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畹兮说得好主意,就是,她带着刺有双面绣的绣品,进宫去给那些嫔妃贵人们看看,引起她们兴趣后,再让宫内大量采买。然后她们趁此办个绣庄,来供应宫内的买办。
“可是,王妃怎么能保证娘娘们就会对这刺绣感兴趣呢?”
“这你就不懂了。这天底下最好赚的银子,就是官家的银子。”
高畹兮慢悠悠地和她笑说,“迁都后,宫内安定了,崇奢崇奇的豪风也被带了起来。陛下如今宫内嫔妃充盈到三十位,为了争宠,只要宫内一人身上佩得有什么稀奇东西,其余人也会争相着弄到手,唯恐别人有,而自己没有。这双面绣虽算不得珍贵的东西,可难得技法稀罕,加之陛下又急着做千寿图,那些人自然会想着投陛下所好,买这个在陛下面前献殷勤的。”
不等木雪说话,高畹兮又笑道,“况且,说出来也不怕钱夫人笑话,本宫因了父兄的缘故,获特例可自由在宫内行走,与那些个嫔侍后妃混得熟了,说动她们买个绣品,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在这绣品上多下些功夫便了了。”
王妃带头靠着私人关系来赚皇家银子,木雪表示她受到了冲击。但不得不佩服高畹兮胆识与谋略过人。
竟然敢盯着皇帝和皇帝老婆兜里的钱,胆子够大!
“…王妃说得是,有何要让民女效力的么?”
“唔…你就负责开这个绣庄吧。”高畹兮抚额沉思了会儿,脸上渐渐现出苦恼神色,与她娇俏道,“本宫认得她们,若是以本宫的名义开了铺子,怕是那些人又要来和本宫攀关系让本宫饶价了。亏本的生意本宫可不想做,就用本宫给你的五间铺子并了做绣庄好了,赚了银子,咱们三七开,你七,本宫三。”
木雪忙摇首道,“这铺子和主意都是王妃出的,民女万万不可……”
“没什么不可的。”没等她说完话,高畹兮便笑着打断她说,“这小丫头是你找的,到时与买办的官员讨价还价也是你来做,本宫分了三,还觉得赚了呢。”
她笑吟吟地说了好些话,木雪也不好意思拒绝,深感自己得了高畹兮的照拂,她连连拜谢说,“多谢王妃。”
“客气什么。”高畹兮笑呵呵摆手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明日一早,本宫就带着你们去看看铺子,并了它们,装饰一二,咱们寻个好日子,就把绣庄开了。”
“民女明白了。”
***
高畹兮向来是想到什么做什么的性子,计议了这事儿之后,果然马不停蹄地带着她就把绣庄弄好了。
聘了几个本地最好的绣娘,又叮嘱她让小莲子多绣了些绣品,她自己又在花样上花费心思绣了些东西出来。
一切准备妥当后,高畹兮开始带着她招摇撞骗——啊,不对,是做生意。
靠着高畹兮的关系,她认得了城中不少的贵族夫人,几次交往后,被她的一箩筐好话说得心花怒放,又有讨好高畹兮的意思,笑呵呵地就和她说,既然是木姑娘做的东西,定是假不了的,咱们一家的衣裳饰物,往后就统统交由木姑娘的绣庄了。
贵族的需量大,不但是家里成群的妻妾要穿衣,就是只做孩子的衣裳,赚得银子也够她们上缴商赋的。谁让孩子一天一个身量,衣裳总得换呢,贵族又嫌弃改衣裳麻烦,只直接在她这里买了了事。
她这边努力忽悠着城中贵族的夫人们过来采买绸缎绣品,高畹兮也跑到了金康城里,成天不动声色地给皇帝后宫里头的女人们吹风。
甚至,为了把朝中大臣们兜里的银子也赚到手,她还勒令在朝中当散骑侍郎的哥哥,做轻骑将军的弟弟,和几个同在朝中为官的族兄弟,出门必须要戴她开的绣庄里的荷包和剑穗,还必须得给那些大臣们吹嘘,说她这儿的东西有多好。
这样多管齐下,不到两月她们开得绣庄便声名大噪,狠狠捞了一大笔银子时,将定业、金康城的其余绣庄都打压吞并了,出现了她们的绣庄一家做大的局面。
时光飞逝,转眼间就到了腊月,三九寒天的时候。
所谓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
江南的冬日,虽没有北方的大雪延绵,滴水成冰,可那冷气却是蚀入骨髓里头的。一会儿不动,身上就被冻得发麻了。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是难熬了些,可对于贵族来说,不过是添了炭火钱罢了。
