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得郑冲冰寒的话语,都是心头一凛,几个管钱粮的将佐、文士更是觉得有些冷汗直冒。看到郑冲这般细心,黄汝良和徐光启对望一眼,心下均感安慰。
而泉州城内总共倒塌、损毁各类屋舍共计八千余间,昨天分散出去的军士只搜救了三千余间房屋,还剩下五千余间倒塌屋舍未曾搜救。
郑冲听了之后,沉声说道:“人不吃东西能挨七天,不喝水只能活三天,这场风灾后下了雨,若还有被困的百姓,应该还不太缺水,今天是灾后的第五天,救人就只剩下这两天时间了。还请诸位按事前分好的街道地块,尽快搜救!这个表格上也会记录失踪的灾民数量,以及每天救出的人数,我希望最后都能把他们找到,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都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负责救灾的诸将皆是一起大声应是,昨天救出了八百余名百姓,经过一晚询问和查访,百姓中还有三千余人未曾找到下落,看来还有很多人被埋在了倒塌房屋的废墟下,需要尽快搜救。
昨夜各部军马都分出两部军马,轮流搜救,夜晚都是打着火把继续搜救,未曾一刻停歇的。
郑冲缓缓又说道:“人命关天,还有两天时日能够救人,昨天招募的三万青壮,今天分别编入各部搜救人马中,配合将士们一同搜救,人多些,救人的速度也能快些。”
随后郑冲又命人拿出另一块巨大的布帛,上面却是以工代赈进度表,上面同样列了许多项目。这些项目总共分为三大块项目,其一便是泉州城各种屋舍重建,同样列出了需要重建房屋的数量,分配此项工程的灾民人数,每天完成多少房屋重建、工程进度等等。
第二大块是防备瘟疫,将泉州城分为四个区块,每个区块派军队巡查,专派将佐负责,分配的大夫、老弱妇孺人数,患病人数、每天增加的患病人数,需要药材数量增减等等各种细项都列明其上。
第三块便是新建船坞、码头、火器工厂、水泥厂、中药厂等等新建项目,也都有分配的工人数量,工程进度等等项目。
众人看了之后也是一阵惊呼,郑冲缓缓说道:“从今天开始,灾民中的青壮先分配救灾搜救,老弱妇孺则开始调动她们打扫街道、清理淤泥,准备药材,开始防备灾后大疫。疫情面前,可是人人都有危险的,是以此事不可大意。”
当下郑冲又命施福再次宣读了《郑氏营务》,念完后郑冲说道:“郑氏营务内规定了我军将士需遵守的卫生条例,从今天开始派人在灾民之中宣传,也同样要求灾民按照郑氏营务中的卫生要求去做!不可随地便溺、喝水必须烧开后再喝,灭蚊蝇老鼠等等事项都要做好。防备疫情,病从口入,食水乃是首要,人畜分居也能减少疫情爆发的可能。”
施福却禀报道:“公子,现下我们缺少大夫、郎中,军中的大夫和郎中不够。”
郑冲颔首道:“在城内招募大夫、郎中,同时也在灾民民夫中招募,看看有没有懂得药理医术的,都可以招募起来,先充作大夫、郎中。我此前已经去信福州,那里福州名医会前来泉州帮忙,也就两三天之内便到。”
随后郑冲又命黄承昪从水师大营再调集两万石粮食过来,泉州城昨天就放了三天口粮,五千石粮食就没了,要是泉州左近州县的灾民陆续来到泉州,粮食可能不够。
当下郑冲又差施福回安平去调集五万石粮食前来泉州,同时催促台湾那边尽快送粮食过来。又名黄承昪调三万两银子收购城内药材,准备统一使用。诸事都安排妥当后,众人便即告辞分头办理自己的差事去了。
随后郑冲打算巡视城内一圈后,便即回水师大营一趟,准备晚上宴请城内富商的事。临走前,闻报说是泉州同知、泉州通判来访。
闻言郑冲很是不想和这两个庸官扯皮,黄汝良与徐光启哈哈一起笑道:“博文自管去办自己的事,这两位官爷自有我两人来应付便是了。”
当下郑冲谢了两位老先生,便即离开临时营地,往城内各处巡视。绕了一圈后,见各处都按照部署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便也放心下来,与俞硕明便带了十余名护卫往水师大营而回。
回到水师大营之后,郑冲先命人请来黄庆云,黄庆云一直留在大营,筹备今晚邀请泉州城士绅富户的晚宴事宜。少时,黄庆云来到郑冲军帐内,说起晚宴之事,黄庆云颇有些为难。
“博文,你不知道,那龙须号甲板之上看起来是很宽阔,但今晚宴请的人不少,满打满算也要摆放几十桌酒席才够,这样一看便拥挤得很。”黄庆云抱怨道:“要不我们改在水师大营内办这宴席如何?”
