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鹏亮的脚下也一个趔趄，一向漫不经心满不在乎的表情刷的变得有点诡异。
“呃？哈哈，开个玩笑么……”时郁佳看着顿时就寂静无声的教室，笑着打哈哈：“谢谢啦！我没给你准备哎，不知道你今年这么客气……嘿嘿！”男生之间哪有互送圣诞礼物的对不对？她一直把他们当做好兄弟来着。
“不用。”张鹏亮终于憋出了两个字，然后酷酷的背上书包，直接咖啡馆打工去了。
“走吧，”时郁佳收获今天自己第三份礼物，满意的塞进书包，整个人走路脚步都要飘了。人生大满足啊！
装满礼物的黑色垃圾袋甩在肩膀上，造型比犀利哥还酷了几分。刚走到校门口，就已经看见了熟悉的汽车和车牌。
“烨烁哥哥！”时郁佳一眼就看到了车门边顶着寒风站立等候的烨烁，使劲儿朝他挥手。要不是身边还有思婕在，她就直接冲上去了。
“思婕，时时，”烨烁也看到了她们，快步上前，先是一个一个轻轻的拥抱，而后接过她们手里的书包，帮他们打开车门。
“二哥。”
“烨涵哥哥！”
两个声音，两种调调。思婕是冬日消散春风拂来，时郁佳是盛夏如火。
不算很宽敞的车厢内，四个人相视，目光在彼此脸上留恋。
又是几个月不见了。
思婕出落得愈发漂亮了。沉静的气质，姣好的容貌，清透明亮的眼神，即便是再安静的性子，也无法掩盖她的光芒。
时郁佳愈发像个女孩子了。披肩长的发丝被风吹得略有点凌乱，半遮盖着她清秀的脸庞标志性的明媚大眼睛愈发的灵动而充满朝气，永远挂在脸上的笑容更是有着感染人的力量。
而烨烁和烨涵之间的差别，好像也越来越明显了。受着音乐和文科圣堂的熏陶，烨烁的青涩愈发褪去，沉稳中带着儒雅；而生活的越来越随意自在的烨涵，尽情的投入到了自己爱好中，整个人的气质更加狂放不羁，更加冷傲。
在中国流水线的生产线上所营造出来的相似，已经被追求自由率真个性的文化所冲掉了。
每个人都是而自我的存在。
四个人相视而笑。
“时时，这是什么？”烨烁拎着从时郁佳肩膀上接下来的黑色垃圾袋。
“哦，都是别人送给思婕的圣诞节礼物，”时郁佳解释了一下：“烨烁哥哥，你们在国外，是不是也会有很多美女给你们送礼物啊？”
呃……这个，当然有……烨烁不好意思回答，回答了，时时该郁闷了吧？
他不回答，不代表有人不回答。烨涵一边开着车，一边鼻子里冒气冷哼：“那当然。估计也就某人没收到礼物吧。”
明明很想跟她好好说话，但一开口就是冷嘲热讽，烨涵也无法破了这魔咒。或许，自己真的一辈子注定就要这样和她对话了。
“切！”没有烨涵预想中的被打击，今天的时郁佳格外亢奋，哼哼，就等着他发这种无耻的招数呢：“谁说我没收到礼物啊！我今天也收到三份礼物呢！”怕他们不相信，时郁佳还特意从书包里掏出来献宝。
“自己买的还是思婕的礼物盒了拿了充数的？”烨涵后视镜瞄了一眼，随口深挖。
“呸！是人家送我的好不好？”时郁佳啐了一口，怒。自己就这么差劲么，谁规定人长得没那么好看就不准收礼物了？“思婕可以为我作证！”
“嗯，我作证。”思婕用力的点了点头，貌似很不经意的接了一句：“而且有个男生跟时时告白了。”
汽车顿时一个急刹，一车人都向前冲去，而后很快恢复正常，又向后倒去。烨涵面不改色的面对大家的目光：“哦，不小心以为是愚人节了。”
……哪个小子居然敢跟时郁佳表白？不怕被灭了吗？
烨烁的表情也古怪了一下，然后问：“哦，是邵阔送的吗？”
“当然不是，”时郁佳矢口否认，两眼笑得明亮：“是一个高一年级的小学弟哦。哈哈，烨烁哥哥，你看我现在魅力大吧？大小通吃哎！赶快赶快，抓紧时间排队了啊，不然到时候我就被人家追跑了。”
“高一学弟？”烨涵只要一和时郁佳拌起嘴来，话就开始有增多的趋势：“怪不得，没见识过你彪悍的男性一面吧？”
是小屁孩儿就不足畏惧了。
“烨涵！专心开你的车！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时郁佳发飙了，好不容易有机会显摆一下，就被烨涵句句破，冤家，天生的冤家。
呜呜呜，亏得自己两个多月来一直觉得烨涵好像有所改变了，原来一切都是幻觉，他还是跟原来一样的毒舌，一样的跟自己不对路！
