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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牧野藏狼 第六十章 小白河的洞(1 / 1)

每逢一个严冬过去,北境各地的黄河流域都会迎来一件意义非凡的事情:滩面解冻。在这里,解冻的概念有两个,一来指的是河上的结冰消融,二来,也指河两岸的冻土冰解。黄河自古狂澜多变,河工也便成了上下游不可或缺,并流传至今的职业。在多数人眼里,河工日常的主要工作是清河沙,可实际上,作为一方“守护者”,一年四季他们都有特定的事情要做。比如春天回暖的时候,他们会挑日子上河,即测试河冰的结实程度,为不久的开河大典做准备。而在这之前,面对一览无遗的黄沙滩头,他们第一件事要做的,是试探滩土能不能下人。一般来讲,滩土解冻会比较顺利,除非河水渗入过多,冰解流失形成小型沼泽。那个时候,如果没标记好,一不留神陷进去,自救及施救都很难,更别提下陷之快,没几眼就连个鞋都找不到了。

说了这么多,实际上都是位为河上的事。对于那河下而言,往里了讲,解冻,一定程度上意味着解除禁锢,或者也可以理解为,具有“时效性”的封印。那滩涂之下河底之间,没有人知道有什么,冲下来了什么,或者能冲出来什么。换言之,随着水暖,除了鱼虾蟹藻,有时一些不曾想象的存在,也会一并醒过来。

作为北疆的塞上明珠之一,克图市位于黄河九曲之间,河水从其南部蜿蜒而过。在这河与城的过渡中,近河处的滩头绵延伸展,形成了名曰“锦白湿地”的一处景致。该湿地东起画匠营,西至昆都仑河,从属于北境乃至全国最大的严寒高纬度国家级湿地。在这里,以渔业带动的河鲜为主的餐饮旅游业,一直是当地居民的主要收入来源。说起来,锦白湿地一带地势平坦,河域开阔且水势平缓,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曾是众河工用来渡河、治河的渡口,鲜见渔户。后来随着改革开放兴起的自主经营、自立创收浪潮,渔户才逐渐成为主流。但正所谓“十个渔老腥九个号子腔”,这里的绝大多数渔户,家中还保留着短纤、泥扎儿等“老本行”的家伙事儿。而河工则转变成一种类似“守望者”的职业,始终是由村里资历最老,最受大家尊重的长者来担任,地位不亚于村长。

“爷爷,爷爷,走快点儿啊!要不待会儿小虾就没有了!”

“洋洋慢点儿,你等等我。洋洋,前面要小心走啊。”

“知道了爷爷,放心吧,我挑着石头走!”

夜光下,老人一步一缓地跟在男孩后面,从堤坝沿小路往下摸着。他们面前,便是锦白湿地的滩涂一角。今晚月光很亮,加上河面冰层的折射,周遭虽没什么灯火,却银盘遍地宛如白昼,一切滩景尽收眼底。男孩大概七八岁的样子,兴冲冲走在前面,一步一跳小心翼翼地踩在石头上朝河边方向挪去,手里拿着小网兜、绳子和竹竿等小玩意。他的爷爷跟在后面,看着小孙儿笑了:踩着石头走,是过河滩最有效的办法,因为石头在的地方,下面的沙土是实的,不用担心陷进去。

“爷爷,快下来吧,这边的地硬着呢,你再不过来,小虾待会儿就真游回河底了。”

“哎,来了洋洋,不要紧的,小虾跑不了的。”

老人一边应着,一边仍习惯性地将手中泥扎儿插进脚前的滩泥里。这泥扎儿,是老人祖辈传了很久的东西,外形上像一个只有两钉的钉耙,耙端“两眨”(成年人手中指到拇指伸展最远的距离)见宽,一人见高。细看过去,两枚耙钉纤细而扁,从汇合部某段往上,杆部逐渐由细变粗,最后以麻绳做柄。这泥扎儿轻巧趁手,老人的儿子曾不顾尖部脆软,偷偷用它去捉鱼,被发现后挨了好一顿揍。

只见老人站在滩石上,用早已熟烂于心的力道一刺,心中便知一二:看来孙儿说的没错。他迈出一脚,齐膝的胶鞋稳稳踩在上面,如此往复一步三顿地移动着。不远处的孙儿很乖,小蹦小蹦地站在原地等他,时不时哼哼唧唧娃声娃气不知道说啥。

说起来,老人其实也觉得自己多虑了,因为这些天白天的时候,他已经带着儿子来这附近探了几遍。沿岸的滩涂能下人,几乎没发现什么大的泥沼。河上冰面的厚度也消的差不多,有些小弯弯小浅沟的地方,浮冰甚至已经裂开,不时能看到小鱼小虾出来换氧。算算日子敲敲农历,今年的开河大典,应该还会和往年一样顺顺利利、红红火火。

听到白天大人们的讨论,孙儿起了玩心,趁着爸爸不在晚上故意不睡觉,非要拉着爷爷带他来捉河虾。老人爱孙心切耐不住纠缠,便带着孙儿出了门。但作为村里的河工,老爷子始终有几分在意,于是顺道带上泥扎儿,一并再试试这沿岸的滩涂。可一时兴起再加一时匆忙,老人似乎忘记了,很久之前祖辈还在的时候,对他的啧啧训诫:

在举行开河大典之前,在村民们敲锣打鼓鞭炮齐鸣之前,万不可在夜深之后到河滩边上玩耍。

“咦,爷爷,你看这儿怎么有一个大坑啊?”

