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阳光明媚,清风徐来,这样的季节就算在路上多走上几日也是一件乐事。明玉因为那晚的事,心情甚好。坐在惠妃身边时不时掀起马车的帘子,向外张望,满脸的暖意。惠妃打趣她:“小玉,你人在车里,这心可早就飞出去了。看样子我这个姑姑可是留不住你了。你要是想骑马,那就去吧!”
“真的吗?”小玉这性子,哪是坐的住的,她可早就想出去了。是以得到了惠妃的准许,她立刻便跳下了马车,骑上了雷电。
瞧着外面的明玉恣意潇洒,一串串清脆的笑声回响在天际,明玫不由打从心底里羡慕起她来。因为她在家中排行最小,又最像已故的母亲,是以父亲格外宠爱这个她,家中兄姐也一向依着她,是以她从小都是顺风顺水,只要她想去做的事,父亲都会想法子让她如愿。明玉的心里从没有弯弯绕绕,她更不懂京城豪门世家那些闺秀之间的客套与虚伪,她那样单纯,单纯到让自己的姐姐也不禁羡慕、嫉妒起她来。
明玫心想,如果从小到大,父亲也是这样对她的,那么现在赵云彻喜欢的会不会就是她呢?
明玫心中微微酸楚,脸色黯了黯。
惠妃瞧着她这样子,便安慰她道:“前一阵子皇上赐了我几盆名品菊花,都是极罕见的品种,我特别喜欢。秋菊傲霜绽放,虽难得,可终究敌不过皇后园中的那几株牡丹国色。玫儿,你同小玉虽是姐妹,可却有太多不同,你不必羡慕她的生活,她是奔驰在草原的骏马,你却是蛰伏于深海的龙鱼,各有不同,姑姑相信将来你一定也会喜欢自己的生活,也会有旁人来羡慕你的。”惠妃意味深长的握了握明玫的手,将来如何,成败也就在这次的围场秋猎了。
外面的空气格外新鲜,明睿见到小玉出来便立刻骑到她的身侧:“你不是在里面陪惠妃姑姑的吗?怎么突然跑出来了?”
“姑姑准许的。”小玉嘟嘟嘴道。
明睿伸手点点她的额头,笑道:“你当我不知道你跑出来是想看谁的吗?”明睿目光望向孟瑾瑜,小玉羞红了脸,又顿时底气十足地揶揄明睿:“哥哥走在这么前面是为了躲开我的未来四嫂吗?”
徐昭蓉也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一早便出来同哥哥徐昭然并肩骑马,明睿见她总觉尴尬,是以远远躲开了,一个人骑马走在了前面。
远远地,景王赵云翼一脸阴沉地看着前面的一众人,孟瑾瑜沉稳,明睿洒脱,徐昭然世故,这几人都是世家子弟中的杰出人才,赵云彻还未回京时,他以为自己八面玲珑,笼络了不少的人,可现在形势转变,不少人见风使舵或是保持中立,再细数,他的身边真正可用、可信赖的竟没有几人,唯一最亲近的淮王又是个草包!而赵云彻几番死里逃生,可却因为和明侯府的特殊关系,竟悄无声息地拉拢了这么多人。他如今不由暗暗后悔,当初早该拉拢了明言正让他站在自己这边,那么现在,他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当晚大家就地扎营,次日清晨便又再出发,一直再行了大半日,总算到了秋猎的围场。
一路上大家舟车劳顿,楚帝年纪大了,更是觉得疲累,是以命大家早早歇息。景王知道楚帝头疼,便一早到了他帐中伺候,端茶倒水,久久不肯离去,木贵妃得意了起来,说昨晚皇上躺在床上休息,旁人一概都不要见,只要云翼在旁服侍,可见对他的看重。
第二日,楚帝的精神仍不是极好,赵云彻早早就到了楚帝帐中,呈上一碗热汤药。楚帝尝了一口,倒不是极苦的,一碗喝下去,顿觉得神思清明,头也不疼了,便问赵云彻:“这碗是什么东西御医院可配不出这样的药来。”
赵云彻回道:“儿臣昨日听闻父皇头疼,心中烦忧,后想起明玉是神医百里鹊的关门弟子,于医药之术颇为精通,便去请教了她,这方子是她配出来的,儿臣熬了一夜,自己先尝了一碗,这才端来给父皇试一试,不知父皇服了可有效果?”
楚帝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这个百里鹊脾气古怪,御医院几次三番想要招他入内都被拒绝了,没想到他倒还有个关门弟子。”
“正是呢,当初儿臣中毒住在明家,也是多亏了百里神医救助才得以脱险。”
一旁的赵云翼听到云彻提起这件事,面色沉了沉,楚帝的眼神也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你们两个都是有心的,”楚帝顿了顿,“朕现在已经好多了,你们先退下,好好去准备一下,乌渊国的汗王和王子今夜就到。”
端妃帐中,明玫侍立在一旁,赵云彻坐在端妃身旁。她听赵云彻说了刚才的情形,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玫儿,亏了你知道皇上头疼的事马上就去问小玉讨了药方,算是帮彻儿扳回了一成。”
明玫低了低头:“玫儿愿为殿下分忧。”
端妃又朝赵云彻道:“看来这一回景王也是费尽心机想要讨得圣心,对他来说这也是最后的机会,彻儿,你可要格外留心。”
“儿子知道。”
端妃拿起茶盏晃了晃,朝赵云彻问道:“彻儿,这茶如何?”
