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小娥的卧室里。
幽暗的灯光只照亮了卢小娥的床。
卢小娥穿着金色的睡袍,侧身躺在床上,怀里面搂着一只名贵的精灵猫,和床边坐着,给她捶着腿的悦悦,慢声慢语地说:“你那边,到底是怎么样了?”
“卢姐,”悦悦低声地说,“就要成了。”
“什么叫作就要?你应该知道,我讨厌这样模糊的概念。”
“具体什么时间,我也不好和卢姐说,应该,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了。”
“真的是这样吗?”
“悦悦怎么敢骗卢姐?”
“可是,”卢小娥一点点地,把视线落到了悦悦的脸上,“我听说的,你在他们两个人之间,还一再地做着调和剂呢。”
悦悦还是给卢小娥听着平和的声音吓了一跳,赶忙地解释:“卢姐,这个钟友诚真的不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想要让他把感情真正地转移到我这里,我不仅不能把这样的心思表现得过于明显,更要让他为我折服。他的情商实际不高,但,他真爱了起来,就是那么一意孤行,那么一发不可收拾。当初,他为了那个黎小雪,才情愿给你画了像。可见,黎小雪在他心目中是一个什么样的地位。他们这一段时间,情感上确实出现了一些危机,可,还不到破灭的时候。不到最后破灭的时候,纵使我怎么样来煽风点火,他也绝不会选择和黎小雪分手。他是一个什么样脾气的人,卢姐,你也是知道的。而我,也正需要这样的时机,来表现出对他真正的关心。和他说话做事,总要顺着他才好。顺着他,他所有的脾气也就都没有了。顺着他,正和那黎小雪事事都逆着他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有了这样的对比,他的重心才有望向我这边倾斜……”
“行啊,”卢小娥并没有让悦悦说完,就冷冷一笑,“不禁有了自己的一套法子,还能够给卢姐讲起学问来了。讲得,又是那么头头是道。”
悦悦赶忙地解释:“卢姐!我也只是把我的想法向你汇报一下,我怎么敢……”
“好了好了,”卢小娥又打断了悦悦的话,“我又没有说你这样有什么不好。你到底是我教出来的,俗语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看着你越来越长进,我高兴还来不得。我就是真不明白,区区一个女人而已,肖子干什么一定搞得这样复杂?”
悦悦得了卢小娥的“宽慰”,竟也有些得意忘形了一样,帮着卢小娥,做起了分析:“他应该是奔着长久去的吧?”
“长久?”卢小娥杏目圆睁,声音也抬高了起来,“是他和你说的吗?”
悦悦这才发觉了自己的放肆,慌忙跪倒在卢小娥的床边,低着头,颤颤巍巍地说:“不。也是,是我随便地一说。”
卢小娥又一乐,抚着精灵猫的脊背,和悦悦说:“瞧你。我也并没有说你怎么样了,干什么,就这么紧张了呢?快起来吧。”
“卢姐,我知道自己错了,你惩罚我吧!”悦悦还求着。
“嗨!”卢小娥叹息着说,“别人这么和我说话,断然不会让我答应的。咱们是什么样的感情?快点儿起来吧。”
悦悦谢了卢姐一声,还低着头,站起身来。
“悦悦,”卢小娥又拿手比划着,让悦悦坐了,“真的,我身边的这些人,你可是我最得力的一个了,所以,才让你来做这事儿。这么些年,你也都没有让我失望过。这一回,我当然不想你有任何的失手。”
悦悦语气坚定地说:“悦悦一定不会辜负卢姐的期望。”
“不是一定,是必须。”卢小娥纠正了,又特别地说,“只要你不忘记了我的吩咐,没有什么能难得倒你的。”
“悦悦怎么敢忘记?”
