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昼行夜宿,五日后的日暮时分,队伍赶到了越吴交界地带。
前方是一座高大的土丘,土丘上树木丛生,绿意盎然,一条清澈的溪流从土丘的西侧蜿蜒而过,由北向南自吴国朝着越国的方向流淌着,过了这座土丘便是吴国地界。
这条河流被称之为清川溪,溪水缓缓而流,深处及腰,浅处不过到人膝部。
队伍沿着溪边,在清川溪和土丘之间的空地上安下营寨,扎了三十余座帐篷。
丁及让下了马车,带着那位美婢去了一座扎好的营帐,严承庄一边收拾着马车,一边忍不住朝着那美婢的背影瞅了几眼,纤腰丰臀,长发如瀑,果然丰姿撩人,能让丁大公子看上眼的美婢,自然是不俗的。
严承庄解下辕套,将两匹白马从车辕上解放出来,已经有仆役拿了草料来喂马了。
营帐中很快便升起了缕缕炊烟,严承庄将车马安顿好之后,便拿着水囊去了溪边,想打些清水喝。
一些个军士和丁家的车夫杂役在溪边涤洗着一路的风尘,边洗边说笑着,甚至有些人干脆便跳进了溪水中,原本清澈的溪水被他们双脚蹚起的溪底泥沙弄得有些浑浊,这水还怎么喝,总不能喝他们的洗脚水吧!
严承庄无奈,便背着水囊向北朝溪流的上游而去,好去打些清水。
走出数十丈的距离,终于远离了那些涤洗的人群,严承庄走到溪边,分开及腰的青草,踏在一块岩石上蹲下身子,将水囊没入水中汲起水来,眼看水囊便要满了,忽然听到上游不远处的草丛中传出一阵女子吟唱的优美歌声: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声音温婉而清脆,如银铃般动听悦耳。
严承庄心中一阵好奇:这荒郊野外的,哪里来的姑娘家?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严承庄循着声音朝上游走去。
残阳西沉,晚霞映溪,清澈的溪水缓缓流动,水面微微皱起层层的波纹,对着夕阳的一面呈现一片红色,而背对夕阳的一面,则现出水碧色。
溪边草丛中的岩石上坐着一位黄衣少女,云鬓高挽,插着一支洁白无瑕的玉笄,正将双脚浸在水中戏水,虽然她是坐着,但依然无法掩饰她窈窕的曼妙身姿,在黄衣少女不远处的上游,一名绿衣女婢正蹲在溪边以水囊汲水。
于此残阳晚霞之下,清溪碧水之畔,目睹眼前的丽人,让严承庄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之感,似乎是走进了倩女幽魂的鬼魅世界中,眼前的女子便如那多情妩媚的小倩。
严承庄看着眼前的一幕,一首《诗经》中的诗歌顿时浮现于脑海,于是开口吟唱道:
“野有蔓草,零露溥兮。有美一人,清扬宛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那两名女子听到严承庄的声音,同时回头朝他看过来,待看到严承庄时,黄衣女子俊俏的脸颊顿时便阴沉下来。
此时严承庄也看到了这两名的女子的脸庞,他马上就后悔了,这两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丁家大小姐丁欣然和她的婢女紫鹃。
刚才自己吟唱的那首诗歌,大致意思是:郊野蔓草青青,缀满露珠晶莹。有位美丽姑娘,眉目流盼传情。有缘今日相遇,令我一见倾心。
丁欣然气哼哼的站起身来,阴沉着一张俏脸,彼时民风开化,少男少女之间吟唱一首诗歌本来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丁欣然从严承庄的打扮已经看出,这人应该是某家的家仆,再加上于此时此地出现,估计便是自家的仆役,一个下人居然敢如此放肆,那便是以下犯上的大错了。
严承庄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赶忙拱手赔礼道:“在下刚才不知是大小姐,多有冒犯,还望大小姐多多包涵!”
