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云州虽然整体实力垫底,但是这只是相对那一城八州而言,其实若只以州土面积论,云州绝对名列前茅。
其地域之辽阔,仅输天高平野阔的西北楚州与鱼龙混杂的东北幽州。
一条绣冬江蜿蜒曲折横贯南北,而杏花烟雨才俊遍地,佳人划船采莲归的繁盛临风城便是在这绣冬江畔。
临风城乃是云州重城,更是拥有着云州仅有的三座传送阵之一,历年以来,想横渡万里前往九州各地历练拜师的武者众多,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游历而来的文人骚客亦有无数,彼此各有目的,泾渭分明,纷纷融在这座似能海纳百川的雄城之中,喧哗热闹。
当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如此鱼龙混杂的城池,各种势力更是盘根错节,相互牵制,但是若论实力,其中首屈一指的,自然便是有着大夏王朝官方背景的城主府。
城主府乃是当之无愧的临风城霸主,三千斩风卫个个修为深厚,战力恐怖。
便是有着凡俗巅峰修为的气海五重天武者与之相对,都只有饮恨的份。
重甲寒刀三千卒,谁敢挡?
更别提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王洪盛王城主。
但尽管如此,城内却依然有着一股势力能够与之抗衡,那就是最富盛名规模最大人数最多的鱼龙帮。
鱼龙帮,这是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它不像拥有着大夏王朝当靠山具有天然威势的城主府,鱼龙帮可以说是市井忽然崛起于临风城,其后沉默却迅猛地发展,时至今日,竟是能与城主府平起平坐,甚至连大夏王朝视为重中之重的传送阵收益,都能与之共享,其底蕴之深厚背景之复杂,可见一番。
一山向来不能容二虎,但这么些年下来,城主府与鱼龙帮虽偶有摩擦,但都适可而止,并没有引发什么大的争斗。
而城主王洪盛还算厚道,对鱼龙帮甚至城内的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适当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赶尽杀绝。
这或许也是鱼龙混杂的临风城内众多实力能够相处融洽的根本原因,若无血海深仇,谁愿做那出头鸟去招惹三千斩风卫?
所以临风城的繁华并非只是表象,也并没有一些外来者想象的那么暗流涌动。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实力就是一切。
尤其是当你拥有着可以碾压一切的实力时,那么你便是王。
王洪盛就是这临风城的王。
此时已经入冬,但是南方的天气依然温暖如初。
地处临风城最繁华城东地段的城主府内。
啪——
一只烙印着青花的瓷杯砸在墙壁上炸碎成粉,发出了一声让人心惊胆颤的脆响。
房内只有三人。
但随着杯碎炸响而颤抖的人,却足有两个。
一个虬髯壮汉。
一个白面书生。
那摔杯之人是一个鹰钩鼻老者,双眸阴森,冷哼道:“听说城内拍卖会上出现了一枚星辰令,鱼龙帮几乎倾巢而出想为他们小少爷谋一段仙缘?难道他鱼龙帮不知道那处拍卖行是老子的地盘?难道不知道这么多年敢进老子的拍卖行交易,老子就得保护委托人平安?居然敢在老子的地盘上如此明目张胆地杀人掠货,童胖子简直欺人太甚!”
虬髯壮汉满脸怒色,浑身有黄豆爆响之音传来,怒道:“城主,要不俺带两千斩风卫去屠了他鱼龙帮?保证一干二净!”
阴沟鼻老者竟是这临风城第一人,王洪盛。
王洪盛听到虬髯壮汉的话语,眉头一皱,显然不是很满意这个建议。
童胖子若是能杀,莫说两千斩风卫,便是一千就能将鱼龙帮上下屠戮一空!
但是别人不知道童胖子的底细,他王洪盛如何不知。
哼,镇国将军府真是好大的手笔!
他王洪盛虽然是这临风城里当之无愧的王,但是却也仅是这一城之地,如何能与王朝的将军相比?
那样的将帅之家,王洪盛岂敢招惹,他那三千斩风卫,如何敌这些手握实权的大夏将军!
