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置得喜气洋洋的喜堂,杜汉和杜汶坐在主位上,接受两位新人的大礼。
司仪腰间系着红绸,站在侧首唱和。看着杜汶的面子上,镇上有头脸的大户人家都派了人过来,毕竟成亲的都是杜家下人,他们这样也算是给足了对方面子。
“真是好一对璧人呀。”廖泗安假模假样的感叹一句,又低声道:“好了没有?”
瘪三嗯了一声,下意识的捏了捏袖子里的物件。那是昨晚从翠北身上脱下的,专门终于今天打脸的肚兜。
廖泗安这才把注意力重新投到一对新人身上,嘴角噙着看好戏的表情,是时候了。
“...夫妻交拜!”
杜绝就要弯下腰去,翠北却没转身,而是盈盈朝杜汶一拜,“老爷,公爹,儿媳想先去拜谢大小姐。若不是大小姐成全,儿媳也没有今天。”
“你倒是个有心的...了。”杜汶满脸笑意,“拜谢什么时候都行,还是莫言误了吉时。看我,新翁还没有说话,我倒是越俎代庖了。”
“老爷哪里话,老奴惶恐。”杜汉立即起身鞠躬。
虽然有这个小插曲,但来的宾客倒是对翠北的印象好了起来,是个忠心不忘主的。
见事情妥,司仪又重新唱:“夫妻对拜!”
“你干什么呢?”借着弯腰的动作,杜绝小声道。刚才他都惊了一下,事先没有商量过就随便弄出一折子,他实在没有心理准备。
再晚就来不及了,只是廖泗安的动作还没来得及比划,喧杂的人声中突然一声猛喝:“等等!”
翠北弯腰的动作一个停顿,红色的盖头漾开一个紧张的弧度。她心下一紧,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像是公爹的声音吧。
“爹,怎么了?”杜绝的脸上尽是错愕,没想到在婚礼上叫停的是他爹。搞什么,一人一次公平是不是?
杜汉缓缓站起身,沉着脸说道:“你们不能成亲。”
被发现了?真的出事了?翠北的脚往后缩了缩,袖管下的手紧紧捏成一团。
“为什么?”杜绝一手挡在翠北面前,面向杜汉,质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我们不能成亲?”杜绝问得又快又急,整个人都变得急躁起来。不就是成个亲吗,为什么要这么多幺蛾子?
“你们不能成亲。”杜汉只是道,想为儿子保存点脸面。
没有任何理由怎么能说服此时的杜绝?他红了脸,感觉所有的人都在对他指指点点,他像个傻子一样被人围观着。
“继续。”他冲司仪大声喝道。
司仪被杜绝的样子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他也没遇到过新翁叫停婚礼的这种情况,下意识把目光落在杜汶身上。这里就他辈分最高,又是主家,自然他说了算。
“老二,你糊涂了吗?”杜汶微微皱眉,问道。
是他糊涂了吗?尽管也是他拿定主意要坏掉翠北的名节来阻止这场婚礼,但老三的话一整夜都在他脑里徘徊,他找了许多借口来安慰自己,却不得不怀疑。杜汶对他的看重。真的只是表面吗?其实根本就没信任或是卸磨杀驴?天,他怎么会想到这个词语来形容自己?可是,若是不是,又怎么会这么巧?几十年的情谊啊,最后连他儿子都无法保全吗?
“有些人存在,便是对我的威胁。”
他脑子里突然想起,杜氏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那是在她亲手杀死柳氏的那天……那年她十二岁……
当时他还在想是杜氏年纪小,亲娘的突然去世,让她无人可依,惶恐的失了分寸。现在想想这句话不就像在应证他的现在。
很像。
半天没有得到杜汉的回话,杜汶的脸上挂了两分不耐烦。兄弟一场,他自然不可能让杜汉的唯一儿子连婚礼都不成样子,这才点头应诺,大手一挥,让下面的人好好准备着,需要什么就立即去办。更是在身体不好的情况下出席婚礼,不让别人看轻。但我给你体面,你也得知趣,毕竟在别人眼里他们是主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回应他,他面子又该往哪里搁?
