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肆】 (四)(1 / 1)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唇已经落在她紧紧蹙起的眉峰上,那样温暖,那样缱绻,那样带着迟疑的惊宠和爱怜。

她的身子猛然一颤,像是被这个吻给吓着了,她转身要跑,聂宇晟已经抓住了她,狠狠吻住了她的唇。

霏`凡鱿鱼收`录。

要有多久的思念,要有多久的渴望,隔了七年之久,时光已经成了一条无法逾越的河,他们隔着命运湍急的河水,眼睁睁地看着对岸的对方,越走越远。

是无法戒掉的毒,是不能割舍的痛,隔了七年重新拥抱这个女人,聂宇晟才真正知道,有一种爱它不会因为时间改变,有一种爱它反而会越挣扎越深刻。

谈静在哭,她伸手摸索着他颈后那根红绳,在一起的最后一年是他的本命年,她编了一根红绳系在他的脖子上,不许他摘下来。

他说我一辈子也不会摘下来,除非等到三十六岁,你再编一根给我换。

现在这根红绳褪色了,原来艳丽的朱砂色,褪成了淡淡的褐粉,可是心里的那根绳索,却一直牢牢地在那里,系着她的心,系着她所有的牵挂。

她曾经用整个青春爱过的男人啊,隔了这么多年,当他重新用力抱紧她,当他重新深深吻着她的时候,她知道,原来心底的爱,一点也没有褪色。

她的聂宇晟,在这一刹那,就像十余年前那个踏着落花而来的少年,重新劈开时空的阻隔,再次亲吻着她,就像所有的往事重新来过,就像他们从来不曾分离,就像生命中最契合自己的一部分,就像最初失去的那一半灵魂,重新找了回来。

那样令她难过,她哭得抬不起头,他抱着她在狭小的空间里,像哄一个小孩子,不知要怎么样抱着她才好。

她抓着他脖子后面红绳的那个结,只是号啕大哭。这么多年来,她受过那样多的委屈,这么多年来,她吃过那样多的苦,一切的一切,她都没有想过,再重新遇上聂宇晟。

很多次她都骗自己,聂宇晟不会再回来了,就算他回来,他也早就将自己恨之入骨。

斩断了心里最后一丝侥幸,她反而会觉得好过一些。可是命运偏偏不放过她,不论她怎么挣扎,就像落入蛛网的虫蚁,只会越陷越深,只会把自己束缚得越来越紧。

够了吧,到现在也够了吧?她受过的一切,就算当年的事真的有报应,那么就报应到她身上好了。

她苦苦熬了这么久,够了吧!她哭着仰起脸来吻着聂宇晟,吻着他青肿的下巴,吻着他的嘴角,吻着他的眼睛……她曾经多么想念他,多么想念这个脸庞,哪怕就是在梦里,他也不曾这样清晰过。

就让她纵容自己这么一会儿吧,就让她沉溺这么一会儿吧,就算是饮鸩止渴,她也在所不惜。

在最意乱情迷的那一刹那,风吹起百叶帘,打在窗台的边缘,正好磕在那碟清水养的豆苗的碟子上,“啪”地一声,聂宇晟突然清醒过来,谈静也抬起头来,看到了那碟豆芽,还有他眼底抹不去的悲伤。

什么时候他也习惯了在窗台上放一碟豆子?等着豆子慢慢地发芽,而曾经守候的那个人,却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聂宇晟的目光从那碟豆芽上,重新移回谈静的脸上,她还怔怔地看着他,他下巴的伤处隐隐作痛,那是孙志军撞的,谈静已经结婚了,她嫁给别人了。

即使豆子发了芽,即使豆苗一寸一寸地长出来,她也永远不会回来了-奜繁棆潭。

他冲进自己的卧室,“砰”一声锁上门,就像屋子外面不是谈静而是什么洪水猛兽。

他靠在门上,难过地闭上眼睛,七年时间,改变了一切。他早就已经失去了她,如今,他再也找不回来。

刚刚那个吻,让一切往事排山倒海般朝他袭来,挟裹着他,吞没着他,他近乎绝望了。

黄昏的时候下雨了,电闪雷鸣,聂宇晟坐在那里,看着窗外,窗帘没有拉上,风吹得外头竹子摇曳不定,雨点沿着半开的窗子溅进来,地板上已经湿了一小片。

他没有起身关窗,外面静悄悄的,谈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他打开门,走出去,四周似乎还有她身上的香气,聂宇晟觉得可耻,这样可耻的事情,竟然就这样发生了。

在洗手间当他抱住谈静的时候,七年苦苦压抑的相思之苦,就像是洪水一般冲垮了理智的堤岸,谈静并没有拒绝他,她甚至主动地回吻他,旖旎的记忆此刻都成了一种折磨,他做了件错事,谈静现在嫁人了,有丈夫有孩子,他怎么可以这样?