丁欣然杏目圆整,冰冷的问道:“你是丁家的下人吗?”
严承庄点头称是。
一旁的紫鹃拿着水囊,凑到丁欣然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丁欣然冰冷的脸庞微微缓和了一些,但脸色仍旧阴沉,狠狠的说道:“若非看在上次春搜大会你也算有助于本小姐的份上,今日本小姐便剜出你的狗眼,割下你的烂舌,看你以后还会不会乱说乱看!”
温婉如玉的佳人,说出来的话居然如此狠毒,让严承庄大跌眼镜,更让严承庄没想到的是,从刚才的表情看,若非紫鹃提醒,丁欣然显然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便是春搜大会上给她做肉垫子的人。
严承庄正在愣神之际,丁欣然斥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滚开!”
严承庄也懒得和一个女子计较,便转身走开,继续朝着上游的方向走去。
骂走了严承庄,丁欣然也没了刚才的情致,便领着紫鹃回了营寨。
严承庄走出一段距离后,回头已经看不到丁欣然的身影,便将水囊中的水全都倒了出来,娘的!本来以为往上游走一些,便可以喝到甘清纯正的溪水,没想到汲到水囊的居然是人家的洗脚水,真是郁闷!
严承庄又向前走了一段,心道:这里的水总不会再有杂质了吧?于是分开溪边茂密的蒿草,踏在一块岩石上,蹲下身子将水囊没于溪中汲水。
待水囊汲满了水,天际只余下最后一缕残阳,横过西边天际的几朵彩云被夕阳的余晖映的璀璨似火,严承庄陶醉于眼前的美景,干脆便坐在岩石上,欣赏着‘一道斜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的醉人美景。
夕阳完全沉没于地平线下了,天边只剩下淡淡的红晕,严承庄正准备起身回去,忽然听到轻微的脚步声由溪边上游方向传来。
若是换成普通人或许根本无法发觉如此轻微的动静,但严承庄上一世曾是受过严格训练的特种军人,机敏警觉早已溶入他的灵魂!
严承庄便隐身于茂密的蒿草之中,悄悄的观察着附近的动静。
一个身着青色麻衣的年轻男子出现在了严承庄的视线之中,此人脚踏草鞋,身材矮小,一边走一边不住的左盼右顾,鬼鬼祟祟的朝着扎营的方向而去。
作为一个曾经的特种战士,直觉告诉严承庄:这个小矮子肯定有问题!
依靠溪边茂密的蒿草掩护,严承庄悄悄的尾随着这个小矮子。
小矮子蹑手蹑脚的摸到营帐附近,然后爬上溪边一颗枝叶茂密的大树,手搭凉棚朝着营帐里瞭望着,片刻之后,又悄悄的从树上下来,然后转身返回。
严承庄隐身在溪边的蒿草丛中,待小矮子过去后,便一路小心翼翼的尾随着他。
天色越来越暗,夜幕笼罩了大地,小矮子来到一座破旧的土地庙跟前,四处张望了一番,见四下无人,便闪身走了进去,然后关上了破旧的庙门。
严承庄蹑手蹑脚的靠近庙门,将耳朵贴到门板上,一个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他们的营寨就在清川溪边上的大土丘之西,一共三十六座营帐,除了护卫的一百来名越军,丁家还带了二十来名家将,其余便是一些车夫杂役,另外还有一些女眷!”
另一个色眯眯的声音响了起来:“还有女眷啊!真是太好了,咱们兄弟又要享福了,嘿嘿!等主上带着弟兄们赶到了,咱们便动手!”
“主上的人什么时候能到?若是让他们进入了吴国境内,那可就不好下手了!”
“主上正带着兄弟们赶过来,最晚三更之前肯定能到,你且去盯好了他们的营帐,若是有什么异动,立刻回报与我!若是没有异常,你便盯在那里,主上带着人一到,我们便赶过去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