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勋把胡献身上的绳子解开,笑道:“长夜漫漫,无意睡眠,难得有个聊得上话的人,我们出去走走?”
胡献活动了一下双手,看向李勋,说道:“你就不怕我跑了?”
李勋笑了笑:“我以诚待你,你却不知回报,此非英雄所为!”
胡献深深看了李勋一眼,点头道:“出去走走也好,不过若是我真的逃跑了,你可别后悔。”
李勋笑了笑,没说什么,两人走出了寺庙,一旁的滕晓并没有出言阻拦,而是带着几个人跟在了李勋身后五十米之外。
对于滕晓的举动,李勋并没有阻止,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有一些防范措施还是好的。
胡献抬头望着天空,一轮明月高挂,四周繁星点点:“李将军,你是哪里人?”
李勋把自己的身世说了一遍。
胡献看向李勋,说道:“原来是忠臣之后。”
李勋摇了摇头:“得其名,而损其身,在我看来,实在不值。”
胡献愣了愣,不解道:“你怎么能这样说?你李氏一族虽然被满门抄斩,只剩下你与大姐两人,但是李氏一族的名声却是让许多人传颂与敬佩,这难道还不值得?”
李勋默然不语,或许在胡献心中,有些时候名声要比生命更为重要,这种舍身取义的精神,值得所有人去学习与传颂,但是李勋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在他看来,活着比什么东西都重要的多,若是名声需要生命去换取,不要也罢,做个小人又何妨?
“胡献,说说你的出身吧!”
胡献低下头,默默说道:“我今年二十有七,从小就是一名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父母是谁,出身哪里我一无所知,十五岁那年,遇到了还是山匪头子的赵大壮,他见我颇有一些力气,便是收留了我,从此我便是跟着他混了,一直到白巾军崛起,我随着赵大壮投靠了武承谟。”
说完这些话,胡献深叹一声:“这么多年了,我做过些什么对别人或是对自己有益的事情?除了杀人还是杀人,恐怕连我自己都是记不清楚,我已经杀了多少人了,这样的生活并不是我想要的,但是我不做这些,又能去做些什么?”
李勋拍了拍胡献的肩膀,轻声说道:“何必想那么多?至少我们还活着,既然活着,我们就要想办法活得更好,赵大壮与马永不明大势,起兵作乱,绝对不会有好下场,败亡是迟早的事情,我看的出来,你是一名有思想有抱负的人,天下之大,以你的本事,到哪里去都能够找到用武之地,为何要跟赵大壮这等人物混在一起?坏了自己的名声与前途。”
胡献沉默不语,半响之后,才是默默说道:“赵大壮对我有恩,若没有他,我此刻或许还是一名乞丐,现在正是危难时刻,我岂能弃他而去?”
李勋点了点头,没有在劝,每个人都是有着自己的想法,胡献对于忠义两个字看的太重,如今反而成了他的拖累。
“日后若有机会,可到中都寻我,我请你喝酒!”
胡献愣了愣,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你要放我走?”
“正有此意。”
胡献默默问道:“为何?”
李勋笑了笑:“沈安之曾经救过一人,那个人是我李勋最为敬佩之人,你既是沈安之的好友,那么这个恩就还在你身上吧!”
胡献沉默不语,半响之后,对着李勋躬身一拜:“李将军之恩,他日若有机会,胡献定当报答。”
李勋笑了笑,把腰间的长剑取下扔给了胡献:“此剑给你用作防身,他日有机会,你还我剑,我请你喝酒。”
胡献重重点了点头,深深看了李勋两眼,转身快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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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将军,就这么放他走了?”
滕晓冲了上来,急声说道。
李勋望着胡献离去的背影,淡声说道:“欠了别人的恩情,终归是要还的。”
滕晓听不懂李勋此话的意思,但是既然李勋已经做了决定,滕晓自然不会去反对,只是低声说道:“那些军官都是认识胡献,若是等他们到了果城,把胡献的身份说了出去,大将军方天宇一定会找李将军要人,到时候李将军拿什么给他?”
李勋沉默不语,半响之后,脸上有了一丝阴冷,说道:“既然如此,就让他们到不了果城就是。”
说完,李勋看向滕晓,说道:“你若是觉得为难,我找别人去做。”
滕晓脸色一正道:“李将军如此言语,岂不是小看了我滕晓?”
说完,滕晓对着身后的几名士兵挥了挥手,朝着那些军官的关押之地去了。
看着他们远去,李勋轻叹一声,抬头看天,胡献可以一走了之,自己呢?等到了果城,等待自己的又会是什么?作为河南道行军大总管的方天宇,是有临事决断之劝,更是可以先斩后奏,若是真的因为后勤大营的丢失,以及胡定勇的告状,方天宇真要是大怒之下杀了自己,也是没有人敢说什么的。
李勋突然有了一股深深的疲累,这种累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中,更是不由想起了在陈州做都督时以及在睢州做县尉时的日子,那时候虽然生活艰苦,有太多的烦劳与工作,自己却是快乐的,至少没有太多的约束,而如今呢?自己进了中都,处处碰壁,处处受人压制,生活虽然比以前要好了许多,但是空间反而是被压缩了太多太多。
这时,李勋不由想起了萧振元离开之时,送给自己的那个“囚”字,以前一直不明白萧振元送这个字给自己的意思,如今,李勋却是突然有了一些明悟,囚之一字,一个人一个口,这个人可以看做是自己,而口则是可以看做是中都,自己身在中都,仿佛是人在囚笼之中,没有任何施展的空间,处处碰壁,处处受人压制,若是离开了中都呢?
想到这里,李勋眼神一亮,心中顿时豁然开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