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天资聪颖,很快就跟着李元将打马球的技巧学会了。接下来就是找齐六人一起练习互相之间的配合了。
赵云彻仍是将李元带了出来,让他来训练。明睿、明玉、孟瑾瑜、徐昭然还有十三皇子赵云翔也一起到了,还有徐昭然的妹妹昭蓉一听说打马球,兴致可高了,便也拉着沈蓝双一起来了马场。
徐昭蓉也是个性子直爽的人,一进马场见到孟瑾瑜就拉着沈蓝双过去,说道:“孟大哥,没想到你也来了,前几天蓝双姐姐还同我说起你,说你的马上骑射那是一等一的好。可没想到你还会打马球呀!”
沈蓝双见了孟瑾瑜,两颊泛起绯红,微微低了低头。一旁的赵云彻见到了这情形,便悄悄拉过徐昭然问道:“这位姑娘是何人?看起来同孟兄十分相熟。”
徐昭然道:“她的叔父是新上任的户部参事沈琰,从前同孟兄算是青梅竹马的。”
“哦,青梅竹马?”赵云彻瞥了一眼一旁的明玉,见她似乎也在听徐昭然的话。
“可不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孟家老太太可喜欢蓝双妹妹了,我听母亲说,似乎当年就有意要将蓝双许配给瑾瑜的。”
原来如此,难怪初次见面赵云彻就觉得这两人关系匪浅,没想到还有这层追溯。若是这样,那么明玉……
赵云彻抬眼去看明玉,她已经别转了脸去,看不清脸上神色,不知道刚才徐昭然说的那些,她是听到了还是没有听到。
李元见人都来齐了,便请示赵云彻是否可以开始练习了。一众人等都换上了马球衣,各自牵了一匹马,蹬上了马背就开始在李元的指导下练习了起来。
徐昭蓉和沈蓝双坐在了一旁,看场上几人练习如何培养默契,如何配合传打。沈蓝双看了一会儿,朝徐昭蓉问道:“昭蓉,你瞧那个穿着浅青色马球衣的可是我们上回在金工坊外面遇见的明家那位姑娘?”
徐昭蓉顺着沈蓝双所指望去,点头道:“正是。我听哥哥说,她同十二皇子交情匪浅,是以这回殿下让她一同参加马球赛。依我看,她虽马术了得,可这马球功夫却是稀松平常的紧,你瞧瞧,孟大哥传给她的几个球,她可根本没接住几个。”
“那也是挺不容易的了,瑾瑜哥哥本就是个中高手,小玉姑娘接不住也是寻常的。”
“话可不是这么说,”徐昭蓉道,“这也是要讲求默契的,可要论默契又有谁及得上姐姐同孟大哥呢?”
沈蓝双沉默不语,望着场上并肩策马的二人,不由想起了许多年前在孟府,那时她同孟瑾瑜都还年少,他们也曾这样一起骑马,一起嬉戏,她叫他瑾瑜哥哥,他唤她蓝双妹妹。只是一别多年,他们也都从孩童长成了少年,风云流转,一切还同过去一样吗?
场上众人练了一会儿,赵云彻便说大家一起休息一会儿。随从们准备好了茶点,几人坐了下来。
茶点是一盘红豆糕,一盘白玉酥还有杏仁饼、枣泥饼。孟瑾瑜拿了一块白玉酥顺手就递给了明玉:“这糕点吃口不甜,想来你喜欢吃。”明玉也是十分自然地欣然接过,明睿瞧着这和谐的一幕,在一旁打趣道:“孟兄这个师傅可当得称职,看来你连小玉的口味都一清二楚了。”
一旁徐昭蓉见沈蓝双蹙了蹙眉,便道:“孟大哥心思细密,自是懂得照顾人的。蓝双姐姐同孟大哥相识十多年,从前在孟家的时候,孟大哥对姐姐可是关怀备至呢!不知道小玉姑娘又同孟大哥相识多长时间了?”
