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跟普通的火焰伤害不一样,由于有冲击波的缘故,承受者往往会受到诸如内伤的附加伤害。礼花&弹引起的冲击波虽然要小很多,但为了增加烟花观赏性,它们当中除了火药,还会掺入磷、镁、铝等稀有金属来给烟花“上色”。这个时候,如果烟花距离人够近,就会造成另外一种伤害:灼烧伤:爆炸瞬间,这些被炸开的携带高温的稀有金属及残留火药,会在冲击波的作用下四溅。打在人身上后会迅速融化衣物,然后是皮肉。有时残量大的话,还会引起二次爆炸。
由于观众站的太过密集,再加上后方的人因为视线遮挡,还没完全弄清楚前面发生了什么,所以第一颗炸开后,人群基本没怎么动。直到第二颗落在众人头顶,再次一半天上一半地下,这下大家才彻底明白了。人们瞬间慌乱,开始四下奔逃起来。一时间,推搡、踩踏、尖叫、哭喊乱作一团。然而升空的集束礼花们并没有停下的意思,有些在原定位置炸开,但更多的,是一如刚才缓缓朝我们落来。
我放下挡住自己的手,赶忙望向小天和昊子的方向。小天还好,没被挤多远,正“哼哧”着朝我这边挪。但去买玉米的昊子,此刻已完全不见了踪影。我慌了神,奋力扒着人群,踮起脚向更远处张望过去。好一阵,才在黑压压的人头攒动中,发现这货一手扛着卖玉米的老大爷,一手拎着他的自行车,横穿人群和马路,把他们放在了远处一家银行的楼棚底下。和我对视一眼后,快速朝我们的方向往回折。
我不敢怠慢,指指周围被礼花&弹放倒的伤员,对两人大声喊道:
“救人!”
昊子得令,赶忙搀起身边,手脚麻利地往楼棚下面扶。一旁的小天也冲了过去,闷头背起伤员往人少的地方跑。
对付这类又臭又延迟的主儿,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它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炸的情况下,人为帮它一把。我四下看看,快步跑到一旁的马路边上,奋起一脚朝马路牙子剁下去,见方的石块应声碎了开来。接着,我抬手松开挂在脖子上的绷带,取出垫在手臂两侧的夹板,活动起久违的胳膊肘来。没办法,投掷东西的话,比起左手,还是右手的准头高。我深吸口气定定神,随即弯腰捡起一粒被震碎的锋利且薄的石子,瞅准那颗离我们最近的礼花&弹,甩身扔了出去。
画面里,那颗被附上狐火的石子,闪着淡紫的光芒破势而出,快速飞行后应声切开了正在下落的目标。只听“咚”一声闷响,烟花映天。虽然已没了完整外形,七扭八歪毫无美感,但好在落地前已缓缓熄灭。看来办法有效。
多说不宜,我就这样一边“蓄意”破坏着马路牙子,一边捡起裂出的小碎块,附上狐火如法炮制了起来,一时间,半空中各种“自爆”。然而几番下来,我开始发现个问题:我扔上去的石块是单个的,数量有些跟不上几乎同时落下的目标。但和这相比最让人头疼的,是被我切开瞬间,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会改变其他礼花&弹原本的下落轨迹,不规则飞出好远。还有,由于爆炸瞬间亮度太高,眼睛被晃后会看不清其他目标的位置。
事态紧急,我只能咬咬牙自己克服,加快起脚下和手上的动作。但逐渐的,还是开始力不从心起来。由于胳膊上的伤还没好利索,没一会儿就泛起痛,冷汗也跟着冒了出来。慌乱中,有几颗石子差点扔偏,险些没能切到……礼花&弹爆炸的高度开始慢慢变低,有几次在炸开后甚至崩到了正在搬伤员的小天身上,他赶忙反手扑棱灭。看看我,又顺着视线看看我正在做的事,也顾不上说什么,只是弯下老腰更加麻利了起来。
一来一去,我开始慌了:这种弹弓打群鸦的买卖,真心不是一般的亏,必须得想别的办法!于是,我一边犹豫着要不要亮出狐火,一边迫切希望那边负责烟花安保的大哥大姐们,能赶紧做点什么,哪怕一点也好,阻止这些“败类”升空。谁料就在这时,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瞥到远处的礼花炮筒那里,一路火花带闪电过后,终于安静下来,终于没有再往外喷东西了。看来,大哥大姐们终于关掉了用来引爆的点火线路。
由于对方失去了“后援”,我多少安下些心来,开始专注起已经升空的这些。但不得不承认,看着头顶这一干散发着让人不安光芒的,缓缓下坠的“炸弹们“”,还是够我喝一壶的了。我不敢懈怠,硬着头皮忍着痛,继续起脚下手上的动作,时不时还自言自语安慰自己:一颗……两颗……三颗……不多了,不多了!
