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犹豫,黎平用力在树上一蹬,像跳水一样扑了下去。
弓箭才刚刚抬起,靓妹昂起头朝上看,她的脸很美,表情从困惑,到惊讶,到恐惧。
完成一个表情,只需要不到0.1秒。
她的手松开,弓箭从弦上弹出,仓促开弓力道不大,而且没有射中。
箭矢贴着黎平的脸飞走,黎平飞扑的动作没有变形。
以标准的蛙跳动作,狠狠地撞击在她的心窝。
巨大的冲击力让黎平的颈椎咯吱作响,头顶一闷。
女弓箭手更惨,她只来得及张开嘴,做出惨叫的口型。
惨烈的撞击,黎平和她瞬间都失去了反应能力。
在失去反应能力前的一瞬间,黎平心里只有一句话:我买的无敌是假的吧?
……
眼前昏暗,好像黄昏,然后慢慢变亮,黎平伸手摁住脑袋两侧,慢慢恢复清明。
“天堂也卖假货啊。”黎平低声抱怨,坚决不承认自己使用无敌的动机不纯。
靓妹还在昏迷。
这是唯一让黎平欣慰的。
剧烈的头晕,让黎平的视野重影模糊,他甚至看不清这个女人的脸。
“先把她捆起来。”黎平低声呓语,伸手拉拉女子的熊皮大衣,惊讶的发现她里面好像没穿衣服。
搜身,拿走她的猎弓和箭袋,从她右腿的护胫里面,找到一把匕首。
黎平用匕首割了一根藤条,剥皮后过来捆缚她。
看到她的胸口没有起伏,黎平呆了一会,自言自语道:“该不会死了吧?”
黎平伸手摸女子颈部的动脉,忽然地上的女子弹起来,朝黎平袭来。
黎平迅速向后,躲开女子的袭击,两人稍微拉开距离。
女子扑到地上,挺腰甩腿,足足一米多长的腿,朝黎平的脸扫来。
黎平用力低头,绷紧身体。
被踢到后,黎平整个人都被女子的脚拖走,拖了约有二十公分。
黎平扔掉左手的弓箭和藤条,双手摁在地上,做出一个向前滑铲的动作,一脚踢在女子的后腰上。
女子发出一声惨叫,黎平缩腿撑臂,尽可能贴着地,朝女子飞扑!
她在打滚,但黎平几乎跳在她身上,又拿出拳王打老婆的劲头,挥舞铁锤大的拳头,狠狠地,砰砰砰!
三拳,女子头一歪,身体微微颤抖着松弛,昏过去了。
“好险!”这么暴力的女人,在巡林者中也排得上号,她是谁?
黎平骑在她的腿上,把她的双手摁在脑袋上方,然后用藤条捆上。
捆好后,黎平的视线慢慢变得清晰,只是大脑还有些昏沉。
端详她的脸,有点面熟。
黎平仔细看,忽然有种滑稽感,“该不会是……看看有没有耳洞吧。”
闭上眼,伸出手,捏住她的耳朵轻轻搓,用心感受耳朵上的细微变化。
左耳有三个耳洞,右侧没有。
黎平突然笑不出来了,“弗拉维?未来的圣游侠,里尔族仅存的公主?她怎么会在这?”
这个女弓箭手名叫弗拉维,是守墓人大长老的孙女。
弗拉维不是普通的女孩,她的性格像宅男,没有人的时候她很活泼,有人的时候非常高冷。
当初在游戏里,黎平跑去打猎,结果从背后中了一箭。
箭是弗拉维随手放的,据说是无心之举,但黎平认为真0相只有弗拉维知道。
天真系玩家没有血瓶可吃,受伤了就得上夹板和绷带,躺下喝汤养伤。
弗拉维的父母为了教育她,让她照顾黎平养伤。黎平也喜欢和靓妹交往,说话也会刻意经过大脑,有心算无心(吊丝讨好白富美),两人就成了朋友。
可惜上限也止步于朋友,永远不可能更进一步的那种。
弗拉维在松鼠村有地位,她的祖父是守墓人大长老,父亲是大剑士,母亲是精英巡林者。
弗拉维的剑术、箭术都不错,她在松鼠村无忧无虑,生活优渥。
肯定看不上一个‘远方来的流浪者’。
但那都是游戏里的剧情了,现在,松鼠村似乎已经沦为魔窟。
而她跑到森林里,身穿熊皮!?
