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小雪又回到家时,坐在客厅沙发里的黎母,便将一副凶巴巴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又怎么了?”黎小雪心里面嘀咕了一声,就要进自己的卧室,黎母就严厉地问到:“又出去了一天,究竟是去哪里了?”
“逛街去了。”黎小雪一面走,一面小心地回答着。
“和谁?”黎母又问时,更凶了许多。
黎小雪不禁就站下了脚,想了想,说:“自己。”
“在哪儿逛的?”黎母继续问到。
黎小雪更加觉得黎母已经知道了行踪,也就默不作声。
黎母见黎小雪不言语,厉声地又说:“河心小区,是吗?”
黎小雪心头一个激灵,先想到的,是韩海涛把事情告知了黎母。
“这段时间里,小雪,你究竟在干着什么?”黎母再问着,声音已经明显地颤抖起来。
黎小雪无法断定黎母都掌握了些什么,就问:“韩海涛告诉您,我在河心小区,是吗?”
“不,”黎母否定着,为黎小雪竟然问出这样的话来,更加伤心,“实话和你说,你一出去,我就在后面跟着你了。小雪,你已经是大人了,有些话,妈不好问,有些事儿,妈也不好管。可,有些话,妈又不能不问,有些事儿,妈又不能不管。你老老实实地告诉妈,你和海涛到底是怎么了?我跟你们到了河心小区,你自己下了车,海涛就在那里一直停了十几分钟。我还以为,你马上就会出来,没有到,还是海涛一个人开车走了。我于是就只能在跟前等你,可是,直等你到中午,也不见你的影子。小雪,这些天里,你究竟在干什么呢?你别再骗妈,你说,你和海涛到底怎么了?”
黎小雪听黎母说完,放了些心,就说:“没什么,我们没什么。”
“真的?”黎母怎么肯信。
黎小雪点了一下头:“真的没什么。我有些累了,妈,我先回屋了。”
黎母仍然不信,又追问着:“那,你再回答我,你去河心小区干什么?你从来也不去那边的。”
黎小雪见黎母咬着钟友诚的住处不放,加之给钟友诚做了一天的模特儿,实在劳累,不禁,就有些不耐烦了:“能干什么?那儿不过一个同学家!”
黎母见黎小雪如此态度,声音也抬高了许多:“什么同学?小雪,是什么同学要你一天天地往那边跑?”
“就是一个同学!大学里的一个同学!您不信的话,就算了!”黎小雪说着,就又朝自己的卧室走去。
“小雪!我还有话问你呢!”黎母向黎小雪叫着,站起了身。
问!问!问!
面对着黎母越来越难以回答的问题,黎小雪脑子里已经乱了营,实在不想继续这样的问答,推门进了卧室之后,身子又把门一倚,几乎是求着黎母主,说:“妈!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黎母真的就在门外推了推,急切地叫了黎小雪两声,又说:“妈可都是为了你好呢!”
黎小雪死死地倚着门,痛苦地说:“知道了,妈!您就别操心我了!”
黎母仍旧不肯罢休:“你先开门!我还有一句话!”
黎小雪实在没有办法,赌着气,又松开了门之后,几步便跑到梳妆台前的椅子上,背身坐了下来。
黎母推门走了进来,并不顾黎小雪的情绪,直接就说:“明天,你叫海涛过来。”
黎小雪听了,回过身来,看着黎母,莫名地问到:“干什么?”
“我就看看你们到底是有事儿没事儿!”黎母坚定地说。
黎小雪无奈地又看了黎母一眼,再度转过了身去,干脆地说:“不行!”
“为什么?”黎母又问。
“他有事儿!”黎小雪回答。
“是你有事儿吧!”黎母直接地说。
“好吧。”黎小雪只得答应,“后天,后天我让他来。”
“不!明天!就明天!”黎母毫不退让。
“明天晚上!”黎小雪退了一步。
“不行!白天!就白天!”黎母仍旧坚持。
黎小雪又回过了身,苦苦地说:“妈,干什么就一定要白天呢?我说了,他真的有事儿的。晚上来,就不可以吗?”
看着黎小雪一脸的痛楚,黎母再不好这样逼下去了,吐了一口气,说:“好,就明晚吧。”
终于可以舒口气的黎小雪,也好像是打了一场仗一样,更加地疲惫不堪了:“妈,我可以休息了吗?”
黎母也看出了黎小雪的疲惫,尽管还并不知道这疲惫更多地是因为自己的穷追不舍,终于,点了一下头,说:“记住,明天晚上,叫海涛过来!”
黎小雪也点了一下头,说了一声记住了。
“晚饭吃了没有?”黎母又问,不失关心,也不失严厉。
黎小雪已经在钟友诚那里吃过了,就算没吃,现在也不会再有什么味口:“吃了。”
黎母“嗯”了一声,又说了“那就早点儿歇着”的话,就转过了身。
黎小雪起身送黎母出去,关好门,栽到床上之后,又怎么也睡不着了。
明天就是她结束和钟友诚一切来往的日子了。她的心里,还真的有些不舍。这样的不舍,不知道是更出于一种情感,还是更出于一种习惯。就这样把这一页翻了过去,她黎小雪,不禁也觉得有些突然了。
这一天的钟友诚,神情是相当的严肃。作画的时候,几乎就没有和她说上一句话。这,也使她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不只一次,她都好像并不认识钟友诚了。
她多多少少地,也能够感觉得到钟友诚的内心,特别,她几回看到了钟友诚的眼睛里闪动了泪花。
如果,抛开一切的顾忌,她觉得,自己和钟友诚可能真的做得了朋友吧。
她其实一直就认为,钟友诚并不是什么坏人,尽管,钟友诚的很多做法,都显得出了格儿。
而就钟友诚出格儿的做法,她还觉得,更多的,是源于钟友诚对生活的火热。
她也在心底里问过,究竟是谁制定下一个又一个行为举止上的规范。都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但,有了这么些的规矩,又增添了生命里的多少羁绊呢?
钟友诚的艺术,她当然还不能太懂,但,她已经相信了钟友诚那样的一句话,就是说,钟友诚是为了艺术而生的。
起码,钟友诚更适合于创作吧。
抛开顾忌,她真的可以一直给钟友诚做模特儿吧,但,她的顾忌,她无法抛开。这一切顾忌,真的源于世俗的话,她也确实俗了。
她到底是凡人,到底是俗的。她曾经的儿时的梦想,她不好好地回忆的话,可能都不会再想起来了。
而一旦想起,她也不禁要脸红。
所以脸红,既因为自己的不能坚持,也由于自己的所谓的梦想太过天真。
想一想,也有多少的俗了的人,对她的梦想不屑一顾,甚至嗤之以鼻呀。
这样说来,钟友诚又有什么不对的呢?至少,他还坚持,他还梦想,他还不俗。
想到这些,她实在也愿意再帮一帮不平凡得可能会伟大起来的钟友诚,但,她真的又不能。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俗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又流起了眼泪。眼泪一滴滴地落在床面,直湿了一大片的时候,她才一点点地睡了过去。
……
再睁开眼睛,黎小雪看了看时间,已经将近八点了。
“糟糕!”黎小雪暗暗地叫了一声,跳下床就要出去,自己卧室的这一道门,却怎么也拉不开了。
“妈!妈!”黎小雪急着叫着,又来回拉了几下门,只从门外“当当”的响声,她知道,是叫黎母在外边给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