“茶香清幽,是好茶。”
端妃笑了笑,悠悠道:“听闻明侯这次过来,带了上好的茶,他于茶道本有研究,你有功夫不妨去他那儿坐坐,他定有好茶款待。”
赵云彻点了点头。这一次的围场秋猎,看似轻松,实则危机四伏,又是一个重要的契机,他必须步步为营,一旦有些许行差踏错,最后就会满盘皆输。母妃的话是在提醒他,有事去找明侯商量,睿智如他当能帮赵云彻一起定断。
乌渊国的汗王晚上就到,皇子们和世家子弟们难得有这么一个外出的机会,便都凑着这个空当想找些新鲜的东西玩玩。要说玩,那自是明睿的主意最多。
大楚子弟大多擅骑射,可要玩出花样也并不容易。明睿想了一个“射柳”的游戏,他命人在河东面的场地两旁插上两排柳枝,只是已是秋季,柳叶不再嫩绿如春。
明睿先挥剑将其中一根柳枝的皮削去了一块,又朝众人道:“我们每个人选定一根柳枝,削皮作为自己的记号,等一会儿我们就轮流骑马用箭朝柳枝去皮处射去,射中还不算,还定要飞马前去将射落的柳枝接住才行,你们说可好?”
淮王也是个好玩的,听明睿说来觉得的确有趣,第一个赞同,又问明睿,那输了当如何?
明睿还未说话,赵云彻在一旁道:“我倒是有个主意,不如咱们各自取下自己身上的一样物件,就当是彩头,大家说可好?”说着便解下了自己身上的一块龙纹玉佩,交给了一旁的随从。
景王自是不甘示弱,拿下一枚玉扳指,递了过去。淮王轻声道:“八哥,这可是父皇赏你的扳指,你也舍得?”
景王搓搓手指,他对自己的箭术还是有信心的,射柳虽难,但他相信在这些人当中,他要赢,应该并不难。
淮王赵云轩拿出一串沉香珠,也是御赐之物。十三皇子赵云翔本不想参加,是赵云彻拉住了他:“十三弟,大家解解闷子罢了,自己兄弟不必拘束。”
虽都是姓赵,可淮王素来看不起十三皇子,他母妃也不过是在嫔位而已,要不是常跟在赵云彻身边,他根本连正眼都不会瞧他。
“十三皇弟要是拿不出像样的彩头,十哥我倒是可以帮你拿个体面的东西出来。”
淮王的母妃是木贵妃,平时颇得圣上恩宠,比起不怎么收到重视的怡嫔,她的赏赐,包括给皇子的赏赐也都比怡嫔母子要更多更好。
赵云翔涨红了脸,想要生气却又不敢冲动,当即便解下了自己身上的玉带扣交了过去:“十哥费心了,弟弟身边的好东西虽没有十哥多,但这玉带扣却也是父皇亲赠的。”
明玉本就站在赵云翔身旁,又素来讨厌淮王的做派,便轻轻拉拉赵云翔的衣袖,小声道:“别急,咱们这么多人,定不会叫他们赢了去!”
轮到世家子弟拿彩头了,明睿身上最不缺的就是稀奇古怪的东西,他从怀里掏出一只竹制的细长小筒,淮王见了笑起来:“明侯家怎么也是世家贵族,明公子这彩头是不是太寒酸了些?”
明睿拿起竹筒说道:“这竹筒可不一般,是我从胡人集市上淘得来的,淮王殿下定是没有见过。这里面变化万千,有许多不同的形状图案,再说了刚才只说拿自己身上的一样物件,又没说是最贵重的,这东西又怎么寒酸了?”
明睿不卑不亢一番话倒是说得淮王哑口无言,只得闭上了嘴。小玉暗笑他自取其辱,同明睿会心一笑。
小玉跟着孟瑾瑜学了箭术早想施展施展,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今日这一场游戏倒是合她胃口,她望向孟瑾瑜:“瑾瑜师傅,你也参加吧。”
“瑾瑜兄,你是将门虎子,箭术一定非同一般,今日也让我们开开眼界。”赵云彻说得十分诚恳,他对孟瑾瑜的箭术很有信心,只要他参加,那么景王定然是讨不到便宜的。
孟瑾瑜取笑头上的束发玉簪:“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我也参加,”明玉跑到明睿身旁,“四哥,你说可好?”
明睿向来依着妹妹,自然说好,明玉看看他们拿的都是些男子饰物,想想自己身上也没什么可拿来当彩头的,便只好取下自己的一对耳坠,自嘲道:“我这东西想来你们拿了去也没什么用,可我也没什么其他东西了。”
这对耳坠小巧精致,明玉虽不喜饰物,却也常常带着,那定是心爱之物了,赵云彻暗暗下决心定要帮她拿回来。
“小玉参加,我也要参加!”清脆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红衣少女气喘吁吁跑了过来,“刚听到你们这里有好玩的,我也要参加!”她看着明睿,这一回眼神却是没半分躲避。
明睿本能地想要逃开,可却不由自主被她的眼神镇住了,人没逃开,只连说了三个“好”。徐昭然哈哈笑道:“妹妹也来了,这下可越来越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