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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冬季,正是极夜之时,四周黑漆漆的,即使以巨龙的眼睛看去,也只是一片茫茫。
没有光,再好的视力也无济于事。
幸好巨龙的听力也非常强大,刘辩立身于巨龙的意识之海,这才发现巨龙不仅身体庞大,他的意识也非常复杂。当他凝神静听时,无数的声音向他涌了过来,刹那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龙渊之后刚刚破境的那一刻,耳光全是嘈杂的声音,吵得他头痛欲裂,眼冒金星。
这些声音中不仅有来自巨龙体内的,还有来自巨龙体外的。巨龙潜身于海水之中,海水可以将很远的声音传到巨龙的耳中,虽然巨龙是一个危险的生物,很多动物都唯恐避之不及,可是传到巨龙耳中的声音仍然很多,以至于刘辩一时之间有些纷乱。
一静下来,首先涌入脑海的是巨龙的心跳声,血液的涌动声和呼吸声。也许是因为水温的原因,巨龙的心跳很慢,大概只有常人的十分之一,可是每一次跳动都像一声重鼓,能在耳边萦绕很久,颇有绕梁三日的感觉。它的血液流得很也不快,如冲入平原地带的黄河,缓缓流淌。巨龙的呼吸也很慢,却非常深,比刘辩入静时的呼吸还要慢,还要深,按刘辩的估计,频率大概在每分钟一次以下,每一次呼吸,都像来自深渊的叹息。刘辩有点明白了它为什么境界提升得比较快。呼吸和心跳都是自身干扰入静的因素之一,很多人修行多年。却无法进入修道之门,就是因为无法排除这两个干扰。只有越过这个层次,将呼吸和心跳声忘在脑后,才有可能真正入静,才能体会到深层次的能量脉动。巨龙在这两个方面都异于常人,先天就具有入静快的特点,自然更容易突破。
当巨龙的心跳声、血流声、呼吸声渐渐远去,外面的声音又清晰起来,在巨龙的意识帮助下,刘辩听到了海中的鲸鱼的鸣叫声。听到了冰原上北极熊的脚步声。听到了北极狐转动头颅时皮毛摩擦的声音,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仿佛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原本北极这么热闹。根本不是印象中的生命禁区。刘辩一时有些入神。怪不得巨龙长得这么快。有这么多的食物,成天吃了睡,睡了吃。当然长得快了。
当这些声音变得一一可辨时,刘辩听到了一个心跳声。这个心跳声很微弱,就像雪窝里睡觉的北极狐,可是频率却比北极狐还要慢,几乎和巨龙的心跳差不多。如果不注意倾听,这个声音很容易被忽略过去。难怪巨龙会对这个声音这么紧张,如此微弱,频率又如此低的心跳声,不属于常识里的任何一个生物。人对未知的事物有恐惧感,巨龙同样也是如此。对于这样一个陌生的心跳声,这样一个陌生的生物,巨龙保持警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在巨龙的认识中,心跳频率越低,往往代表着境界越高,当然也越危险。特别是在玄冥之海,心跳慢的生物往往寿命更长,也更容易进阶,随时都有可能破境,成为超越它的强大存在。
在长期间的聆听之后,刘辩依然没搞清楚这个声音来自于哪里。他只知道这个声音不在海水里,而是在冰原上,巨龙虽然强大,却无法爬上冰原,近距离的观察。看来在太阳重新照耀玄冥海之前,他是无法知道这个心跳声属于什么样的生物了。
刘辩安抚了巨龙一番,收回了意识,瞬息穿过万里江河,回到了昆明池旁。
不远处,刘备手按战刀,正警惕的注视着周围。他的心跳声有些快,呼吸也有些沉重。在更远处,近卫郎控制了方圆几百步以内的每个角落,在西北角的殿门口,董白裹着大氅躺在雪狼的身旁,睡得正香,口水滴到阶上,“啪”的一声轻响,雪狼静静的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突然抬起头,冲着昆明池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周围的一切,都尽在刘辩的掌握之中。
这种感觉真好,安静,却又无所不知,就像巨龙在玄冥之海。
可惜,有一个声音打破了这份难得的寂静,就像冰原上那个微弱的心跳声。一个急促的脚步声在远处大殿里响起,伴随着粗重的呼息声,还有甩动衣袖时的风声,佩玉撞击声。
刘辩从水中抽出黑刀,轻轻一抖,黑刀上的水汇成水珠,落入池中。刘辩还刀入鞘,向刘备走去。
“陛下!”听到刘辩的脚步声,刘备转过身来,如释重负。
“怎么了?”刘辩打量了刘备一眼:“谁来了,让你这么紧张?”