在有水有冰的地方赶夜路有个不成文的经验,利用折射原理,如果顺着月光走,亮的地方是普通路不亮的是坑,逆着月光则反之。老人循声望去,只见月光下,孙儿站在石头上,好奇的看着脚边不远处,一个昏昏暗暗的大坑。他甚是诧异,不敢怠慢地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孙儿跟前,本能地将他拉到自己身后。

细看过去,面前这团黑暗近似一个胖胖的椭圆,最长的地方足足有三米。探身过去,一股股凉风从里面吹出,“嗖嗖”的嘶磨着,时不时还能隐隐听到“咔哧咔哧”的怪响:这不是一个坑,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通到了其他地方。而且,这洞的边缘并不平整,稀稀拉拉像是被很多锋利的东西切削过似的。

见此,老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很多很多来自祖辈的训诫顿时入耳。光华盏转好一阵儿,最后定格在他脑海里的,是一幕自己年幼时某个火把独明的夜晚,老人的爷爷叼着烟斗,坐在自己面前一脸的沧桑和感慨:

“咱河工这个活啊,想当年要干的主要一件营生,是杀河妖。只不过这些年太平了,手艺和本事慢慢都没了。不过啊,好在有些规矩是记住了,开河大典赛除夕,放鞭炮,吓河妖……”

正在这时,孙儿小手拍来,打断了老人的出神。他低头看去,只见小娃疑惑地指指周遭,小眉头皱了起来,

“爷爷,这是什么呀?你看,旁边还有好多。”

老人顺着孙儿的视线望去,借着月光,一切终于清晰起来:原来他们周围这片滩土,不远处的,远处的,密密麻麻全是黑压压的洞……空气突然安静了,猛地想起什么的老人心里一崩,小心将手中泥扎儿拔出来握在手中,用力攥了攥。虽然祖上那些本事没能传下来,但打渔的经验,老爷子不比任何人少。这些年,水里的大家伙、怪东西他没少见,也没少下狠手。

“看来今儿个晚上,是撞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不等自己多想,忽然毫无征兆的,老人视线所及的角落,一团黑影猛然从滩涂里钻出,有径自钻进了旁边的地洞。它看上去长长的,在短暂的滞空时间里,老人听到尖锐的窸窸窣窣声,以及像是碰到零星石块一般,那种片甲的摩擦声。那一刻说来也奇怪,老人狂跳的心竟然慢了下来。他不再害怕了。

老人低头看看身后的孙儿,此刻他正把头埋进自己衣角里,瑟瑟发抖着……哈,眼下唯一担心的,也就是孩子了。这里离村子太远,呼救肯定来不及了,更何况退路已经被断。画面里,老人心一横,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劲儿,一手抱起孙儿,一手握着泥扎儿,快步朝面前的银河走去。他一边走着,一边无比平静的对孙儿说道:

“洋洋,对不起,是爷爷不好,今儿啊,咱们不应该出来的。”

“爷爷……”

“洋洋,待会儿我会把你扔出去,你不要回头看,记住身体要躺平,躺平了在冰上才能滑得远。到了对岸以后,你只管闷头往前跑,爬上大堤对面就是贺家庄。你奔最近的灯去敲人家门,使劲儿敲,碰到狗叫了洋洋也不要怕,越大声还越好呢。如果……如果明天大人们送你回家,洋洋,还记得咱们家凉房里那两坛酒么?旁边小桌里有个信封,顺着地址去找那个哥哥,那个搭过咱们船的大哥哥。”

“爷爷,我害怕,你不能跟着我么?”

“洋洋,你长大了。爷爷……爷爷不能一直和你……”

不等老人把话说完,他们身后不远处的滩土,“轰”的一声突然破了开来。那黑影应声而出,快速爬向了二人。一时间,滩涂上满是令人不寒而栗的窸窣声。

“爷爷!”

眼见孙儿尖叫,老人闷哼一声,迈开步子全力跑了起来。他用不着回头看,他也不在乎那是什么了,那一刻,他只求这天杀的畜生不要追上自己的孙儿……一呼一喘,爷孙两很快跑到河边奔上了冰面。老人顾不上惊讶自己的气力,因为身后的摩擦声已迫在眉睫。他知道他没有时间带着孩子这样跑了,自己,就到这里了。于是,画面里老人身子一斜双手抱住孙儿,步步磕进冰里,拼尽全力将孩子扔了出去。

“洋洋,走咧!”

出手的一刻,他眨眨眼,冲孩子笑了。他知道,这是他们的最后一面。随后,老爷子不顾孙儿慌乱的哭喊,捡起地上的泥扎儿,转身朝已到近前的黑影奋力刺了出去……天很黑,老爷子就那样消失在洋洋的视线里,徒留下悠长凄婉的号子,回荡在这大河之上:

“威哎~天上的黄龙几十几道弯~磨了石头磕成沙~喝哎~天上的黄龙九十九道弯~东去西来~朝起头~走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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