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瑾琛说完了这句话,继续倒酒,不再去看酒柜镜子里丁妍的动作。
不是不想看,而是不敢看。
终他此生,也有他不敢看到的情形。
丁妍一直木然,脑子中木然,腕上的表告诉她现在已经十一点四十五分了。
还差十五分钟,陆念北是生是死,就会揭晓撄。
江瑾琛的这杯酒倒得很慢很慢,直到他听到声音,窸窸窣窣穿衣服,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他的心竟然也跳了起来,他不知道丁妍会怎么做偿。
今天晚上是陆念北的生死之战,也是他和她的战争。
先是一边的膝盖,再是另外一边。
丁妍跪在了他的面前。
虽然他背着身子,虽然船舱里有地毯,声音不过是闷响,可是,他却清晰地知道——她跪下了。
酒倒多了,洒落了出来。
他的心掉入了漫无边际的海洋,只发出一声闷响,就沉向了无边无际的海底,他的心,再也找不见了。
江瑾琛的眼眶慢慢地湿润,他端起酒杯,“江太太这是想通了么?为了他,给我跪下?”
“对不起,江先生,我再也没有办法了,我不想因为我就让他丧命,我知道我这种行为很不理智,我连累了江先生,很愚蠢---,可是,能不能求你救救他?”
江瑾琛一身散漫地回过头来,看到了眼前的丁妍。
一条牛仔裤,雪白雪白的衬衣,的确是为人师表的样子。
江先生,呵,江先生----
在她的眼里,他只是“江先生”。
“丁小姐都这样了,我不救是不是太无情了?”江瑾琛的脸上带着冷漠而有些自嘲的笑容。
虽然丁妍有些纳闷,他怎么突然叫她“丁小姐”了,不过这种疑惑稍纵即逝。
“谢谢!”两个字哽咽着从丁妍的嘴里吐出来,总算吁了一口气。
已经十一点五十三分了。
江瑾琛什么也没说,便走了出去。
刚刚走出房间,便看到陆念北和成庆民往地下船舱走。
江瑾琛的眼神看都没看成庆民,只是若有深意地扫过陆念北的眼,英俊,坚忍不拔,正义,很好的感召力。
看起来的确像是一个深情的人。
“成总这是要去哪?”江瑾琛问道。
“都这么晚了,江总还不睡觉,太太愿意?”成庆民,竟然还在开玩笑。
这句话,江瑾琛没有回答。
成庆民向着地下船舱走去,江瑾琛也跟着。
“咦,这么晚了江总也要去看货?我是和南城去看货的。”
“忽然想起来有一箱货物我记错了,去找两个人和去清点一下!”
接着,就打起电话来,打完电话,又给那两位刑警发了条微信,让他们取消今晚的行动,有重大变化。
现在,不知道情况的人,只有陆念北了,他的手机号,江瑾琛不知道,丁妍也不知道。
卧.底的神.秘/性就在这里。
“呵呵,这种小事江总也亲自管吗?”成庆民问道。
本来觉得让江瑾琛跟着他,很不放心的,不过,反正这艘船上没有毒品,所以,无所谓。
一行人都去了地下船舱。
名琛的货和成庆民的货是分开的。
十二点了。
成庆民从舱底搬出一个箱子,陆念北神情紧张,不过神态仍是淡定。
那两名刑警已经知道底细了,他们要做的,也是要把这个消息传达给陆念北。
陆念北紧紧地跟着成庆民,只要证据做实,他就大功告成。
“哦,这一箱子药品,临时接到个电话,要送给别的人,他们坐快艇来的,我给他们送下去!”成庆民说道。
陆念北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没有道理――
果然在大船的一侧停靠着一艘小汽艇,汽艇上的人和成庆民对望了几眼,然后两个人开始交接箱子,动作相当缓慢。
后面几个人都跟着。
陆念北刚要抬手,手腕就被江瑾琛压住。
他们站在成庆民的身后,成庆民没有看到。
“交接完了的话,就回去吧,夜深了,风大。”江瑾琛对着成庆民说道。
陆念北一直看着江瑾琛,皱眉,可是江瑾琛手上的力度太大,大庭广众之下,他不好挣脱。
成庆民似乎也有几分疑惑,并没有他意料中的情形发生,南城很安静,难道他本来就不是卧底?毕竟先前的只是自己的怀疑!