想到这里,王洪盛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但是那可是星辰令,那可是星空山最大的仙门星斗宫的星辰令,那可是能不用考核直接拜师的星辰令!
若是说前往瀚州寻得一处宗门拜师便算是鲤鱼跃龙门,那若是加入四大仙门之一的星斗宫,却无异于一步登仙!
能够与这统御亿万里江山的大夏王朝比肩的超级势力,又岂是随便说说?君不见他不过只是一城之主便得到大夏王朝无数的赠赏,在这个年纪一身修为稳稳地踏进了玄舟中期。
而那世外仙门连收徒都得看资质,一瞧便是天下好苗子尽入我门下的大气象,底蕴深厚,实力强绝。
星辰令既然出自他的拍卖行,不说击杀委托人就是在动他王洪盛的逆鳞,光是那一份难以言说的私心,便让他怒火中烧。
王洪盛眸中神色复杂至极,但依然难掩其间的向往。
那可是四大仙门之一的星斗宫啊!
自己的孙子若是加入其中修行,若有所成,说不得他老王家便能真的捞个实权将军玩玩,而不是如今这般狐假虎威。
童胖子你他娘的孙子是孙子,老子的就不是了?
王洪盛目光阴森,冷笑道:“简直欺人太甚啊!”
虬髯壮汉尴尬地笑了笑,道:“城主你知道俺是个粗人,杀人在行,但是动脑子就不如你们了。”
说完他看了看一旁的白面书生。
王洪盛也看了过来,他也想看看自己府上这位平时多有妙计的智囊到底有没有办法解眼前之局。
其实他亦不抱希望,毕竟童胖子有着镇国将军府这样的顶天后台,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阴谋诡计都是浮云。
可他却是真正的气不过,可惜了,那可是自己的亲孙子啊。
但是惋惜之余他最想知道的,是他娘的谁走漏的风声?!
王洪盛越想越气,恨不得找出那吃里扒外家伙,将之挫骨扬灰,不,这还不解气,先凌迟再挫骨扬灰!
白面书生一直沉默。
过了好一会,他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城主,其实,在下出身孙家。”
一语惊起千尺浪。
孙家。
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有哪个孙家能让王洪盛震撼?
唯有镇国将军孙杰泰的那个孙家。
王洪盛万万没有想到这自己颇为看重的心腹智囊竟然会说出一句这样让人不敢相信的话。
此言一出,无疑于就是镇国府一手扶持起来的鱼龙帮正式地与城主府摊牌决裂了。
他眸中终于多了一丝挫败,瘫坐在了黄花梨铸成的太师椅上,整个人看上去似是苍老了数岁一般。
虬髯壮汉脸色一变,随即怒火上头,一挥手便是一拳砸向了白面书生。
罡气四起,气海八重,已经开始不断压缩以求质变的真气瞬间顺着拳头轰出!
气势惊人。
而那本应弱不禁风的白面书生却是抬手拂袖,轻描淡写地化解了罡气,将虬髯壮汉击飞出去数米远。
将种子弟,孙姓书生,又岂会真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白面书生衣袍再动,却不是出手,而是对着王洪盛作揖。
这些年信任之恩,一揖偿还,兄弟之情,从此两断。。
“好自为之。”
话音未落,便已乘风而去。
一身修为已臻玄舟中期的王洪盛脸上苦涩之意浓郁,无奈道:“镇国府倒是看得起我王洪盛,倒是下得一盘大棋,倒是摆得一手好棋子,我输得不冤,是我孙子时运不济。”
沉默了许久,王洪盛才收敛了心情,目光变得更加幽深阴沉,透过大开的窗户,望着城南的天空,喃喃自语道:“但是,别忘了……狗急了还会跳墙呢……”
……
……
也就在这同一时间,一十六七岁的少年牵着一匹骨瘦如柴的马匹,缓慢地走进了喧闹繁盛的临风城中。
少年身着普通文士青衫,腰挎朴刀,边走边东张西望,如同乡巴佬进城一般,惹得一些人指指点点,以为是一游学的贫困文士。
但没有人注意到他那修长而有力的苍白双手,白得像是绣冬江里那翻涌而起的一朵朵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