“你在别人面前装一下就算了，在我们面前就不用得瑟了。”烨涵看着时郁佳发怒的俏脸，心中暗哼……让你因为别的男生送的礼物而高兴！
你！无声的战火通过后视镜，在时郁佳和烨涵眼中交织，空气中几乎都能听到静电在噼里啪啦响。
“好啦，你们俩，”烨烁头痛扶额状：“刚见面怎么都能吵起来呢？两个人好好的说话不行么？”
“做不到。”
“不可能。”
两个声音回答的利落坚定。
平安夜，又是烨烁和烨涵回来的第一天，家里的饭菜格外的丰盛。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饭，大家都享受着久违的温暖，气氛愈发的热烈。
烨涵很想说……我们喝点酒吧……对于某件事情的渴望和执著，超出了他自己的想象。
不过只是想想而已。明天时郁佳要上学，而且事情本身有风险，自己的自控能力好像也越来越差，这些都让他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时间过得很快，吃过晚饭又谈笑了一阵，时郁佳起身告辞。烨涵本来已经拽着车钥匙在兜里，没想到烨烁忽然站了出来：“我来送时时吧。”
上一次错过了时时的特地探望，他一直愧疚于心，这一次回来，打定主意好好好弥补。
有烨烁主动提出，时郁佳当然是一百个乐意。烨涵默默的松开了口袋中握着钥匙的手。
在美国的时候，他就发现，烨烁对于时郁佳的感觉，好像有所改观了。这表现在烨烁提起时郁佳的眼神和表情，以及发呆的次数。虽然没有什么更加明显的表示，但是双胞胎的直觉，一向准确的可怕。
烨烁这是开始喜欢时时的节奏么？如果他喜欢了时时，那自己呢？
烨涵看着依偎在烨烁身边，仰脸和烨烁谈笑风生的时郁佳，内心一阵苦涩。
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吗？在让时郁佳爱上自己之前，却先让烨烁爱上了她？
如果烨烁和时时两情相悦，那这场爱情里，就没有他什么事了吧？哪怕爱着时郁佳的心再热烈，他也不可能去跟自己的亲兄弟抢……而且那样的话，抢了还有什么意义？如果他们能给彼此幸福，他只会给他们祝福才是。
他还来得及吗？他还要再争取吗？
“思婕，明天见！”时郁佳已经挥手和众人告别，到最后，眼睛明明是看着烨涵，嘴里却故意喊着他身边的思婕——两人刚才又斗了一路嘴。
“走吧，”烨烁笑着揉揉她的头，示意她出发，时郁佳这才向烨涵扮了个鬼脸，轻快的走向门口。
烨涵心中郁闷并欣慰着，烨烁那边的太多或许在改变，但是时郁佳对于自己的态度，又何尝不是再改变？一个对他来说是坏消息，但一个，是好消息。
此消彼长，不知道哪个的程度更高，哪个，离那条警戒线更快。
“今天谁跟你表白了？”车上，烨烁笑着开口问她。倒不是自己会吃这种莫名其妙的醋，只是看出来，时郁佳对于这个“第一次”……呃，除了邵阔外的第一次被告白，好像颇有点自得。刚才一直被烨涵贬着，她喜悦的情绪发不出来，现在就给她机会得瑟一下。
果然，时郁佳一听这话题，眼睛都眯起来了。作为一个被人家看扁了十几年的女diao丝、作为一个一向被人家视为男人婆的假小子，要正常的被一个男生喜欢并告白着，那得多难啊，所以她开心她自豪她欢乐，都是很正常的对不对？再无耻的人也会有一个虚荣的心的嘛。“是我们高一学生会的一个小男生哦，嘿嘿，模样不错，成绩不错，能力不错，是个好小子。”
烨烁轻笑，自然明白，她这么不遗余力的夸奖人家，只是为了说明那么优秀的人也会喜欢她。看她那小眼神，就能明白她的小心思了。时时在某些方面脸皮厚的浑然天成，吹起牛来脸不红气不喘，但是在更多的时候，就会表现的比较明显——比如感情方面。
“那你要不要考虑接受？”烨烁故意逗她：“这么好的男生，好像不错！”
“不要！”时郁佳立即紧张的一口回绝：“他哪有烨烁哥哥你十分之一好啊！我对你的忠心矢志不渝！”
为什么听着这样的话，他的心好像吃了蜜一样的甜呢？他好像快要沦陷在时郁佳的糖衣炮弹里了。烨烁爱怜的揉了一下她的发丝，宠溺：“傻丫头。系好安全带，我开车了。”
他已经不忍心反驳她的话了。
时郁佳在他手心里像只乖巧的小猫咪，闻言立即正襟危坐系好安全带，一副我是听话乖宝宝的模样。