他把箱子交给旁人,转身离开了。
江瑾琛快速放了陆念北的手。
同一时间,真正的毒品已经在另外一片水域交接完毕,金三角的货进了美国市场。
不得不说,成庆民简直是天才。
若不是他儿子泄漏了天机,这一招简直完美无瑕。
“你身边的南城不错,南先生,以后好好在成总的身边干!”江瑾琛拍了拍陆念北的肩膀,接着,带着另外两名刑警离开。
他完美地化解了一场生死攸关的战争。
一路上,后面那两个刑警悄声对江瑾琛说道,“谢谢江总仗义出手,不过,这次又便宜了成庆民了!而且,金三角的货进了美国市场,对我国好大的影响。”
“来日方长!”江瑾琛说了一句,拐进了自己的房间,他要看看,丁妍在干什么。
进门,丁妍正坐在床上,脸色苍白,手在搅弄着衣服,非常非常担心的样子。
江瑾琛忽然觉得方才自己是多此一举。
“陆---陆念北怎么样了?”知道江瑾琛不想听到“他”,所以,直接说了名字。
连虚与委蛇都不懂了,不懂得问问江瑾琛怎么救的他,也不懂得问问江瑾琛有没有受伤,救人这件事情,比被救的人要费更多的脑子,毕竟,被救的人懵懂,救人的却要煞费苦心。
“放心!他不会暴露了,不过要继续在成庆民身边卧.底一阵子。”
丁妍听完了这句话,浑身紧张的神经全都放松了下来,软软地就晕了过去。
“丁妍,丁妍---”江瑾琛叫道,接住了她。
这一夜过得,相当漫长。
丁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家里躺着了,是她自己的卧室,头上还敷着毛巾。
阿姨看见她醒来,说道,“太太你总算醒了?”
丁妍“嗯”了一声,问道,“先生呢?”
“先生去上班了!”
“先生没事吧?”心中竟然开始担心起江瑾琛来,她更不会知道,她昏倒的时候,江瑾琛把她从船上抱了下来,这一抱就是几百米远,直到上了江家的车。
“先生好着呢,毕竟年轻,身体又好。”
丁妍“哦”了一声,总算放心了,前尘往事,好像一场梦,她现在都不记得她究竟有没有上过船,还有,她给江瑾琛下跪那一幕还在她脑子里徘徊,久久地挥之不去。
她捂上眼睛,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干那么蠢的事情,难道脑子被门夹过吗?还有陆念北现在好不好?
好久没吃饭了,丁妍起来吃了点东西,还是觉得浑身无力,睡了几天,人也瘦了一圈儿。
下午四点,江瑾琛回来了,看到丁妍正坐在沙发上。
“丁小姐原来是不是打算离婚?”江瑾琛很正经地问道。
丁妍很诧异地看着他,并没有想到他会主动提起离婚这个话题。
“您原来不是不同意吗?”丁妍说道。
您,不同意,好客气的字眼。
“现在,我同意了!分开吧。没有感情的婚姻对彼此来说是一种折磨,为了你我的幸福,分开吧。”江瑾琛说道。
丁妍紧紧地握了握掌心,总觉得有几分忐忑不安,严格来说,江瑾琛对她很好的,她不知道他当初为什么要娶她,也不知道自己对他到底意味着什么,既然现在他已经说了离婚的事情了,所以,丁妍也没有理由继续呆在江家了。
“结婚证我还拿着---”丁妍站在江瑾琛面前,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觉得自己好愧对江瑾琛。
江瑾琛要拿烟的手顿了顿,结婚证变成离婚证---
倏然心里又闪过一丝心痛,心里真好痛。
“我最近没有时间,改天有时间的时候我会约你,你这段时间,回家去住吧!”
所以,这是逐客令了。
可是,丁妍丝毫都没有大赦天下的痛快之感,忽然之间好舍不得。
她也不知道舍不得什么,总之就是心很难受。
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那天江瑾琛叫她“丁小姐”了。
是那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离婚的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