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犒赏?价值连城的药炉被毁、奸贼一个没抓住,救回王子能将功补过就不错了!
东海龙卫集体沉默,情绪低落,愁眉苦脸,奔赴刑场般往回游。
“嗳,你们家的改造龙都哪去了?今天这么重要场合都没怎么见着。”容革大大咧咧地问,坦然表露自己的好奇心。
这个问题敖沂不好问,但他同样关心,并且大概能猜到原因。
“唉~”敖沣一声长叹,并不隐瞒,漠然道:“我父王将很大一部分龙果拿去炼药了。”
——而且不知耗费多少龙果和珍贵药材的药炉已经被毁,此事绝难善了。
“王兄不必太过忧虑,总会好起来的。”敖沂只能挑这样的话宽慰对方,心想等你继承了王位应该就会好了。
虽是迎着金色灿烂朝阳,但挺大家都高兴不起来。
“我也希望。”敖沣的眼神很迷茫,惆怅笑了笑,打起精神道:
“好兄弟!谢谢你带人从西西里赶来帮忙,否则家里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祖父已经气得……担心得病倒了。”
“应该的。”敖沂忙道,忧心忡忡问:“我中午才到,还没来得及去见老人家,我父母也甚是挂念,无奈家里也出现了变异动物,他们得留下处理。”
兄弟俩并肩,白龙金龙看着十分兄友弟恭,敖沣歉疚道:
“这回连累的人太多了……你来得这么快,祖父还不知道高兴得什么样呢,空闲的时候,我们经常会聊一聊西西里,特别是鳄兽谷。”
敖沂莞尔:“是吗?”
“西西里的鳄兽谷如今谁人不知?”
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敖沂一笑置之,岔开话题道:“祖父身体到底如何了?我们都挂念得紧,就连瑞瑞也时常提及,这次他特别想跟着来,只可惜他年纪太小,帮不上忙。”
虽然是亲厚的堂兄弟,但分属两海,有些敏感话题多谈无益,且伤感情。
于是敖沣顺势感慨道:“还是你好,有个懂事乖巧的亲弟弟,日常比我们家热闹多了。”
啧,真会装腔作势!容革撇撇嘴。
“哪里哪里。”敖沂促狭调侃道:“王兄此言差矣,据我所知,你可是有一群的堂兄弟表兄弟——嗳,咳咳,方便问个问题吗?”敖沂忽然正色压低了声音。
“没有。”敖沣听都不用听就面无表情回答,淡淡道:“事发后我与父王……有些意见未能统一,我建议同时向叔父和舅舅两家求援,以期尽快渡过难关,但西海龙族……最后是祖父派了黑昀去的西西里。”停顿处想必一言难尽,没有实权、只得宠不得信任的王子,遇事再着急也没用。
容革用脚指头也想象得出来当时的场面,不由得暗骂对方没出息。
“王兄放心,眼下……咳咳,相信伯父已经制定善后计划,假以时日,一切都会恢复常态的。”敖沂胸有成竹安慰道。
——药炉已经被毁,蓝屿用不着调派重兵把守,只要及时回防,平民海族的生命安全就有保障了,消灭变异动物只是时间的问题!
圆满解决!
敖沂心情轻快了许多。
******
但一回到东海龙宫,要面对要解释的就太多了。
巍峨高耸的华美议事正殿
“……哦?”东海龙王脸色极度难看,眼里盛满失望痛惜愤懑不甘之意,浑身紧绷僵直,咬牙切齿问:“所以,那群该死的自由民一个也没抓住?全让逃了?”
卫队长叫苦连天,硬着头皮请罪:“属下无能——”
“啪~”一声,王座高台上的水晶摆件被挥倒在地,碎了个彻底,龙王辛苦压抑一整晚的怒火终于爆发,他咆哮道:
“你确实无能!无能至极!救小沣还险些丢脸丢到西海去!还有你,云濛!本王给了你那么多的人手去看守蓝屿,你竟没守住?让贼子一把火烧得精光,你知道上面的药炉价值几何吗?嗯?你太过无能,深海岛礁着火竟然眼睁睁看着它把一切焚毁得干干净净?”