“难道……大剑士和巡林者都出事了?”黎平心中一凛,结合大教堂中的见闻,黎平有个不好的猜测——自己的分身似乎干了一件大事。
解开藤条,把弗拉维扶起来,让她趴在肩膀上,黎平扛着她,拿起弓箭和木枪,慢慢寻找她的容身处。
弗拉维在这里生活了不短时间,藤蔓纵横的密林,被她摸索出许多小径。
黎平走在里面,通道有点狭小,经常磕磕碰碰,遇到大丛的藤蔓,黎平还要摸索半天,才能找到穿过的方法。
走了半个小时,黎平才看到一个小木屋。
这个小木屋在一小片空地的北侧,阳光恰好能照到。
说是木屋也不太妥当,或许这只是个木棚子,用儿童手臂粗细的树杆编织而成,顶上是小树枝、树叶、泥巴。
棚子里有一个小火塘,旁边有一张吊床,吊床上放着一件鹿皮衣服,床下有一双皮靴。
还有一个木桩,上面放着一把斧头,还有一些小物件。
把弗拉维放在吊床上,黎平把木枪、猎弓、斧头都放在自己身旁,坐着发呆,顺便整理自己已知的信息。
……
“你确定不说?这可是你的熏肉啊,你要是不说,就都便宜我了哦。”黎平笑眯眯地,举起鹿腿摇了摇。
在清凉的森林里,烤肉的香味在鼻腔蔓延,激活所有的温暖回忆,也让森林更加幽冷。
弗拉维瞪着噙满泪水的眼睛,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倘若眼神能杀人,黎平现在已经只剩下骨灰了。
不过,黎平对弗拉维真的太熟了,熟到就像亲兄妹。
弗拉维的特点胸大无脑,擅长抓住眼前的利益,在小节上必胜,大局上必输。
哪怕她被尊为里尔族最后的公主,身旁有了一大批优秀的追随者后,她也仅仅提升到大智若愚。
本质上还是蠢萌蠢萌的。
黎平知道如何对付她。
于是黎平在小棚子里仔细翻找,又在附近的树上搜寻,最后在一个树洞里,找到了两块被熏制的鹿腿。
黎平把鹿腿拿下来,生火烤肉。
烤肉是弗拉维的,而且味道很香。
如果她不吃,就便宜黎平了。
“你真的不说吗,我马上就要吃了哦。”黎平伸出舌尖,小心翼翼地靠近鹿腿。
“等等,我说,但我要先吃掉鹿腿。”
“不行,边吃边说。”
“我先吃一条,第二条边吃边说!你这个恶魔!”
“没问题。”
黎平假装上当被骗,拿着鹿腿,喂弗拉维吃,喂食的过程中黎平没有耍花招。
一口气狂吃两条熏鹿腿,弗拉维身材都变形,她挺着肚子,得意地狂笑:“哈哈哈,恶魔,你被我骗了!”
“你感到口渴没有?”黎平吹吹口哨,“熏肉是你的,我帮你烤了,(吃起来没代价),喝水就不同了哦。”
你得先让我开心,才有水喝。
“我不渴!”弗拉维已经感觉到异样,但她咬着牙不肯认输。
“没用的,饥饿还能忍耐,干渴能让人发疯。一杯水,我能让你叫爸爸。我先去打水,你仔细考虑考虑。”
……
口渴的感觉令人抓狂,歇斯底里想要毁灭世界。
这时候,碧绿树叶上的几颗水珠,就显得如此诱人。
弗拉维渴得恨不得咬舌自杀,但黎平给她嘴里塞了一根苦木嚼环!