“他毕竟是你的第一个男人。别的还好说,只是这性的上面,我一直也都担心着你会把持不住。只要,你不在这上面乱了方寸,我相信,你不日,就会大功告成。”
“卢姐放心,悦悦绝对不会犯那样的糊涂。”
“我不过也就是给你提一个醒。我们这里面的规矩,你是非常地清楚的。小的过失,我能装作看不见,也就过去了,可,你真错在了这里,我纵使不忍那样地惩处,也难啊。毕竟,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我呢。”
“卢姐放心!不要说悦悦不会触犯什么规矩,真的就有所触犯,卢姐要杀要剐,悦悦不会有半句的怨言。悦悦的这一条命,也都是卢姐给的。”
卢小娥满意地一笑,怀里的精灵猫也跟着发出了有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声长叫。
“我这一只猫,都有些受不住了。”卢小娥又说了一声,叫悦悦退了出去。
离开了卢小娥的悦悦,脑门儿立马就渗出了米粒儿大小的汗珠。
她为卢小娥做的事情,多到她自己也数不清,确实,就好像卢小娥说的,件件做得都十分地到位。只是,钟友诚这一回,她却有些拖拉,有些反复,有些让她自己也不能说清楚的东西,让她几乎把卢小娥的话在某一些瞬间,忘到了脑后。
真正忤逆了卢小娥,她的下场,会比死还要让她难受。
——卢小娥轻易不会让哪一个人干净利落地死去。死,在卢小娥以为,是给一个人最轻的惩罚。
卢小娥对下面人的惩罚,往往是犯在了哪里,就处置在哪里。说错了话的割舌头,窃听了什么的穿耳朵,偷看了什么的剜眼睛,而在性这一块儿犯了规,悦悦哪怕只想上一下,也会心惊肉跳。
可,特别和钟友诚恩爱的时候,不要说卢小娥的话,这世间的万事万物,也都让她丢在了一边。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样没有了把持。不过就那么一段时间的心魂的荡漾,她已经觉得自己有些离不开把自己变成了女人的这么一个男人了。
——这么一个男人,初见的时候,只会厌恶到反胃。不是卢小娥有命在先,她怎么也不会把自己的身体给这样的一把骨头。可,真的把身体给了,假戏真做,情不自禁,一颗身体里的心,也就不好另外再搁置,跟着,一起给了。
——有些时候,有些人就是这样不知不觉地把自己的心给了别人。
很多回,钟友诚做完了之后,要从她的身上离开,她都会把钟友诚搂得紧紧的。
——这不知道有几分是在做戏,有几分是真心,有几分是出于生理上的一些反应。
她不愿意这个男人说离开,就离开她。
她直等得自己的身体内外都平静了下来,才会一点点地,把手松开。
钟友诚和黎小雪如果分开,她和钟友诚的关系其实也就走到了尽头。虽然,这是必然的结果,她却不想这结果来得过于仓促。
她也知道长痛不如短痛,这样地捱着时间,无异于抻着自己的痛处。
每一回钟友诚从她的身边离去,顺理成章一样地去另一个女人那里,她虽然把笑在脸上堆砌得惟妙惟肖,可,她的心还是给一把利刃铰着一样。
谁也不乐意做这样的爱的分享吧,尽管,这样的分享本身就是一场阴谋。
而她和卢小娥道出的,事情所以会如此拖沓的原委,一大半倒也是真的。至少在她,以为是。
她看得出来,想要彻底地破坏钟友诚和黎小雪的感情,绝不是轻而易举就可以的。
她努力了几次,想钟友诚把情感完全地倾向于她,可,她在钟友诚的心里,真的就属于一个女人之外的女人。
每一次的牵手,其实也都是她有意来做的。她知道,这是最好的破裂钟友诚和黎小雪感情的方法。牵手在街头巷尾,黎小雪碰不见的话,总也会给一些熟人碰见,只要这样的情形传到黎小雪的耳朵里,效果可想而知。
烧烤店的那一回,听钟友诚说黎小雪正一个人虎视眈眈地走了过来,她满以为“好事”将成,可钟友诚却找着地缝儿就要钻。到底,两个各自进了不同的包间,钟友诚才蒙混过关。
她深知她和黎小雪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如果,真的是一场三角恋,真的让钟友诚在其中做选择的话,她只会输得很惨。
她顶多是钟友诚的一个陪伴。她在钟友诚的眼睛里,和其他的女人虽然也有一些的不同,但又不会有任何本质上的不同。
可,不管钟友诚如何地看她,她需要达到的目的,到底,也只是让钟友诚和黎小雪分开。
她第一回感觉到了内心里的纠结,第一回对卢小娥的指派的事情力不从心。
……
这一夜的黎小雪,躺在钟友诚的身边,却也没怎么正经儿地睡。
钟友诚的觉也少有地轻,侧着身子,把一只手和一条腿都搭在了黎小雪的身上,好像随时随地,黎小雪都有可能起身下床,离开这出租屋。
黎小雪把自己和钟友诚饭桌上的话想了一遍又一遍,越想,越觉得里面有一些问题。
特别是钟友诚这样的脾气,怎么就会突然有了如此之大的转变呢?
可,不是真正有了转变,何必又整出这一出呢?黎小雪实在是不明白。
就这样,天一点点地亮了起来,黎小雪感觉着就要到了去剧组的时间,拿眼睛便往钟友诚那里看了看。
钟友诚还合着眼睛,眼球儿却在眼皮底下来回地动着,应该,并没有睡。
“钟友诚!”黎小雪轻轻地叫了一声。
钟友诚吧嗒了两下嘴,还好像吃着什么美味一样,并没有吭声。
“钟友诚!”黎小雪又叫了一声,见钟友诚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就把钟友诚的手和腿一点点地从自己的身上移了下去。
钟友诚又迷迷糊糊地翻了一下身,把后背给了黎小雪,又把被子往怀里搂了搂,打起了鼾声。
黎小雪慢慢地起身,又小心翼翼地下了床,生怕弄出一点儿动静。
——他一方面不想打搅到钟友诚的梦,一方面也怕钟友诚醒了,自己再难出这个屋。
钟友诚的鼾声却肆无忌惮,越来越响。
黎小雪悄无声息地穿好了衣服,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又将门轻巧地带好,才把一直提着的一口气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