郑冲微一沉吟便有了办法,当下道:“黄叔父,既然摆不下那么多桌酒席,索性我们一桌都不摆了,今晚咱们办个别开生面的晚宴。”
黄庆云奇道:“一桌酒席都不备?那还办什么晚宴?”郑冲淡淡的说道:“今晚是请他们来捐纳做善事的,不是来享受的。咱们一切从简,就办个自助餐好了。”
黄庆云愣了愣道:“何谓自助餐?”当下郑冲便将自助餐的形式说了,最后道:“这自助餐泰西诸国比较喜欢办,咱们也便办一回,它的优点是人们在自助餐晚宴上可以随意走动交流,需要吃多少食物自取,不会浪费。”
黄庆云听得目瞪口呆,当下赞叹道:“这种酒宴闻所未闻,许多细节还请博文详细述说,我好照样操办。”郑冲当下便将自助餐的要点说了,黄庆云一一谨记,也不知道他理解了没有。
说完正事后,郑冲取出黄汝良交给的那封方以智写的书信道:“叔父,那方以智有书信在此,山长命我带回来交给小姐。”黄庆云却不伸手去接那封信函,只道:“博文,我父命你交给绣英,你交给她便是了,不必给我。”
郑冲大是奇怪,你们黄家一个祖父一个父亲怎么都把这事推给我一个外人?见郑冲面色犹疑,黄庆云叹口气道:“此前我与父亲私下翻看过绣英的书信,若是我两人送信,无论书信内容如何,她都不会信的。”
郑冲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看来明末时代侵犯儿女隐私这种事,也是有的啊。但这时候不是讲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的么?父为子纲,在家从父,怎么这黄小姐这般牛?祖父、父亲看个书信都不行?
黄庆云接着叹口气继续说道:“绣英看似柔弱,实则内心极为刚强,为了此事,她居然想要割腕自尽,我和父亲伤透了脑筋,只得随她。博文,你也不是外人,此信由你转交,她才不会那么计较。”
郑冲点头道:“好,我让我媳妇儿转交与她。”当下黄庆云谢了一回,自转出帐去忙晚上的自助餐晚宴去了。
郑冲带着俞硕明信步来到张灵素与黄绣英居住的帐外,于孟熹则命他代郑冲巡视大营去了。命人通传一声,不久之后,张灵素出帐来见他。
张灵素听闻郑冲回来,本来满心欢喜的出来,却见他身旁跟了一个不认识的威武护卫,不由得微微一愣。郑冲当下便先将俞硕明与张灵素引见了,两人都见了礼。
见礼后,俞硕明倒也及是识相:“公子与少夫人有话说,属下自去一旁等候。”说罢抱拳告辞,退到远处马厩那里看马去了。
张灵素起先有外人在不敢流露真情,这时候才满脸喜色的近前仔细看着郑冲的面容道:“相公,城内情形如何?”
郑冲道:“岳丈家中无恙,但我一直忙着救灾的事,还未曾抽出空来登门,后天大事都忙完后,我差人来接你进城,咱们两一起回家拜见两位老人家。”
张灵素微感失望,撅起小嘴道:“为何要到后天?”郑冲叹口气道:“这两天还在清理废墟救人,许多百姓尸首被从废墟中挖出来,都堆在街道上还未曾忙得收敛,这两天入城,我是担心吓坏你。”
听了这话,张灵素小脸顿时煞白,跟着忍不住泪水潸然而下道:“城内真的死了很多人么?”郑冲面色有些不忍,脑海中回想起昨天的场面,便有些难过,艰难的点点头。
张灵素轻轻嗯了一声,拭去泪水道:“我知道了,相公,我这两天便在军营里等候,不给你添麻烦。”
郑冲嗯了一声,又把方以智的信函取出,将前因后果都与张灵素说了,最后道:“素素,你是她的闺阁好友,这封信你替我拿进去给她吧。我亲口问过方公子了,他已经有了婚约,明年开春便会完婚。他与黄小姐只是书信诗友,并无其他私情,让黄小姐看开些,不要为了一棵树而放弃整个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