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街道熟悉而陌生,自家门前干净,却是锁头落灰,显然是尘封良久。林之洋停了脚步。
张明宇走上前来,道:“二月初八,就是你走了之后的第三天,他们就带着镇里的总务官过来,说是姑父和你都下落不明,要把你家的房子收回当成族产。我爹上去理论,他们说林家家务事,外人不要插手,带镇里的总务官也只是走个手续的过场。他们把屋子封了之后就不管了,我每天都带着妹妹过来打扫的,可惜锁了门,不能进去,不知道院子里怎么样了。”
林之洋哼了一声,道:“三天?他们真的就那么等不及么?走着瞧吧,先去你家。”
转角就是张家,两辆马车前后停在门口,挂着的是张记香铺的旗子。张明宇大怒:“爷爷病成那样了,他们都不管,还有脸来?”说着怒气冲冲的向家里跑去。
未进家门,却见两个中年胖子从门里走了出来,张明涛张明亮兄弟俩跟在后面。
见张明宇回来,张明涛刚要上前,瞥见后面的一脸不愉的林之洋,吓得赶忙又缩了回去。
领头的胖子笑着对张明宇道:“小宇呀,见了叔叔也不打招呼,真没家教。”说着也不理会张明宇是否回答,就跟另一个胖子一起绕过张明宇快速登上马车,仿佛躲避晦气。
张明宇不好跟叔叔顶嘴,却不惧两个堂弟,见张明涛张明亮也要绕过去,一侧步挡住去路,道:“你们还敢来我家,说,我堂堂张家长子嫡孙,怎么就偷学张家制香绝技了!”
张明涛张明亮唯唯诺诺,不知怎么回答,这时张大民从家里走了出来,道:“小宇,让开,让他们走,咱家不欢迎他们。”张大民的身形高瘦,面带苍老,一身灰衣浆洗的有些发白。
张明宇见父亲发话,愤愤地让开身形,放两个堂弟离开。转身对父亲说:“爹,他们来干什么?准没好事!”
张大民没有理会儿子,对林之洋道:“之洋回来了,来来来,进屋,你舅妈把饭菜都做好了,今天就住家里,跟明宇一起。”
林之洋上前鞠了一躬,道:“表舅,给您添麻烦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快进屋。”张大民拉着八竿子能打着的外甥的手走进家门,“明宇关门。”
不到半小时,梳洗一番,换了衣服的林之洋出现在张家人面前。舅妈江英拉过林之洋,端详道:“恩,长大了,好看了,明宇的衣服还是有点小,一会我给你改改。饿了吧,来,吃饭。”
饭厅里,小张敏也喊道:“洋哥哥,快来吃饭,小敏都饿了。”
林之洋一顿,道:“我先去看看爷爷吧。”
正屋里,收拾的干干净净,魂香萦绕,气氛祥和。张百祥安静的躺在床上,看到林之洋进屋,眼睛里流露出欣慰。
“爷爷,我来看你了。”林之洋上前道。见张百祥不做声,回头询问地看向张大民。
“半个月了,突然就不能说话,镇里的大夫都说治不好,这不赶明儿,发了工钱,我准备上州里看看。”张大民小声的解释。
林之洋笑道:“云木镇还有比我更好大夫么?”
张大民恍然:“哦,我还忘了你这个小神医呢!怎样?看看吧!”
林之洋拉过凳子在张百祥的床前坐下,望切之后说道:“没什么大问题,急火攻心,抓几副降火的药,调理调理,最多三天就能说话,半个月就能下地了。”
顿了一下又道:“这么简单的症状,不应该没人能治呀?那些大夫都是怎么说的?”一边问,手下不停地写着方子。
“都说是失魂症,要请魂师来安魂呢,你知道家里的情况,就一直拖着。”张大民说道。
写完方子,林之洋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晶币,连同方子一齐交给张明宇,叮嘱道:“随便一家药铺,记着,别自己去,找别人帮你买。”
“别,之洋,表舅有钱。”张大民推辞林之洋的金币。
林之洋一摆手:“表舅,是你说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明宇,快去抓药吧。”
草草地吃过饭,江英把小张敏哄睡,便去煎药。
张大民和林之洋在客厅坐定,袖猴小金在林之洋的手边,抱着那块食指大小的黑色石棒玩耍,张明宇陪在下手。
“表舅,怎么回事?这肯定是有人使坏呀!”林之洋开口道。
张大民叹了一口气,没有解释。张明宇接口道:“肯定是二叔三叔他们暗中搞鬼。”
“怎么说?”林之洋问道。
“那天娘带着小敏去姥姥家,中午,我要给爷爷做饭,回来的早些,亲眼看着二叔三叔车离开,进到家里,爷爷已经病倒了,不是他们还会有谁?”张明宇道。
“爷爷病了,全镇的医生都说是失魂症,请一个魂师最少的也要一个碎晶,我爹十年也赚不到呀。就去找二叔三叔借,可他们都说经营不善,周转不灵。
没钱?我呸!我亲眼看见张明涛上课的时候偷吃秘制雪鸡块,一金币一两,他足足吃了半斤。张明亮课间的时候吹胡晚上去赌场随随便便都会输个十几二十金的。他们会没钱?算起来张明涛张明亮光一个月的零花钱都一两百金币,俩人合起来都快半个碎晶了!他们会没钱?”张明宇越说越生气。
“爹,爷爷他们也有份,凭什么只有咱家养?”张明宇问张大民。