明睿听徐昭蓉话中带刺,似是针对明玉,便道:“认识时间长些、短些又有什么关系?情投意合这种事情向来不是以时间来衡量的。”
明睿本意是要护短,可此言一出,座中众人却都愣怔了片刻。
赵云彻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抖,清香的茶水泼湿了衣襟,不由自主就望向坐在一起的明玉和孟瑾瑜;明玉心中一颤,眼角眉梢的余光瞥了一眼一旁的孟瑾瑜,而孟瑾瑜正在倒茶的手微微一顿,目光似是也看向了明玉……
沈蓝双拉拉徐昭蓉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可徐昭蓉却是个火爆性子,她又与沈蓝双相交多年,深知在她心中深恋着孟瑾瑜,在禹州的时候,她写了无数封没有寄出的信给她的瑾瑜哥哥,这次从禹州回到京城,她心中不知多欢喜。沈蓝双还悄悄告诉她,婶娘同她提过,孟家有意结亲,她也是真心实意为沈蓝双高兴,可如今这情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徐昭蓉冲着明睿道:“是不是情投意合,也不是你说了算了。当了几天师徒这就情投意合了?那我可是要问问孟大哥,沈孟两家当初定下的婚约可还作数”说着她看向孟瑾瑜,似乎一定要他说出个黑白分明来。”
沈蓝双知道徐昭蓉是为了帮自己说话,可没想到这丫头不管不顾,什么话都说,赶忙拉着她道:“哪里有什么婚约,昭蓉妹妹,快别胡说了!”
明玉的手不由微微颤了一颤,眼中分明是震惊。婚约?原来他们竟有婚约吗?
孟瑾瑜倒是神色未变,不疾不徐站起身来,也不回答徐昭蓉的问题,只是朝沈蓝双说道:“蓝双妹妹出来这么久了,再不回去只怕沈家叔父要着急担心了,我送你回府吧。”
沈蓝双点点头,随他站了起来。徐昭蓉还想说,已被一旁的徐昭然拉住:“妹妹,时候不早,咱们也该回了。”
赵云彻见气氛略有些凝重,便道:“今日咱们初练,大家都辛苦了,就都早些回府歇息吧,过几日咱们再请李元同来练习。”
众人起身,相互告辞,各自散去了。
回府的路上,明玉倚在马车里,看着窗外却闷声不语。明睿恼恨刚才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而让妹妹不高兴了,便故作轻松说道:“小玉,之前你不是说过喜欢我的那套马鞍吗,正巧新近我又得了一副新的,原来那一套你若喜欢便拿了去吧。”
明睿的那套马鞍可是当初他生辰的时候圣上御赐的,难得的很,之前她讨了几次明睿都不肯给。现下,他终于肯了,明玉却没半分喜悦之情。她的脑中只想着刚才徐昭蓉说的那些话,她说不清现在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苦苦的,酸酸的,这是从前她从未有过的感受。
“哥哥……”
“嗯?”
“瑾瑜师傅……真的会娶沈家姐姐吗?”
天色未暗,孟瑾瑜的马车便到了沈府的门前。守门的小厮见是小姐回来了,便迎上前回道:“孟公子也来了。老爷特意吩咐我到门口来等着小姐。”
沈蓝双心道大概是自己回来晚了,叔父着急了,便问:“可是家里有什么事?”
小厮道:“下午孟府老太太和太太一起来府里做客,现在还在同老爷、夫人闲聊,小姐快些进去吧。”
孟瑾瑜听母亲和祖母都来了,便同沈蓝双一同进去了。孟老太太正和沈夫人寒暄着,见沈蓝双同孟瑾瑜一同回来,不由乐道:“刚才还说起他们两个呢,没想到一起回来了。”
孟夫人朝孟瑾瑜问道:“我听他们说你去练习马球了,怎么和蓝双在一起了?”
