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下午，甘棠早早就来到大明湖门口，她星期五给在省建委实习的济恒打电话，约的三点在这儿见面。
昨天刚刚下了一场大雪，今年济南的冬天格外冷，往年大雪过后，第二天太阳一出来，雪就融化了，好像济南的雪很怕见阳光。今年却例外，雪一改往年的性格，倔强起来，任凭阳光照了一个上午，雪竟然一点没融化，街道、树丛像是盖上了一个毛茸茸的白毯子，电线杆子上的一排小红灯笼，非常有趣儿，像是戴上了一个白色的绒线帽，俏皮可爱。
雪反射着午后的阳光，有点耀眼，甘棠眯了眯眼睛，把目光从那排小灯笼上移开，在门口的开椅上坐下来。风穿透了她的黑色绒线帽，吹得脸有点疼，她伸手把羽绒服的帽子也扣在头上。
研究生的考试成绩已经出来了，甘棠考上了人民大学新闻专业的硕士研究生，她想把这个消息告诉济恒，她知道，个消息对他们来说，却意味着暂时的分离，甘棠不觉叹了一口气。
妈妈已经明确表态，她不喜欢济恒，在妈妈眼里，济恒就是一个投机分子，是一个想通过婚姻改变命运的投机分子。妈妈说，济恒家里穷，这也不要紧，主要是济恒的爸爸得了精神病，这种病会遗传。妈妈说，甘棠是被爱情冲昏了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情商是负数。
甘棠烦躁地把手套摘下来，伸手在雪地里拾起一片梧桐的叶子，拿在手里摆弄着。
她不相信妈妈的话，可是，任凭自己怎么反驳，妈妈就是不能打消对济恒的成见。
不管妈妈咋想啦，就打定主意，此生非济恒不嫁，看她能把自己咋样？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要不要跟济恒说这事呢？不说，心里压抑得很难受。说出去，又担心济恒抗不住，当逃兵，先打退堂鼓。男生更爱面子，一般不会低三下四陪小心的吧？妈妈这道墙，咋越过去呢？能不能拉上爸爸一起想办法呢？可是，爸爸好像也不太赞成自己现在谈男朋友呢。
甘棠感觉脚有点冷，她双脚跺着地面取暖，目光游弋不定地望望公共汽车站，又看看公园大门。
这时，济恒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来，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早来了？冻坏了吗？知道你最守时，我还特意早出来一会儿呢，还是落在你后边啦！你咋就没有别的女生的毛病呢？以后你也学着迟到一会儿，让我等你，这大冷的天儿，好不忍心啊！”
甘棠舒展了眉头笑了笑：“这容易啊！下次我晚来一个小时，让你找不到我，我也想看看你‘搔首踟蹰’的样子呢。”
济恒用手轻轻按了一下甘棠的帽子说：“静女其姝，俟我于湖畔。爱而不现，搔首踟蹰。有趣儿！走！咱们去公园里照相，我特意买了胶卷，借了一个相机，难得这么好的雪景。”
甘棠一下跳起来，惊喜地说：“你带相机啦！咋不早说啊？我换件漂亮的衣服，瞧这羽绒服，也太臃肿啦！”
济恒扬了扬手里的相机说：“这衣服颜色好看啊！大红色配雪白，是再好不过的啦！不信，等洗出照片来你看看。”
甘棠歪了一下头，不相信地说：“只能凑合着啦！下次要是拍照，一定提前跟我说，我好好准备，化一下妆，人也精神一点儿。”
济恒向着公园一努嘴说：“相信我的摄影技术吧！再说啦，你穿啥都好看！快走吧！”
甘棠斜眼看了济恒一下：“这话我爱听！你要多说啊！最好是每天都在我耳边说几遍。”
“我要每天说，还要不重样儿。”济恒说着拉起甘棠的手向公园里走去。
济恒惊叹：“我来济南好几年啦！头一次见济南下这么大的雪。这儿的雪景比我们那儿的好看多啦，我们那冬天就是白茫茫一片，纯一色的白，看久了，就觉沉闷单调。这里的雪景不一样，绿叶、红花托着白雪，真是美不胜收啊！来！我给你拍一张！”
济恒指着那边，让甘棠站过去。甘棠顺着济恒手指的方向，向一丛树和月季花丛跑过去。她停下，站在那树丛。济恒拿出相机对了对焦距，又放下说：“构图一般，你最好趴在雪地上，我给你拍一张。”
甘棠犹豫了一下，想找个东西铺在雪地上，可是找不到，心一横，就趴在了雪地里。
济恒给她拍了几张后，朝甘棠拍手说：“这个地方景色很好，取景不错。你就随便玩吧，我给你抓拍，抓拍的照片更自然，更好看。”
甘棠把背包扔在地上，用手捧起一大捧雪，向上一扬，雪花飞舞，济恒趴在雪地上咔嚓咔嚓按着快门。
甘棠一会儿盘坐在雪地里，双手合十；一会儿又捧一些雪，放嘴边上做吃雪状；一会儿又跳起来，双手舞向空中；一会儿又忽然安静起来，凝视远方沉思起来。
济恒专注地抓拍，忽然，相机卡壳了。济恒站起来说：“哎呀！胶卷没有啦！二十多张，这么快就拍完啦。等一会儿，我换上新的胶卷。”
甘棠手里正好团了一个大大的雪球，见济恒不拍了，就朝着济恒扔过来，正好砸在济恒的头上。济恒哎哟大叫一声，扔下相机抓起一把雪，团成一团儿，朝甘棠投过去。
甘棠轻快地一闪身，雪球落在了远处。甘棠像只小猫一样，灵巧地一跃，跳到济恒面前来，把手里的雪拍在济恒的头上，济恒忙甩甩头，雪还是弄了他满脸。
他一着急，弯腰从地上抓起一把雪，就塞进甘棠的脖领子里，甘棠凉得尖叫。摘下手套，把手伸进衣领子里，边往外掏雪边求饶：“不行啦！停战！停战！你快点儿，帮我把雪弄出来，太凉啦，我里面的衣服都湿啦！”
甘棠弯下腰伸长了脖子。济恒见雪掉进甘棠的毛衣里，忙用把雪掏出来，又把甘棠的绒线帽子摘下来，帮她擦掉脖子上的雪。他见甘棠老老实实地伸着脖子等着，像只小天鹅，济恒一时兴起，突然把手伸进了甘棠的衣领里，吓得甘棠尖叫着跳到远处，指着济恒说：“济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