“对你爷爷来说,儿子有三个,但是对你爹我来说,爹只有一个。别人如何我不管,既然他给了我生命,那我就会尽我所能来供养他。明宇,还有之洋,你们要记住,养子要公平,尽孝勿攀比。”张大民正色的教儿子。
“知道了,爹。”“知道了,表舅。”张明宇和林之洋回答。
“可是张记香铺咱家也有份,为什么不能分红?”张明宇又提起另一件事。
“香铺是咱们张家的祖产,既然你爷爷交给你二叔三叔他们打理,自有他的道理,咱们有手有脚,你在制香上又这么有天分,咱们家迟早会好起来的。”张大民安慰自己的儿子。
“对了,表舅,明宇种魂是怎么回事?按说,依明宇在制香上的这种天分来说,魂成概率很大的!”林之洋问道。
“种魂不成不是很正常么?再说,我也不知道有什么问题,反正都是跟别人一起的。那一次没有一个魂成的,明涛明亮不是也都没有成功么?”张大民说。
“明宇,你自己说说,那天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么?”林之洋转头问张明宇。
“特别的事情?没有呀,早起,吃饭,沐浴,换衣服……”张明宇努力的回忆两年多以前自己人生中最重要,最失望的那一刻。
“没什么特别的事了。”张明宇看向林之洋,双眼余光里,袖猴小金拿着它的宝贝石头向自己挥舞,“哦,对了,仪式快开始的时候,小敏给了我一块糖,味道跟你今天给小敏的那块差不多,就是淡了很多。”
林之洋探手入怀,拿出一个粗糙的兽皮包,层层打开,一个拳头大小凝乳般的物体展现在张家父子眼前。袖猴小金立刻冲了上来,抓起一个散块就开吃。“这样的?”林之洋问。
“跟小金那块一样大,没有这么白,带着些褐色的杂质。”张明宇说道。
“明宇,以后来历不明的东西就不要吃了。”林之洋道。“这块是噬魂蜂的王浆,静心安魂,恢复魂力效果不错,对魂修有很大的帮助,是不可多得的修炼材料。即便是凡人吃了也有促进睡眠,延年益寿的功效。小宇,你该是在仪式开始的时候已经睡着了。”
“啊?什么意思?”张明宇和张大民同时站起来。
“表舅,小宇,别激动,坐下,坐下,在我看来,这是好事!有人偷鸡不成蚀把米,小宇是因祸得福了?”林之洋安慰两人道。
“我跟人无冤无仇的,谁要害我?”张明宇愤愤的道。
“小宇还有希望种魂?不是说十二岁之后就不能种魂了么?”相比揪出幕后黑手,张大民更关心儿子的前途。
林之洋道:“帐以后再算,先说眼前。所谓的种魂,其实是魂修里的种魂系,是一种普遍正宗的灵魂修炼方法,此外还有中立牧魂系和和邪修寄魂系等。这个种魂,说白了就跟种田一样,是以身体为田,摄取魂力灵气等来供养灵魂的修炼方法。
种魂入梦,在种魂仪式中入梦才能凝出魂种。睡着了再种魂,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凝出魂种的,魂种都没有,更谈不上魂成了。”
“这么说小宇(我)真的还能种魂?”张大民和张明宇同时惊喜地问道。
“没错,不过不是现在,既然有这种好事,那就再等上十天。八月十五,小宇的十五岁生日,咱们再为小宇重新办一个种魂仪式。”林之洋肯定的说道。
张大民一脸的激动,张明宇更是一下跳了起来,刚要大声喊出自己心中的兴奋,却见林之洋一个箭步冲过来,堵住张明宇的嘴,把他按在椅子上。
这时舅妈江英端着熬好的药汁经过客厅,不解的看着三人,笑道:“干什么呢,你们三个,没个正形!之洋回来用不用这么高兴呀!”
林之洋抢先道:“小宇太激动了,我怕他乱喊乱叫的影响到爷爷休息。舅妈,你先去给爷爷喂药吧。”
林之洋的一句话,顿时让激动的父子冷静下来。见江英进了正屋,林之洋低声道:“这件事先别声张,咱们三个知道就行了,舅妈也别说,尤其是……”说着向正屋努努嘴。
父子俩都是聪明人,当即郑重的点点头。林之洋又从乾坤袋里拿出几个碎晶十几个金币,连同桌上的噬魂蜂王浆一起推给张大民,道:“这十天里,每晚睡觉之前,都要用这王浆给小宇和小敏泡水喝,芝麻大小就行,剩下的也都留给小敏。这些钱你去买种魂仪式用的材料,魂引梦媒都不用了,咱有,主要是布阵用的玉牌,朱砂什么的,一切都要最好的,既然要办,就办最好的,给某些人一个惊喜。”
涉及到儿子的前程,张大民没有推辞,郑重地收起桌上的钱物。林之洋对张明宇道:“这几天,你就是要调整心态,保证面对仪式的时候能够心平气和。锻体一直在继续么?”见张明宇点头,“这几天量加倍,有王浆顶着,不怕体亏。”
转身对张大民道:“这几天的伙食一定要好,不行就去知味斋定他的滋补套餐。”
见父子俩都明确了自己要做的事情,林之洋站起来道:“表舅,那就开始吧。”父子俩匆匆离开。
林之洋道:“走了,小金,今晚有好事!”袖猴拽着石头蹦到林之洋的肩膀上,吱吱的叫个不停。
“能不能把那破石头扔了?宝贝似的,有什么稀奇的?”林之洋没好气的道。小金挥舞着石棒,对着林之洋龇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