路途本就不远，烨烁的车开的几乎跟自行车一般慢。如果不是十二月的天气太过寒冷，他都想考虑和她漫步回家。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因为想补偿上次对于时时的亏欠，还是纯粹的只是自己这么想……和时时这样独处的时光，几乎要追溯到一年之前了吧？
去年假期，他和她分别不过四个月，初到外面的世界，精彩的见闻让他暂时忽略了离别的惆怅；如今又一年过去，当再次相见，他才发现，自己骨子里是那样的恋家，贪恋着家乡的山山水水，贪恋着亲人之间的幸福温馨，也贪恋着曾经和时时开开心心的时光。
失去才知道珍惜，距离才体会美感。
“对了时时，这次期末考试，还要不要烨涵给你复习？”想起去年，便不会忘记这一大事。
时郁佳眼珠一转，去年那是突击，所以自己有点猝不及防，但今年自己可是头悬梁锥刺骨的发了奋，咳咳，班级三十到四十之间应该还是能保证的。不过，谁知道出题老师会不会太变态？万一出很偏很难怎么办？所以，如果有现成的家庭教师，她当然秉承不用白不用的观点。
时郁佳挂着很奸诈狡猾的笑容：“能不能跟去年一年，烨涵哥哥出题，你给我补习？”
“去你的，”她发亮的眼眸都快让烨烁心跳的不能呼吸，只好笑骂：“烨涵直接教你，和烨涵教我、我再教你，哪个省事省力？拜托你就解放我这个劳动力吧，而且，一转教，效果也会打折的。”
“嘿嘿，哪怕没效果，也喜欢你教的嘛。”时郁佳拍烨烁马屁，是这么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个已经变成了的习惯，说出来完全是下意识的，丝毫没有刻意。
就好像她和烨涵的水火不容针锋相对一样。
烨烁犹豫了一下，正在思考着这种可能性的时候，时郁佳又毫不在乎的挥了挥手：“算了，就勉强给个机会给烨涵哥哥吧，他要是教的好，我就原谅他今天对我的无理了。”
哼哼，自己表现的够宽宏大量了吧……烨涵教呢……
烨烁松了一口气，又有点遗憾，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就想说，那就自己来教吧。“嗯，我一定会好好向烨涵转达的。”
时郁佳吐了吐舌头，要是真这么跟烨涵转达，烨涵会教自己才怪。不过一听烨烁哥哥语气，就知道他开玩笑的啦，能够缓和自己和烨涵之间剑拔弩张气氛的，也只有烨烁哥哥了。
开得再慢，路途就在那里，不增不减。好像还没说几句话，车子就停到了武馆楼下。
两个人对视一眼，忽的又都有点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好相似的情景，可是已经整整隔了一年；好相似的人儿，可是又好像有了隐隐的改变。
在烨烁温柔的注视里，时郁佳的心忽然有点慌，有点害怕，有点儿，想逃？
逃？怎么会呢？她是那么的喜欢烨烁哥哥的……她强迫着自己甩去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明媚的大眼睛和烨烁对视。
可爱的时时，清秀的时时，漂亮的时时……不再是记忆里那个又像弟弟又像妹妹的小孩子，一年多的时间，让她出落成了一个水灵灵的小美女。
灯光下，她的眼睛为什么会这么明亮？她的脸颊为什么会这么柔嫩？她的笑容为什么会这么明媚？看的他几乎移不开视线。
“……烨烁哥哥……”时郁佳终于有点承受不住这样的气氛，是时间分别太久的缘故吗，为什么她觉得，烨烁哥哥这样的眼神好陌生？陌生的让她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嗯？”烨烁的目光微微一闪，恢复了一丝清明，笑容恢复了清朗和煦。
“你今天还要倒时差的吧，早点回去睡吧。”时郁佳微微垂下眼帘，神态居然有点儿……娇羞？
是的，娇羞……那一刹那的低头，让烨烁的心微微一荡。“好，你也早点去睡。明天早上开始，我会负责接送你和思婕的。”
“那要早起呢，算了吧，还是你跟烨涵哥哥一人一天吧，别便宜了他，反正他不睡懒觉的。”时郁佳一听烨烁说出“我负责”，立即就想起了烨涵，忍不住黠促的提议：“最好是天天让他送，烨烁哥哥你就负责接我们就好。”