定业城高府,一间生了梨木炭的温暖耳房内。
着女官又往炉子里头添了些木炭,高畹兮惬意地半趴在暖褥上,一面看着那淡蓝色的火焰伴着青烟淡淡烧着,一边听木雪跟她回这个月的账目。
她在炭火上派人架了铁网,烤着兔肉,屋里又熏了檀香,木雪的声音如流动的溪泉一般,伴着烤得慢慢流出油的,香气扑鼻兔肉发出的滋滋声,就尽在她耳边响,“王妃,这月共卖出绣品一千二百件,御品五百件,得银一万三千四百八十二两七串,民女私自做主拿了八百两分给了那些绣娘,王妃若是……”
“兔肉好了,快来吃吧。”她说到一半,高畹兮便笑着打断她,拍一拍暖褥一边,示意她过去坐下,“你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好了,别说啦,难得本宫弟弟给本宫送了好些他打得野味,你快过来,咱们趁热吃了。”
说完,唤女官给她拿了把小匕首,她自己走到在铁网上架烤得熟透的兔肉旁,拿刀比划了两下,便要去切。
“王妃,当心烫着。”一边的女官见状,忙上前拦下了她,唤了个厨娘过来,等肉凉了会儿,才将它切成片,装入碗里端上盘,又唤人备好了一桌子菜和酒,才请她们入坐。
“哎,本宫还想试试塞外烤东西是什么滋味呢,你们都替本宫弄好了,还有什么意思。”高畹兮兴致缺缺地动了两下筷子就不动了,对摆上桌的山珍海味也是动都不动一下,反而暖好的酒,她倒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个不停。
看她又喝光了一杯酒,再要倒时,对面的木雪忙按住她的手,劝说,“王妃,不可再喝了。”
“无事,本宫如今已经能喝一坛酒不会醉了。”高畹兮笑眯眯说着,唤女官又去拿了几壶陈酒来。
吩咐完,看看她夹给木雪碗里的东西也没怎么动,不禁皱眉道,“怎么,是本宫这里的菜色不合钱夫人口味?本宫这就去让人撤下这桌酒菜,再上一桌钱夫人喜欢的。”
“王妃不必费心了。”木雪赶在她吩咐下去之前,赶紧拦下了她,道,“民女不是不喜欢,只是民女近来没有什么胃口。”
“怨不得看你清瘦了呢。”高畹兮细细打量了她一眼,说,“嗯……气色也不怎么好,是这些时日太过操劳了么?是本宫的过错,不该把许多事都交给你管,本宫明儿个就给你寻几个忠心的管事供你驱使。”
“王妃不必麻烦了。”木雪忙道,“民女能顾得过来的。只是近来越来越嗜睡,胃口也越来越差,怕耽误事儿,民女不敢轻易多歇息,所以这般。”
“啊,你怎么不早说。”高畹兮闻言,柳眉一皱,道,“你怕是病了,本宫这就替你寻个大夫。”
话落,转首吩咐身后的女官说,“去,将宋御医请过来,本宫昨儿听说他到这定业城看他兄弟,该是还没离开才是。”
“是。”女官应声而退。
木雪忙道,“王妃不必费心,民女想,这怕只是水土不服罢了。”
“哎,看看总是没错儿的。”高畹兮抿了口酒慢慢道,“宫内的那些老太妃,身子康健得很,还隔三差五的唤御医过去看看呢,不过是烦他跑一趟,多给些银子罢了,有什么要紧?”
木雪被她说得无话可说,只能一边儿陪她吃些酒菜,一边儿说说话,等着御医过来。
不大一会儿,女官领着御医过来了。给高畹兮施礼后,在房帘外等候吩咐。
高畹兮笑着起身,道,“宋御医进来吧,天寒地冻的,一把老骨头也撑不住。您老快些进来,替本宫这位友人瞧瞧,看看是怎么了?”
“老臣冒犯了。”随着这颤颤巍的声音,一位穿着朝服戴着貂尾官帽的老爷子便走了进来。
看年纪,比陶大夫还大了一些。
抖着花白的胡子望向木雪道,“可是这位姑娘病了?”
“正是。”高畹兮替她点头。木雪今儿个没梳妇人髻,老大夫便将她看做是未出阁的姑娘。
“还请姑娘伸出手来让老朽诊诊脉。”得了高畹兮的话,老御医对木雪客气道。
木雪顺从地伸出雪白的手腕。
老御医诊了一会儿,眉头跳了跳,忽然对她行了个恭喜的手势,道,“恭喜……姑娘,姑娘已有了五个月的身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