陛下有一丝一毫的危险,便是有那么一丁点可能,臣和在座的各位忠君之臣,也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这话说得极其大义,堵得凌霄霄一时间竟说不上话来,只能盯着谢怀璧城府颇深的笑容,脑中飞速旋转着。
谢怀璧见凌霄霄没了主意,更加胸有成竹起来,连消带打的同时,不忘在众人面前做尽好人:“慧妃娘娘若拿不定主意,臣倒有一个办法。不若先将人都扣在刑部,待查明了底细身份,娘娘再带着人到御前来告状也不迟。这样即能让娘娘不委屈,也不至于陷陛下于险境,娘娘觉得可好?”
这样一来,谢家便有足够的时间上下打点。
案件挪送刑部是合理的,只要人落在那里,有曹如是坐镇,自然是他们想要什么结果都可以。
若是些难啃的骨头,只都将人打死,再拟一份假的供状,说他们伏法自裁,虽难看了些,但也干净。
凌霄霄当然知道谢怀璧打得什么主意,眼见皇上十分犹疑的眼神,不由心下有些着急,忙道了一声:“不可!”
谢怀璧看着面色不再沉稳的凌霄霄,心中落了定,挑挑眉毛笑着道:“哦?为何慧妃娘娘执意要将来历不明之人送至御前?如此做法,当真叫人怀疑啊。”
凌霄霄在心中不由暗叹了一声,不愧是在世家中存下来的独户,谢怀璧真真是个难对付的。
眼看着谢怀璧步步紧逼,皇上似乎迟疑着要开口了,凌霄霄心思更加飞快转动起来,想着如何应付。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一直坐在一旁似是在打瞌睡的平昌王突然开了口:“谢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啊?”
众人方才心都悬到了嗓子,听见终于有人与谢怀璧对阵了,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在座的重臣倒不是跟谢怀璧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今日谢家一族占尽了风光,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节骨眼,能稍稍打压一下,若又让谢家钻了空子,以谢怀璧的脾气,今后越发得势起来,他们在朝中的日子恐怕会更加不好过。
因此今日在座的局外人,都无多有少在心里当起了裁判,希望凌霄霄能赢。
“什么什么意思?”谢怀璧一向不把平昌王放在眼里,只当他是个只会花天酒地的草包,以为平昌王是见宠妃受了委屈,又来无理取闹罢了。因此谢怀璧问这话时,脸上还是笑眯眯的。
“区区几个江湖散侠,便是真的是刺客,还能飞出皇城禁军的手掌心儿?”平昌王皱起眉头十分不满道。
谢怀璧笑了笑:“王爷孩子心性,哪知道这些利害。若真是贼人,即便陛下不会有碍,传出去岂不是会让天下人笑话皇宫里守备懈怠?如此更加叫百姓不安啊。”
平昌王十分不屑地瞥了谢怀璧一眼:“父皇神武,区区几个江湖散侠何足为惧?若今日真如谢大人所言,还要将人提取先审问了再送到御前来,岂不更让天下人以为禁军都是摆设,皇室威严全无,被几个江湖人吓得缩了起来。到时世人传天子胆小,更加不安起来,那么谢大人,你将父皇的君威置于何地?”
你要扯大义,本王就跟你扯大义。
走你的路,让你无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