“你呀，”烨烁笑着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挺挺的柔嫩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多拎了两下，而后，大掌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
被空调吹得有点暖暖的，热热的，本身又是柔柔的，嫩嫩的，在冬夜里，格外美好的触感。
也是今天最亲密的接触了。
两个人都长大了，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一些世俗的影响。在肢体的亲密程度上，好像也不再如以前那么肆无忌惮。以前的拉手，现在变成了挽着臂膀；以前的拥抱，现在变成了轻轻揽着肩膀……
“那我上去咯，你回去路上小心。”时郁佳侧着脸，好像躺在他掌中一样，笑眯眯的看着烨烁。
“嗯，”烨烁不舍的收回手，目光留恋，化为淡淡一笑：“去吧！”
下车，挥手，倒退，上楼。
烨烁望着她消失的背影，这才怅然若失的踩着油门离去。
时时就是冬夜里最暖的温度。
第二天一早，不知道是烨涵自己提议，还是时郁佳的主意起了效果，是烨涵载着思婕准时出现在武馆楼下。若不是思婕指路，他还不认识这里呢。虽然现在时时跟一群大老爷们住一起不太好，但总比一个人住着要让人放心些。
时郁佳拎着保温杯下楼，爬进后座的时候，还特意朝烨涵扮了个鬼脸叹口气：“唉，我还以为是烨烁哥哥呢，爱心早餐白做了。”
“要不要先送你去把你心献了？”烨涵好像并不感冒，对她嗤之以鼻。昨天晚上烨烁回来可是复制了她的玩笑话的。会不知道早上是自己来？
“切，是爱心好不好？”对于一个厨师来说，爱心和心是差很大的，前者是个虚幻的概念，后者……实打实是可以切了爆炒当菜送出的……咦，好恶心哦。
“时时，早上太冷了，你多睡会儿，不要做早饭了。明天开始我帮你带早饭，张妈多准备一点就是了。”思婕谨遵二哥吩咐。当然，烨涵的原话是没这么好听的。
他刚才来的时候说的是：如果那女厨子又一大早折腾早饭，你让她省省，多睡半小时补补脑细胞，智商可以上去很多……
汗，明明是关心的话，二哥就是有办法把它说的这么锐利无比。
“啊？还好还好，不是很累……”时郁佳瞄了一眼烨涵的侧面，上次去美国他对中餐的饥渴还历历在目，所以看见他们回来，她就忍不住想做点什么——不过现在人家有专职厨妈张嫂了。
是自己没有用武之地了么？时郁佳这么一想的时候，居然特么的有点黯然……果然是有福不会享，天生厨子命。
“你的水平已经退化到了只会做这种小玩意儿了吗？”烨涵没有忽略她脸上的邵阔。，他只是不想她那么辛苦，她的脑袋瓜不是想到别的地方去了吧？“有闲功夫就周末到家里放张嫂半天假。”
“切！谁说我退化？哼，后天做个满汉全席给你。撑死你！”时郁佳果然一激就上当。
上学，两件额外工作。一是把高一小男生的礼物退了——一个挺漂亮的银镯子，为了怕小男生太过伤心，时郁佳还强调了一下留下了他情意绵绵的小情书。
“小子，姐姐很好看你哟，可惜姐姐我早就有意中人了，哝，姐姐不诳你。唉，只恨生不逢时对不对？姐姐要是比你小两届一定拜倒在你运动裤下，哈哈……看在你这么有眼光的份上，以后有什么事儿姐姐罩着你！”
昨儿太开心，今儿太悲催。时郁佳有着丰富的帮思婕拒绝别人的经历，但是一套到自己头上，就不行了。说轻了吧，怕别人家断不了念头耽误人家；说重了吧，又怕伤害了人家一片纯纯的小心……好人卡不好发呀。
“我听说过的，就是师姐你这么情深意重，我才更加喜欢啊。”话说现在的小孩子真是生猛的可怕：“而且他都出国两年了。距离是爱情的杀手呀。”
“呸呸呸，感情不牢固距离才能逞凶得逞，像我们这种情比金坚的怎么可能受影响？”时郁佳以为自己够厉害了，却发现小师弟当成不让，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哝，我心上人回来。今儿他就来接我放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