敖瀚脸色铁青,眼睛红肿布满血丝,眼袋青黑脸颊凹陷,看着十分可怕,他气得浑身哆嗦,僵硬坐在龙椅上,平素的王族矜贵气派消失得无影无踪。
“该死,该死!”龙椅上的人语气森冷,“你们都该死!”
底下跪倒一片的大小龙卫领队立刻磕头哀泣求饶,磕得极用力,嘭嘭响,殿内开始弥漫着更浓厚的血腥味。
敖沂坐在下首,容革等人护在其后,他们毕竟是外人,这种场合原应该回避的,但龙椅上的那位扬言有话要问,只得留下。
“拉下去拉下去!无能之人留着脑袋也没用,推去蓝屿斩首示众吧,祭奠药炉。”
龙王此命令一出,正殿内顿时一片哭号哀求,磕头求饶声不绝于耳。
敖沂坐不住了,刚想站起来求情时,一直麻木垂首呆坐的敖沣突然猛拍桌站了起来,胸膛剧烈起伏,但幸好没有气疯,他冷冷道:
“父王息怒,容我禀明:他们无罪,错全在我一人,我昨日不慎被贼子挟持作为人质、打乱我方部署、直接限制了云队长他们的战斗力,我有罪,我该死,请父王明察,将我也推去蓝屿斩首以祭奠药炉吧!”
众人哗然,瞠目结舌,纷纷低头,恨不得自己当场消失。
“放肆!你住口!”敖瀚大怒,半个字不愿多说,无奈只有一子,绝不能出事,他只好喝令亲卫道:“还愣着干什么?立刻送王子回宫休息!立刻!”
“是。”亲卫慌忙上前,心急火燎地拥着敖沣就要离开,但敖沣用力一挣,再不愿像从前那样妥协让步,他站得笔直,伤心不解地质问:
“父王,昨日旧龙宫被破,无数子民性命危在旦夕,您为什么不下令蓝屿龙卫回防救急?药房就算再重要,难道能和万千性命相比吗?如果不是叔父派沂儿及时赶到——”
敖瀚已经站了起来,双拳捏得死紧抵在案台上,整个人处于暴怒失控的边缘,听独子说一句、脸色就难看一分,当听到独子发自内心亲昵称呼“叔父”时,那个“父”字深深刺痛了他,敖瀚瞥了一眼侄子,怪笑讥讽道:
“哈?叔父?记得你小时候是叫的六叔啊,怎么?去了几趟西西里,回来竟改口了么?”
敖沂深呼吸,站起来,出列,与兄长肩并肩,克制道:“伯父请息怒,昨夜贼子为数不少,且激动疯狂,一直嚷嚷着什么报‘屠族令’之仇,幸亏王兄冷静镇定、极力斡旋,才得以平安归来,但也吃了不少苦头,筋疲力竭……请伯父息怒。”
有病!我们敖沂不也叫你伯父吗?有什么问题?你就想找茬是吧?容革唇抿得死紧,内心破口大骂。
“沂儿,你坐着,不是说你。”敖瀚似笑非笑,慈爱道,“唉,小沣要是有你这么懂事就好了。”
敖沂谨言慎行,打了个哈哈:“我父母也时常这样说我,他们都夸王兄稳重孝顺。”
“是吗?”龙王屈指敲击台面,嘴角弯起在笑,但横眉冷目,“多亏了你们呐,沂儿,否则东海就完蛋了。”
这话断不好接,敖沂耐着性子回道:“伯父说笑了,其实我来主要是想探望祖父祖母,西西里离得太远,平时全靠伯父孝顺侍奉,我有愧。”
这话勉强能听,敖瀚敷衍扯起嘴角一笑:“奉养长辈,理所应当。”
“父王,”敖沣在旁硬是压下了怒火,深知自家老子好面子爱听软话,遂建议道:“沂儿昨天中午到的,现在他的人还在旧龙宫忙着,不如让云队长几个前去接应如何?正是多事用人之际,戴罪立功也未尝不可,外头的子民都等着您安排呢。”
见王子恢复了冷静献策,众位权贵主事终于开口附和,不再一个劲儿地装傻充愣。
但敖沣不知道,他合情合理的建议又触了他老子的逆鳞。
——任何一位龙王,不管是否勤政爱民,他都无法容忍民心动摇!尤其还是向着竞争对手去了!