刘备苦笑一声:“是卢师,他要求见陛下,我说陛下正在入定,他便怒了,说我故意刁难,要置他于不义之地。”
“这话从何说起?”刘辩不解的问道,一边说,一边向岸边的偏殿走去。刘备紧赶两步,跟了上来,有些迟疑:“卢师可能……是为马家的事来的。”
“马家?”刘辩明白了,嘴角微微一挑。进了殿,还没等刘辩说话,卢植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他面前,拱手施礼,一揖到底:“司空臣植拜见陛下!”
“卢公坐下说话。”刘辩笑笑:“让卢公久等,朕实在惭愧。”
卢植脸一沉:“陛下想必已经知道臣的来意,不愿意见臣,臣也无话可说。只是臣大义所在,却不能轻易言退,别说陛下让臣等三天,就算让臣再等三天,臣也是要等的。”
刘辩愕然:“三天?卢公已经来了三天?既然如此,为什么刚来时不直接来见朕?”
卢植转身刘备,怒不可遏:“刘备。你向陛下解释解释。”
刘备一脸无奈的苦笑,拱手道:“陛下,你已经在昆明池边入定三天了。卢师来的时候,你已经入定一个时辰,臣以为陛下很快就要出定,所以让他等一等,谁想到……”
刘辩大吃一惊。“三天?我入定三天了?”在他的意识中,他的意识在巨龙体内最多一个时辰,怎么可能有三天,听了刘备这话。他根本不敢相信。
“陛下。”刘备再次深施一礼:“这三天来。为陛下守卫的不仅有臣,还有三百近卫郎,陛下一问便知。除此之外,狼骑假督董白。司隶校尉马腾都来求见过。董白还一直守在殿外。陛下可以请她进来问问。”
刘辩没有叫,他相信刘备不会在这个问题上撒谎,他只是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居然在昆明池边入定三天?真是匪夷所思。支谦曾经说过。佛祖入定七日,在菩提树下睹明星而悟道,我现在入定三日,岂不是离佛祖不远了?
“这么说来,倒是朕的失误了,流连忘返,怠慢了卢公。”刘辩微微一笑,揭过了这个话题,请卢植入座。“卢公,所为何事?”
卢植入座,把来意说了一遍。他原本应该在轘辕关防备袁术,王允被杀之后,马家被收捕,有人给他送信,请他出面救马家。不管怎么说,卢植是马融的学生,师门有难,他这个学生必须出面,更何况他还有这样的身份,深得刘辩器重。
“陛下,马家与王允同谋,意图谋反,的确罪不可赦。臣不敢请陛下枉法,只愿陛下恩准,容臣以身代罪,为师门留一丝血脉,使恩师不至于无血食可享。”
说完,卢植翻身跪倒在地,摘下冠带,泪垂双颊。
看着刚过半百,已经头发花白的卢植,刘辩沉默了片刻。马家是关中世家的典型,不仅和袁氏有着密切的婚姻有关系,而且又和王允同谋,如果不严厉打击,以后谁还把朝廷放在眼里,谁还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他要捧马腾为扶风马家的正支,势必要对扶风马家实施雷霆打击。让马腾去办这件事,而不是直接下诏宣布马家是叛逆,已经是从大局出发,低调处理了。
放过了马家,那太原王家怎么办?和马家一起与王允同谋的那些家族怎么办?
可是,卢植的面子又不能不给。洛阳兵变的时候,如果不是卢植在复道上拦住张让,何皇后很可能也会被劫持到黄河边。在董卓气势汹汹而来的时候,也是卢植护在他的前面。再后来,还是卢植顶着袁家的压力,全力支持他与袁隗周旋,因此不惜和师妹为敌。
不给卢植面子,人情上说不过去。很可能正是考虑到这些原因,马家人才请卢植出面,而马日磾、赵歧等人却没有来请旨。马日磾虽然不在被诛连之列,却是正宗的扶风马家子孙,赵歧更是马融的侄女婿,也是有名的大儒,目前在朝中任太常。
刘辩起身,扶起卢植:“卢公以为,朕如何处置才妥当?”
卢植长叹一声:“当此国家多事之秋,马家又犯下如此重罪,不予惩治,则不能正国法。臣要不求情,则不能报师恩。臣不敢贪得无厌,只愿陛下开恩,留他们一条性命,不要赶尽杀绝。如此,臣感激不尽。”
刘辩点点头:“好吧,只诛首恶,就不多造杀孽了。剩下的人谪贬辽东,大赦亦不得遣反。”
卢植如释重负,叩头谢恩。负责辽东的人是他的学生公孙瓒,只要他安排一下,马家的人到了辽东也不会吃太大的苦,至少性命是有保障的。刘辩的这个安排很给他面子。
“至于卢公,你以司空之尊,擅离职守,置军务于不顾,罪过也不小。看在你也是为义的份上,迁凉州刺史,去为朕安抚凉州,切不可懈怠。”
“唯!”卢植感激不尽,大声领命。由司空降至凉州刺史,官职是降了一大截,可是刘辩对他的器重不减,他已经心满意足了。别说凉州刺史,就是某一个偏远小县的县长,他都会高高兴兴的去做,而且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