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的这些子女中,老太太最不喜欢的是顾峦清,其次就是顾言宣。
这并不是没有缘由的,顾品是老太太最喜爱的儿子,偏生顾品娶的妻子李氏是她极为不喜的,李氏出身低微,不仅如此,李氏还是前朝罪臣之女,这就更加使她心生不满,李氏生了一儿一女,长子顾隽之深得她的喜爱,至于次女顾峦清,单单是瞧见她那张同李氏相似的脸,老太太就喜欢不起来。
李氏从嫁进顾府的那天起,老太太就没有给过李氏一次好脸色,在她眼中李氏不配顾家主母的位置不说,单是狭隘的气量就没有资格为正妻,这年头,那家有头有脸的府上不都是三妻四妾?自己的大儿子才只纳了一个妾。
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但心里跟个明镜似的,也知道顾品的那个姨娘就是个摆设,这么多年去那个姨娘的院子屈指可数。
老太太越发厌恶李氏,总觉得她为人过于强势,一点都不懂得体贴丈夫,如此一来,也就连带着更加不喜顾峦清,一个女孩子,将来到底都是替别人家养的。
至于对顾言宣,老太太是既欣慰又担忧,顾言宣好歹姓顾,将来若是真的争气了,那顾家也面上有光,她也瞧得出来,顾言宣也是个有本事的男儿,可是这个孩子眼睛里的锋锐太盛了,注定不是池中物。
顾言宣眼睛里的欲望太过强烈,他绝对不会甘心只当区区一个小将军,男儿有抱负本应该是好事,但抱负心太重,难免会在将来给顾府带来灭顶之灾。
老太太不喜欢顾言宣最根本还是在于,这个孩子在顾府太强势了,才十七岁,整个府里的命脉都掌控在他的手中。
她怎么可能不气!?
不过她也知道,顾言宣从未将她这个祖母放在眼里,不亲近也不过分生疏,礼数都尽了,外人也无话可说。
……
……
……
顾峦清从老太太的院里出来就瞧见拦在自己面前的女子。
顾遥遥身着一席锦缎红衣,面庞清秀,红润的脸颊显得气色极好,她端着身子,微抬下巴,伸手挡住顾峦清往前走的步伐。
“你站住,我有话要同你讲!”
顾峦清皱眉,往后退了一步,“你说。”
顾遥遥轻蔑的瞥了她一眼,打量着她,而后才淡淡道:“今年我便回来住了,你从西院搬出去。”
顾遥遥十一岁就从顾府搬了出去,因身体不好一直都在她表哥的乡下的别院里修养,如今十四岁回顾府住倒也能理解,只是顾峦清就不明白她怎么有脸让自己搬出西院?
顾峦清不悦道:“三叔的院子里不是没有空房间给你住。”
顾遥遥瞪了她一眼,目光像是要将她吞了一般,她没好气道:“你好歹也是我的堂姐,我已三年未曾回府,你就不能让让我?再说了,西院也没什么好的,你至于连这点地方都不腾给我吗!?”要不是西院采光好,和院前栽种的红梅树,她才不乐意去求顾峦清。
她说的振振有词,顾峦清听得想发笑,冷冷道:“西院没什么好的,你为何非要搬来住?再说了,西院我是主惯的,凭什么要让给你?”
顾遥遥被她的话一噎,喉咙里要说的话生生堵住了,硬是说不出来,最后索性耍起了赖皮,拽着顾峦清的手不让她走。
“我不管!你必须得把西院让给我!你是我姐姐,你就得让着我。”
顾峦清拽不动她的手,也不知道她力气怎生的这么大?
“你松手,我就是不让给你,你能怎么样?”
“那我就去求二哥哥,让他做主。”
顾峦清一听就乐了,“你去吧,你看看二哥是帮我还是帮你。”
顾遥遥一想也觉得二哥帮她的可能性太小了,一想到二哥那双冷冷的眸子,她浑身一颤,缓了过来后恶狠狠的对她说:“你最好祈祷二哥能帮你一辈子!”
顾峦清的手腕已经被她抓红了,不甘示弱的望着她答道:“那你呢?你这张扬跋扈的性子,也祈祷三叔能护着你一辈子!”
顾峦清性子平日里虽然软,但也不是好欺负的。
顾峦清挣来她的手接着说:“小时候你就霸道,长大了性子还是这么不好,这回三叔将你接回来,怕是在为你物色将来夫婿的人选……”她停顿了一会儿,“不过,就按你现在这样的脾性,就算找着了合适的人选,怕人家也会给你吓跑。”
顾遥遥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青的,最后恼羞成怒道:“顾峦清,你这张恶毒的嘴,我要掐死你。”
顾峦清提起裙子就往前跑,还朝着身后追来的人做了个鬼脸。
“我才不怕你呢,你掐我,我就同二哥说,让我帮我欺负回来。”
顾遥遥气的肺都要炸了,幸亏自己在乡下待了三年,脚步利索,很快就追上她,抓着她的衣袖,气喘吁吁道:“看你跑到哪里去?这不就被我抓到了,哼!”
