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寂霖知道闾丘鸣没有恶意,但不能否认闾丘鸣没有其他目的,不过主角是天运之子,他贺寂霖本来就没什么可置喙的。
“这里是妖界的什么地方?”
闾丘鸣回道:“妖王殷肃的领地,罗齐山。”
“我如今是人类,为何到现在都没有妖发现我?”
闾丘鸣扬起唇角,“附近的都是些生妖,有我在,他们不敢靠近,你大可放心。”
“我弄丢了你的簪子,很抱歉。”贺寂霖本身还是很喜欢那只簪子的,而且价值一千枚妖晶,很贵重的。
闾丘鸣眼睛一亮,“不如,你赔我一个?”
贺寂霖只好颔首道:“等回了人界,我再赔你罢。”要知道,和尚很穷的。
闾丘鸣拿过乾坤袋,灵识一扫,便找到了一块尘封已久的白玉。
他将白玉递给贺寂霖,道:“不如,你帮我雕一支玉簪如何?”
贺寂霖见玉心喜,顿时有些技痒,便问:“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闾丘鸣摇首道:“我也不知道,你看着办。”
贺寂霖寻思半晌,终于有了一丝头绪,道:“我雕出来你可不要嫌弃。”
闾丘鸣幽深的眸子注视着他持玉的手,道:“自然不会。”
贺寂霖的雕刻技术算得上高超,不过一会儿,一支长剑形状的簪子雏形便出现在他掌中,看起来很是简单质朴,却又别具韵味。
他修长的手执着雕刻刀对着雏形做细节方面的处理,很快,一支既凛冽又别致的玉簪便呈现在闾丘鸣面前。
闾丘鸣愣了几秒,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古朴的匣子,一眼看去就知道并非凡品。
“放在这里面。”闾丘鸣打开匣子,对贺寂霖道。
贺寂霖在心里挑了挑眉,但面上什么也没说,只将这枚玉簪轻轻放入匣中。
闾丘鸣目光在玉簪上流连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合上匣子,重新放入乾坤袋中。
“是时候回人界了。”贺寂霖边擦着雕刻刀边说道。
闾丘鸣怔了怔,道:“好。不过也不知道会到达哪里。”
撕裂空间也是有风险的,谁知道那一边等着他们的是什么呢?
贺寂霖点点头,“淳无,先委屈你一下。”
淳无明白,变成佛珠套在他腕上。
贺寂霖与闾丘鸣两人合力撕裂空间,瞬间消失在妖界。
再次回到人界,两人一同出现在了一个房间中,该房间看起来精致小巧,布置柔美,屋内淡香缠绵,应该是女儿家的屋子。
两人正欲离开,却听门前已经传开了淡笑声。
“师姐,你早些歇息,我也回屋去了。”
“好,师妹也是。”
两人如今也没有办法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出去,闾丘鸣只好拉住贺寂霖,一下子躲进床底,敛住全身气息,修为低于他们的都无法察觉。
门开了,一女修轻移莲步,踏进屋内,复又关上。
两人从床底的缝隙里只能看见女修的鞋子,白色缎面,云纹图案,是一双比较寻常样式的绣鞋,并不能从中判断出这是哪一门派。
女修从床前经过,坐到梳妆台前,微微叹息一声。
因为床底范围窄,故而闾丘鸣有半边身体直接压在贺寂霖身上,两人离得极近,贺寂霖都能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温度。
从小到大,他除了小时候跟老爸老妈亲近过外,与其他人都没有离得这么近过,现在两人几乎贴在一起,他实在是有些不习惯。
闾丘鸣似乎看出来他的不自在,便小心地往外移去,贺寂霖见他的衣角快要露出床底,不禁一下将他拉回,闾丘鸣似是没注意到,突然被他拉住,只能顺势倒了回去,下巴磕在贺寂霖颈窝处,鼻尖都抵在了他的耳朵上。
贺寂霖轻蹙了下眉,闾丘鸣勾了勾唇,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和尚,贺寂霖也正好与他目光对上。
闾丘鸣瞬间有些心跳加快。
他一直觉得和尚的眼神太过沉静淡漠,可是方才和尚的目光却有些其他的情绪,灵动了许多,与往常有很大不同。
因为两人贴得极近,故而,闾丘鸣的心跳贺寂霖也感受到了,他诧异地看向闾丘鸣。
闾丘鸣此时也难以解释,只好笑了笑,微微抬起了上半身,贺寂霖见他脑袋快要撞到床板,下意识伸手揽住他的后颈,将他压了下来。
闾丘鸣的脑袋一下子埋入了和尚满是檀木淡香的颈窝,便一动不动了。
贺寂霖虽觉得别扭,但不能再让闾丘鸣动来动去了,只能暂时保持这样的姿势。
忽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击声,女修起身打开门,“师妹,你怎么过来了?”