“怎么不说话?”杜汶挤了个笑脸,“是乐糊涂了吗?”
“杜总管肯定是乐糊涂了。”人群中有人立即打圆场,“当年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娶亲,我可是几宿都睡不着。”
“儿子小登科,能不欢喜吗?现在是娶媳妇儿,明年这个时候就是抱孙子了。”
人群中发出善意的哄笑,把杜汉也从思虑中唤醒。
“这桩婚事,我不同意。”他沉脸,死咬住这一点,绝口不提原因。
热闹的气氛再次降到冰点,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说话,但眼里的闪烁着有八卦的兴奋。
“看来不用我们出手,杜家自己人倒是乱了。”廖泗安双手抱臂,一副看好戏的心态,“说不定我们昨晚反倒是多此一举了。”
瘪三还沉浸在昨晚的美妙中,听到廖泗安的话先是嘿嘿一笑,反应过来又问道:“廖爷的意思是…”
他们做了某一方想做的事情?
“等着看吧。”廖泗安没有明说。
若不是临时改变主意,一个下人,怎么敢反抗主家的命令?下人就是下人,主家给你什么都得受着,还敢在这么多外人的面拒绝?而且以杜家给他的体面,对方一个下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老二,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杜汶的脸色越发阴沉。当初这桩婚事可是杜汉自己求到他面前的,如今是怎么的?他给杜汉父子脸面,结果却让对方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杜汉朝杜汶拱手行礼,“老爷,老奴清醒得很,翠北德行有亏,自然不配为老奴的儿媳。”
翠北的心里一惊,报信的人不是被拦下来了吗?果然出事了,难怪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不过,逼急了她,她就一口咬定是杜绝坏了她的清白,相信他们也无法查证。杜绝,不会这时候撇下她不管吧,他们可是同盟。虽然杜绝配合后,她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总比丢命好吧。今天这记暗亏她记下了,待她查明是谁下的手,一定会百倍回报。
“爹,你到底在说什么?!”杜绝又惊又怒,“翠北可是您的儿媳妇儿啊,我不许你侮辱她!”
到目前为止,杜绝的表现让她感到满意。
而落在杜汉眼里,却是深深的无奈。
“我可要不起这种儿媳。”杜汉把视线移到蒙着红盖头的翠北身上,“你倒是沉得住气,自己成了破烂货,还想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进我家的门?”
嘭,这句话犹如一块巨大的石头砸进水里,顿时水花四溅。
新娘子失了童真,而且听杜汉的口气好像还不是杜绝做的。
翠北往后退了一步,杜绝也是慌张的回头看了翠北一眼,才惊慌地对杜汉说道:“什么时候的事情,爹,你是骗我的吧。”
“我也希望是。”杜汉沉声道:“翠北,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公爹,你怎么能这么侮辱我?!”翠北只得出声,掀开盖头,我可是您的儿媳啊。
“未过门的。”杜汉更正,也不愿跟翠北磨嘴皮子,虽然她很无辜,但及不上亲儿子的性命,“请郭妈妈来。”
郭妈妈一来,她这未过门的儿媳就永远不会过门了,毕竟她失去童贞是事实。翠北抓着杜绝的袖子,“相公,你快说话呀,你忘记昨晚的事情了吗?”她暗暗朝杜绝使眼色。
原来是新郎官按捺不住,和新娘子提前洞房了啊。说大不大的事情,虽然有悖礼法,都要成一家人了,但其实也不用那么较真。
也只有真正细心的人才能发觉出前后的别扭处。
杜绝盯着翠北的眼睛,只见她神色惶惶,但眼神却满含威胁。
为了那个位置,他忍,只得忍!
半晌,他才发出声音,“是我…”
廖泗安摇摇头,“出手吧。”原本以为自己不必出手了,如今才是落面子的最好时机。
瘪三立即扬起袖子里的肚兜,越到人前,大声道:“荞妹,三哥自知没啥本事,也本是不想坏你幸福,但我也是个男人,总不能让肚子里的孩子叫管别人爹啊。你说报答我旧日的恩情,只有以身相报,怎么昨晚才在一张床上如漆似胶,今天你就翻脸不认了?大丈夫一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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