他打开冰箱,找到一罐冰啤酒,一口气喝下大半瓶,然后坐在沙发上,发愣。

谈静就像是不曾来过一样,屋子里没有任何痕迹,他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但梦境太真实。

外面雨声刷刷轻响,敲打着空中花园的防腐木地板,客厅的落地纱被风吹得斜飞起来,那轻薄的纱像是梦里她的亲吻一般,迷惘而不真实。

聂宇晟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乱了,他用手撑住了发烫的额头,现在该怎么办呢?

明天他还要上班,明天他还要做手术,明天他甚至还会在病房里见到谈静。

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样?就这样无声无息,若无其事地离开,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她来做什么的?哦对,她来请求自己不要追究孙志军打人的事情。但是现在,聂宇晟觉得事情更加复杂了。

第十五章留下来也可以,我要十万

喝完了一罐啤酒,他也没有觉得心情好上半分,反而更加心乱如麻。

他把啤酒罐扔到垃圾桶里,重新走回房间拿浴袍,打算再洗一个澡,就在开浴室门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窗台上那碟豆芽下,压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有几滴水洇开的痕迹,也不知道是窗子外飘进来的雨水,还是她的眼泪。

他看着谈静娟秀的字迹,只有三个字:“对不起”。似乎她永远只有这三个字对他说,仿佛这三个字,也隐约解释了一切。

聂宇晟将纸条揉成一团,过了一会儿,又重新打开,细心地一点一点抚平。

他在猜想,她到底是用什么心情写下这三个字呢?或者说,她是以什么样的动机,才写下这三个字?

不过,总比她写

“我爱你”要好,要是那样,他会觉得比杀了他还要难过。

他不愿意多想,走进书房找到本书,随手将那张纸条夹了进去。

他心烦意乱,过了会儿才想着今天都没有去看过聂东远,应该给张秘书打个电话,问问聂东远的情况。

拿起手机,却看到两个未接,都是舒琴。他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几个钟头,连手机响过几遍都没有听到。

这个时候他非常不愿意给舒琴打电话,他觉得自己太无耻了,刚刚还对舒琴说,自己不会对别的女人有想法,可是背着她,他就做出这样的事来。

他犹豫了一会儿,给舒琴发了条短信,说自己在休息没有听到电话,问她有什么事。

舒琴很快回复说没事,自己打算晚上去医院,问他是不是上白班。

他回复说自己跟同事换班了,今天休息,叫舒琴不要去医院了,现在雷阵雨,在路上也不安全。

舒琴回复说

“好的”。

聂宇晟打给张秘书,问了问聂东远,说他今天的治疗挺正常的,没什么特别不舒服的感觉。

张秘书听说他今天调休,也叫他不要去医院了,说雨下得正大,路上肯定堵车。

聂宇晟看了看外边的雨势,果然越下越大,空中花园里的那些竹子,被风雨摧残得直不起腰来,还有几片竹叶粘在窗上,边角微微卷起,像是蹙起的眉头。

聂宇晟觉得自己又中邪了,因为他伸出手去,隔着玻璃,慢慢地沿着那竹叶的边缘,很轻很轻地,慢慢地描画了一轮,他的动作里有无限的爱怜,就像轻柔地抚过某个虚空中的爱人的眉头一般。

如果这样就能够让她展开眉头微微一笑,那该有多好。

谈静的眉毛就是这个样子的,所以当她蹙起眉尖的时候,他只觉得心疼。

他缩回手来,怔怔地看着玻璃上的那两片竹叶。

谈静,谈静……他该拿她怎么办呢?

谈静是搭地铁回去的,刚出地铁口就遇上暴雨,水哗哗地沿着地铁出口的台阶往下淌,就像一条小小的瀑布。

谈静没有带伞,鞋子也全湿透了,走上地铁出口,被雨兜头劈脸地一浇,全身都湿透了。

她蹚着水走上了人行横道,白花花的雨幕里,车子都开了大灯,在车道上艰难地行进着,一辆的士都没有看到,也没有公交。

还有三站路才到医院,谈静在便利店门口避了一会儿雨,便利店的门开着,里头冷气开得很足,一阵阵的凉风吹在她背脊里,把湿透的衣服吹得粘在她身上,冷得她直哆嗦。

她只好又换了个地方,换到隔壁一家银行去避雨,银行里人满为患,排队拿号的人很多,因为下雨,办完业务也没有走的用户也多,所以中央空调也开着,人声鼎沸,冷气阵阵。

等雨下得小了些,谈静去了公交站,公交车上人也特别多,简直是爆满,挤得她连脚都没有地方搁。

不过人多也好,人多的时候她脑子里就是一片空白,整个世界人满为患,到处都是挨挨挤挤的人,到处都是满满当当的雨伞,可以不必去想那些不应该想的事情。

今天她又做了一件错事,她知道,可是现在她太累了,她没有力气去想。

聂宇晟会怎么样看她,她拿不准,也不敢想,留了一个纸条后,她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她永远也不会忘记聂宇晟推开她,然后看着她的那一瞬间。

他的下巴青肿着,他的脸都有点变形了,因为受伤的缘故,可是在她眼里,聂宇晟永远是最帅的,不论什么时候,不论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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