我是本能地从距离地面最低的礼花&弹开始引爆,依次往上。这样做的目的,一来可以优先解决危险系数最高的,二来,自下而上会越来越方便处理,后期会很省事。顺利的话,最后我们哥仨能在一颗位于安全高度炸开的礼花的映衬下,打完收工,完美谢幕,坐在一旁啃玉米。
然而,想法终归是美好的。就在我处理掉一颗最低目标的时候,谁料在它七扭八歪的图形正上方,那颗我原本打算用来谢幕的礼花&弹,突然悄无声息地自己爆了开来。那亮度、那广度、那缤纷程度,完全是它下面这“小弟”的四五倍,异常耀眼!
……他妹的,感情刚才不是工作人员关掉了线路,而是烟花放完了!这是颗收尾的压轴礼花!
压轴的确实漂亮,但言外之意,是它的威力,足足数倍于普通礼花&弹。而导致的结果,是它产生的冲击波,直接冲散了剩余的,位于低位置的“同伴”,推着它们迅速向地面飞来。
一切发生太快,转瞬间,数颗“炸弹”便落到街道两边的建筑物上,碰撞产生的压力使它们迅速爆开,炸碎、震碎楼间的玻璃,“库嚓哗啦”落了一地。而更多的,则是朝街道中央,我们的方向落了过来。我大叫一声“不好”,疯也似地将手中最后一块石子扔出,然后朝最靠前的小天疾风奔去。情急中,他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停止拖拽地上的伤员。画面里,只见这货半蹲在一位已经晕倒的大姐身后,静静注视着眼前发生的景象。那个眼神,和他改变之后的一模一样。我一直以为那只是简单的好奇和痴迷,但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他是在观察。
那颗径直朝他飞去的礼花&弹,被我斜着切成了两半,它们沿着新的轨迹,落向小天两旁的方向,但是,距离他已经太近,完全可以构成包夹伤害!
然而就在两片残弹引爆的瞬间,一层半透明的墙突然生在小天和他脚步的伤员周围。它阻挡了灼烧着的烟花。说墙其实不强档,一来它不是一个整体,从裂缝来看是一片一片的,虽说不上多么规则,但的确致密紧凑。二来,它是弧形的,或者说球体,并没有棱角分明直来直去。而此刻的小天,正蹲在这“墙”中心,一只手抬在半空中。
小天满脸疑惑地望着面前发生的一切,感知着手和那“墙”之间某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没错,是自己生出来的。但是不等他多想,更多的礼花&弹已经炸开在眼前。小天赶忙伸手过去,一边站起身,一边在那枚礼花爆开瞬间,生出另一堵“墙”阻挡,然后又生出一堵……一时间,我身边的,昊子身边的,街道上其他伤员身边的,各种半透明一闪而过。那种既视感,就像一枚炮仗打在一颗铅球上,完全没了回响。几番下来,虽然是转瞬之间,但小天竟熟练了起来,并且越来越驾轻就熟。等到最后一颗烟花炸开,他竟然生出一个完整的球,将它严严实实包在了其中。“噗”的一声,漂亮的雪花水晶球里,悄无声息,绚丽至极。
结束了。
就这样,街道终于安静了下来。画面里,小天痴痴地站在人群中央,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的手心,没有激动,没有雀跃。百米开外,不知情的人们仍在头也不回的逃离,周围的伤员,晕的晕,躺地的躺地,闪晕眼的晕眼,伴着微弱的呻吟声,全然不知是谁救了自己。而小天也不敢怠慢,晃晃脑袋赶忙背起脚下大姐,朝闪着红蓝车灯的方向跑了过去。哈,这货全然没有发现不远处,看掉下巴的我,还有另一边的楼棚下,幽幽放下手,站起身的昊子。
“小天体内的妖灵,原来是这一款,嗯,有意思了……”
我笑了笑,一边嘀咕着,一边拍拍身上的土,回到刚才剁马路牙子的地方,捡起地上的夹板垫了回去。舒展几下后,我把绷带挂回脖子上,循着香气,自顾自走向了昊子和卖玉米的老大爷。
该吃还是要吃,这个正月十五,挺好玩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