门外进来另一个女修,那师妹一进来就关上门拉着女修的手直接坐到床上,关切道:“师姐,我今日见你神思不属,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女修轻叹一声,道:“今日师父将我唤过去,问我,问我愿不愿意与流剑宗弟子结为道侣,我……”
“师姐可知道是哪位弟子?”
女修回道:“师父告诉我是首席弟子任华英。”语气中带些不情愿。
师妹诧异问道:“听说他已经是元婴后期了,天赋很高呢!长得也很英俊潇洒,师姐难道不喜欢么?”
“我……我不喜欢他。”女修低下声音道。
“那师姐有和师父道明心迹么?”
女修拭下眼角的泪珠,道:“没用的,就算不是他,也会是别人,既然我没有办法和那个人在一起,便只能遵从师门的决定了。”
师妹惊异问道:“师姐的意思是,你有喜欢的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女修摇首叹道:“我与他,永远不可能。”
“师姐……说的那个他是谁啊?很出色?”
女修笑了笑,“嗯,他很出色,师妹,夜深了,你回去吧。”
师妹咬了咬唇,欲言又止地看着女修,最终还是问道:“师姐,你是不是喜欢如佛……”
“师妹!”女修声音陡然严肃起来,“你可不要乱说话!”
师妹一惊,连忙面带歉意道:“师姐,对不起,我只是不小心看到了你的画……对不起,师姐。”她眼眶红红,急得像是要哭出来似的。
女修恢复了温婉的神色,柔声道:“师妹,你也知晓我素来喜爱作画,见到任何美好的事物,我都会想把它们勾勒下来,你明白的吧?”
师妹乖乖地点点头,笑道:“师姐的画可是我们之中最出色的呢!我也想要师姐帮我画一幅。”
“好,待此事过去,我再为你作画。”
师妹这才满意,笑着告别离开。
师妹走后,女修静坐半晌,才从腰间的绣袋空间中拿出一幅画,缓缓打开。
她观看了良久,面上露出坚定的神色,直接用法术狠心将那幅画化为灰烬,她看着地上的齑粉,蹲下身,喃喃道:“既无可能,又何必徒留伤感?”
她伸出纤纤素手,将地上的灰烬慢慢拢在一起,可瞬间,她的手僵了下。
她看到床底有一块衣角。
她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来,移至梳妆台前坐下,寻找了一会儿,喃喃道:“我的云钗怎么不见了?哼,定是师妹贪玩拿去藏了起来。”说着向门边走去。
“女施主烦请留步。”
女修愣住,猛地转过身来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人,一个光头和尚,一个魔宫之主。
她不敢置信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是看着贺寂霖问的。
贺寂霖歉意道:“实不相瞒,贫僧因撕裂时空,不慎落入女施主的闺房,情急无奈,方才躲进床底,贫僧并无半点亵渎之意,还望女施主见谅。”
女修仔细打量二人,这才放松方才紧绷的身体,严肃道:“这里是飘绣阁,你们还是赶快走吧,被师父和长老们发现,你们就走不了了。”
贺寂霖心中觉得这女修实在是个好姑娘,长相清丽出尘,性格温婉娴静,心地又这般善良,配任华英实在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但他也不好管别人的事情,只好深深行了一礼,道:“多谢女施主了!”
女修见他要走,忍不住问了一句:“寂霖……大师,你是否真的被魔头所控?”
贺寂霖回道:“多谢女施主关心,只是,此乃贫僧修炼之道,女施主请勿担忧。”
女修这才稍稍安心,微微一笑,“是我唐突了,寂霖大师慢走。”
贺寂霖深深看了她一眼,便与黑着脸的闾丘鸣悄悄离开了飘绣阁。
“这里距离如佛宗不过十天的路程,你要回去么?”出了飘绣阁,闾丘鸣忽然开口问道。
贺寂霖想了想,道:“恶人须食恶果。”
“你是说任华英?”闾丘鸣转身注视着他,“你是要杀了他还是要废了他?”
贺寂霖垂下眸子,淡道:“和尚不能杀生。”有时候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
闾丘鸣突然笑起来,衬托得他更为英俊,“我发现,你越来越不像个和尚了。”
贺寂霖淡笑道:“唯心境,不过唯心而已。”佛家讲求因果报应,他若不去解这因果,反而会成为他以后修行中的障碍,况且,也算是报答那女修的善心。
闾丘鸣道:“好,那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