“哎呀,他们年轻人喜欢在一处热闹就随他们去,问那么多干什么!”孟老夫人一边笑一边说着,又将沈蓝双唤到自己身边。
这是她从禹州回来之后,孟老夫人第一回见她。
“这丫头,真没想到现下出落得这般水灵了。”孟老夫人瞧着她,满心欢喜。
沈蓝双乖巧谦恭:“这些年没见老太太,蓝双心里也时时惦记,常想着当年住在孟府时老太太待我的好来。幸好叔父也常与京城有书信往来,蓝双知道老太太身体康健,便想着等到能回京城,定是要再来探望您的。”
孟老夫人也想起当年情景,一时感慨,拉着蓝双的手道:“何止是探望,这些年我可常念着你的。今日我过来,便是同你叔父、婶娘商量,想邀你到咱们府上住上几日,咱们祖孙俩好好叙叙,你也同我说说这些年在禹州的生活,权当陪我这个老太婆解解闷。”
沈蓝双望向叔父,沈琰点头道:“刚才老夫人已经同我提过此事了,承蒙老夫人厚爱,咱们自是没有什么意见,只是怕蓝双年幼不懂事,给府上添麻烦。”
“哎呀,不麻烦不麻烦,蓝双这么乖巧,我欢喜还来不及呢!再说了,以后我可还指望蓝双承欢膝下呢,你们夫妻两个可别舍不得啊!”孟老夫人这句半开玩笑半正经的话,羞得沈蓝双脸都红了,将头埋在了孟老夫人的臂弯里道:“老夫人快别取笑我了。”
沈蓝双去孟府小住这件事就在这么欢快的气氛中决定了下来,孟老夫人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告辞时说明日就派人过来接蓝双。沈家夫妇明白孟家的意思,沈琰更是知道故去兄长当年赴死前曾留下遗书,就是希望孟家能好好照拂蓝双,娶她进门。如今,这一切,似乎都是毫无悬念地顺利往这个方向进行着。
一路上,孟老夫人心情愉悦,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孟夫人不敢吵扰她,坐在一旁轻摇团扇,见孟瑾瑜从刚才起就一直一言不发,实在吃不准儿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可这时候又不敢去问。只能等到到了家后,孟夫人将瑾瑜唤到了房中,问他:“孩子,今日你祖母说要接沈家姑娘过来住,我瞧你神色似乎并不高兴?”
“孩儿没有不高兴,”孟瑾瑜答道,“祖母喜欢蓝双,想让她过来陪伴,孙儿心中是欢喜的。”
“你应该……明白你祖母的意思。”
孟瑾瑜双眉微蹙,但脸上神情仍是云淡风轻:“孩儿明白。当年沈叔父为救父亲赴死,他的遗书,父亲也曾同我说过。”
孟夫人心中一惊,原来他早就知道了,便问:“那你……又是怎么想的?其实,蓝双姑娘相貌端庄,性情谦和,依我看你们甚是相配。”
孟瑾瑜交缠着的双掌微微紧了一紧:“母亲,我怎么想的并不重要。沈家叔父在危难之时挺身而出,又于战场上救了父亲的性命。他于孟家是有大恩的,我是孟家的儿子,我会尽我的能力去偿还这份恩情。”
“偿还恩情。”孟夫人点点头,轻叹一声,“是啊,咱们孟家欠他们太多,你沈家叔父当初留下遗书,希望咱们将来能好好照拂蓝双姑娘,希望你娶她为妻。”
孟夫人一边说一边看着孟瑾瑜脸上神色:“这也是老夫人的心思,瑾瑜,你可愿意?”
孟瑾瑜顿了顿,交握的双手微微颤着,良久,仍是那一句:“儿子一定会尽我所能去偿还这份恩情。”
他的双唇有些发白,不知为何,刚才他脑中闪现出明玉的身影,她骑在“雷电”的身上,手持挽月弓,转身莞尔,嘻嘻笑问:“瑾瑜师傅,刚才那一箭,我射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