敖瀚冷笑,姿态闲适往后靠,漫不经心道:“可不是嘛,那边的人全把沂儿当救命恩人了,疯疯癫癫的,吵得很。沂儿,没吓着你吧?”
“没有的事。”敖沂无力无奈,身心疲惫,但还是得耐着性子解释:“我们昨天只是碰巧经过赶走一群变异鲨罢了,那边的龙卫勇猛善战,有他们足够,我们就是好奇多看了几眼。”
“父王……”敖沣看着忍辱负重的堂弟,心中对生父的失望不满再度表现在脸上——他称呼敖白为“叔父”,完全是潜意识促使的,因为他更赞同西西里海龙王的管理方式和处事态度。
“嗯?”敖瀚狠狠瞪了独子一眼,嫌弃厌恶。
容革困得站不住脚,摇摇欲坠,眼皮子打架呵欠连天,但这种场合他不放心敖沂孤身前来,只能强忍困意。
怎么还不来?
敖沂的眼角余光几次飘向殿门,等得有些着急了,就在殿堂之上再一次激烈争执时,救兵终于珊珊来迟:
老龙王身边的龟管家进来,先规规矩矩行了大礼,说明来意,然后恭敬禀告道:
“……是的,听说两位王子平安无事,立等着叫前去说说话呢。”
因为是当着众多王族权贵的面,敖瀚只能是孝子,他烦闷地挥挥手:“既然如此,那你们赶紧去吧,别让长辈久等,忙完了我也会去探望。”
“是。”
“那父王您——”敖沣却不想离开,因为他不放心,还有很多话要说,但被亲卫强行送走了。
*****
在去老龙王住所的途中,敖沣有气无力地破水前进,歉疚道:
“好兄弟,委屈你了。”
“委屈什么啊,”敖沂毫不在意地摇摇头,笑着说:“我刚才说的是实话,这次回来,主要是探望祖父……和祖母,顺便跟王兄聊聊天。”
至于救援什么的?本来就不是冲着立功来的啊。
“唉,我越来越不懂父王了。”敖沣惆怅地穿过月洞门,“不知道他会不会饶了云队长他们。”
容革呵欠连天,眼睛眯成一条缝,懒洋洋道:“放心,他不敢的,顶多骂人出出气罢了。全杀光了,凭他自己能守住多大块地方?”
哼,无能无德愚蠢,唯一出色的就是投了个好胎!
但这些话容革只能在心里骂骂,甚为遗憾。
“……也是。”敖沣一怔,继而苦笑,不得不赞同:“你说得对,外头乱糟糟的,眼下药炉没了,父王震怒,最好去拿变异动物出气,好早日恢复太平东海。”
敖沂忍不住小声感慨:“王兄以后必定会是……深受族民爱戴敬重。”
容革撇撇嘴,心说幸好东海龙王就一个崽子,但凡有俩,你敖沣的日子能好过??
说着说着,不一会儿就到了老龙王静养的深宫,敖沂连忙粗略整理衣袍头发,像小时候那样轻快飞掠进去,朗声带笑道:“祖父,我回来了!”
“哈哈哈哈~”里间立即传来苍老舒心的笑意,但听着就气虚体弱,“快进来我瞧瞧!”