半个小时后,弗拉维干嚎着屈服,一边大声诅咒黎平,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松鼠村每况愈下,但也平安无事,守墓人、巡林者、松鼠飞贼忧心忡忡,但也相安无事。只有一群女人在玩些古怪的游戏。
直到那一天,身穿白衣,头戴精金冠冕,手拿精金权杖的黎平来到这里,施展神迹,占据白色大教堂。
随后占据松鼠村,不知用什么花言巧语蒙骗了守墓人,并杀死了几乎所有巡林者。
有一些人提前逃走了,守墓人那里也被恶魔控制。
弗拉维错过了逃亡,也无处可去,只能在这里一个人生活。
“你这个恶魔,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哄骗了他们,但我不会屈服的!”弗拉维愤恨地说道。
黎平耳中轰鸣,已知的信息和记忆有了一些冲突。
黎平现在也不敢确定现在的时间点了。
不过,黎平倒是清晰的认识了教堂中的那个自己。
说起来有些难以启齿,但黎平必须承认:在非常理性的前提下,自己的人格出现了有序分裂!
人格有序分裂,有很多好听的名字,副人格、阴神、第二元神、式神、尸身。
自从数学和逻辑普及后,副人格也不是什么高大上的玩意了。
一般来说,大部分职场精英都有副人格,他们在工作的时候,变得不苟言笑,严肃敏锐,其实就是进入了副人格状态。
只是黎平的问题更严重,从内心深处,他憎恶谎言;但亲朋好友上司同事都直言不讳的要求他说谎,美其名曰语言艺术;黎平憎恶世界,但又无法压制住生存本能。
于是就有了三个主要的人格。
可能是《七宗自由》产生了某些影响,黎平的人格分歧越来越严重。
到了最后,当黎平发现历史上也有一些人不肯说谎后,他开始兴奋,并且怀疑自己并不孤独!
说不定,还有别的什么人不说谎呢!
——
有些哲学问题,早在刚刚玩游戏的时候,黎平就已经发现了。
发现问题不代表能解决问题。
比如,一个数学少年,父母都愚昧不讲理,并且拒绝学习,是服从他们的错误意志呢,还是和他们决裂甚至大义灭亲呢?
比如,两列火车分别装载了三十亿乘客,乘客都在作死,因此列车在一个弧形轨道的低端即将相撞。而在一旁的导轨上有一个勤恳的铁道故障检测员,还有他绝对无辜的儿子。
是任由两列火车去死呢,还是牺牲两个无罪的人,成全这个世界呢?
从数学的角度来讲,谁犯错,谁承担错误的结果。
可是,冷血地坚持真理,目送父母和这个世界走向灭亡,又很难说服自己。
“倘若我不曾生下来,不曾睁开眼看这个世界,那该有多好啊。”
《七宗自由》这款游戏没有罪,游戏中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但它被抗议,被禁止发行,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忠,诚于这个世界。
义,坚持真理和正确。
自古忠义难全,有法必依执法必严……可法不责众,法外有情!
黎平只是个读历史的人。在不背叛世界的前提下,他也没有办法坚持真理。
所以,以某种未知的方式,他选择封印了自己心中的良知,送自己的良知进了深渊!
但深渊淬炼了黎平的理性,忍受了足够长久的孤独后,确定良知无法泯灭,黎平忍不住想要改变世界。
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没来得及在现实世界开大招,就来到这里。
现在,黎平慢慢变得坚定,就把这个世界,当做现实的投影吧。
要征服世界,不妨先征服这里。
大事都是由无数小事组成。
想要改变父母很难,但改变一个性格相对简单的姑娘,应该不难。
黎平目光灼灼,“嗨,弗拉维,我才是真正的黎平。我带你去复仇怎么样?”
“你去死!恶魔!”
两人正相互伤害,忽然天空变得昏暗,绿色的晶石,如冰雹,从天而降。
晶石落地即融,碰到身体则消失。
两人没有感到异常,可周围突然变得朦胧,树木上绿烟缭绕,整个森林仿佛在燃烧。
这肯定不是平安无事。
黎平脸色一变,伸手捂住右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