此时正是上午光线充足之时,老龙王勉强斜倚着,眼窝脸颊深深凹陷,须发银白,枯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但眉目舒展,看着十分欢喜。
“慢着点儿,急什么?”老龙后在一旁照顾。
敖沂进屋一看,满脸的笑意瞬间消失,扑到床前双膝跪下,结结实实磕头下去行了大礼,仰头,握着老者的手、急切心酸道:“才多久没见,您怎么瘦得这样了?芝莲用着不好吗?这次家里又叫我多多地带了来。”
老龙王吃力地坐直,慈爱道:“好好好,知道你们孝顺!起来,快起来说话,累坏了吧?小沣也起来,都没事吧?”
“我们能有什么事?”敖沣勉强微笑,“好着呢,您别担心。”
老龙后总是端庄得体的模样,她保养得不错,虽然也是头发雪白,但气色红润。
敖沂不住追问:“祭司怎么说的?您这是怎么了?回去我可怎么向家里交代啊!”
老龙王忙笑着安抚道:“人老了不都这样吗?老骨头一把,没什么奇怪的!乖孙儿,回去就说一切都好,啊,你父亲孝顺,心思又重,西西里本就难管理,别让他整日惦记着家里,办不成大事。”
旁边的老龙后嗔怪着接了一句:“既然孝顺,怎么不知道回家看看?只来了沂儿一个。”
敖沂听了顿时很不是滋味,自古软刀子伤人最痛,但他还没说什么,祖父已经沉下脸怒道:
“你知道什么?因着瀚儿的过失,整个海洋被变异动物搅得乱糟糟,咱们白小子一共才有多少龙卫?这节骨眼上的,他居然叫沂儿带一半人手回家帮忙,真是急糊涂了!我要是在场,定要训他一顿的。沂儿,回去记得告诉你父王,下次万万不可这样冒险,他是龙王,必须先保西西里海族的安危,否则王族的威望如何建立?”
敖沂只能应下:“是,我记住了。不过您放心,这次回来,全部人都是赞同的。”
老龙后当场被拂了面子,脸上挂不住,表情就有些淡淡的,皱眉提醒:“都说了不关瀚儿的事,那是祭司的失误!如今药炉被毁,瀚儿的心血全白费了,唉,我真担心他。”
“还要怎么样?从出生到继承王位,我尽心尽力毫无保留地教导他,可他呢?越来越——”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瀚儿已经备受打击,你就别整日说他了!”
“他犯了大错,难道说不得吗?”
“可瀚儿始终是为了东海啊!”
“但事实上就是他险些让东海覆灭!如果不是敖白时刻顾念你我两把老骨头、顾念兄弟情谊,你说说,这回要怎么收场?你说!”
老龙后尖声道:“敖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瀚儿是他哥、这里是他家,他帮忙难道不是应该的?他要是见死不救,海神绝不会饶恕——”
“早已经分海分家,就算是应该的也要看个人良心。你看瀚儿平时有照顾过亲弟弟吗?哼,哪有只进不出的!”
“还不够照顾的?瀚儿不是把西西里给敖白管着吗——”老龙后相当不以为然。
“够了!”老龙王倏然睁开眼睛,一字一句冷冷道:“西西里海,是我在位时分给敖白的,分给他,就是他的、是他子孙后代的!我年轻时偏心,错待了敖白,把危险偏僻谁也不想要的西西里分给他,幸亏那孩子争气、大气,才有了今天,完全是他独立开海建族……你还想说什么?”
二老吵得厉害,场面极度尴尬。
“祖父,祖母,沂儿还在呢。”敖沣头疼提醒。
敖沂神态自若,轻拍祖父的背劝:“您别激动,有话好好说,祭司不让激动的。”
“敖沂!你说!”老龙后忽然抓着敖沂的手,死死掐住、指甲刺破敖沂手背,铁青着脸质问:
“沂儿,我问你,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们亏欠了你父亲?是不是也觉得你伯父薄待了西西里?”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