顾峦清真是讨厌极了自己这副孱弱的身子,认输了,“不闹了,你松开我。”
“那你把院子让给我!”
“不行。”
“那我就不放。”
“你你你……这好几年过去了,脾气一点都不改!”顾峦清拍了拍胸脯,顺了口气,接着问:“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图西院什么啊?”
顾遥遥撇嘴,她才不想告诉她,自己就是不愿意和她的姐姐顾芊芊住在一起,比她精明,手段也是杀人于无形,她脾气烈,稍稍一激就掉进顾芊芊设好的坑,她才不愿意给自己找气受!
“你就不能让让我吗?”
“你不说我走了。”
顾遥遥阻拦的话还未说出口,就看见迎面而来的女子,脸色一僵,冷哼一声。
顾芊芊长着一张让人一看就疼惜的脸,眉眼如喊波一般柔媚,她看了还在纠缠的两个人,笑了笑说:“妹妹们感情真好。”
顾遥遥指甲掐进了自己掌心的嫩肉调整了好一会儿,才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自然而然的挽过顾峦清的手,“那是当然,我和清清的感情肯定是好的不能再好的。”
顾芊芊垂眼,嘴角弯着恰到好处的弧度,“真羡慕两位妹妹。”她抬眸,深幽的眸子看不出里边藏着些什么,“不打扰你们了,父亲吩咐我做的事还未做,我就先走了一步了。”
顾峦清望着顾芊芊远去的背影,摸了摸下巴,心里也有了一个底,她随口问了一句,“是因为她?”
顾遥遥没吭声。
顾峦清在心里叹了口气,顾遥遥的生母在她七岁时就病故了,如今的庞氏是顾芊芊的生母,从前不过是顾礼众多姨娘中的一个,后来也是手段了得,哄的顾礼将她抬上了正房的位置。
而顾遥遥和她弟弟早就成了庞氏的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
当初将顾遥遥送到乡下其实是顾峦清母亲的意思,养病不过是个借口,怕的是,在府中,庞氏会对顾遥遥和她弟弟顾无亘下手。
顾峦清想到这里,也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反正西院房间也多,不怕多住进来两个人。
沉吟片刻后,她说道:“你收拾好东西,今晚便搬过来吧,也省的你总说我欺负你,大件家具什么的就不用搬了,褥子被子也不用,我那都有现成的。”
顾遥遥听见后没开眼笑的,开心极了,挽着她的手死都不松开,说话甜的不得了,“堂姐你真好,我最爱你了。”
顾峦清腹诽道,你方才还说要掐死我呢。
……
……
……
同一天,皇宫一角。
“打死你个小杂碎,啊呸,敢跟你爷爷耍手段,看爷爷不打死你!”为首的一名老太监拿着手中的棍子就往地上的人身上砸。
刘喜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承受着背脊上阵阵的痛,一声不吭。
老太监一看就更气了,挽起袖子,吐了一口唾沫,狠声道:“还挺有骨气?一声不吭的这是几个意思?瞧不起你爷爷我?你也配,同样都是没根的人,你还想心高气傲?德行!”他扔掉手中的棍子,直接用脚尖往他身上踹,还觉得不够解气,对身后的一群小太监说:“看什么看,打啊!”
群涌而起,无数只脚重重的踩在他的背上,嘴角咳出些血,一双手还死死护着袋子里的银钱,宫外还有人等着要用,他不能……不能没了这些钱。
老太监看他油盐不进,说出的话更加难听,“爷爷我看你是要钱不要命了!看我不打死你。”
他重新捡起地上的棍子就要往刘喜的头上抡,手腕间突然被石子重重打了一小,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喉间骂骂咧咧的话在看见面前的人时,停了下来。
老太监双腿都在打哆嗦,颤抖的跪了下来,直磕头,“七殿下……”
苏承淮凉凉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爷爷?”
老太监心凉了大半,“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苏承淮笑了笑,“滚吧。”
老太监四肢着地爬着滚出了苏承淮的视线,也没有去想这次七殿下怎么如此爽快仁慈。
苏承淮的眸光深不可测,这个老太监还不用他收拾,将来,刘喜会自己动手的。
刘喜睁开血糊着的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双黑色的靴子,他抬起眼,看着头顶的人,哆嗦的说不出话来。
苏承淮凝着这张比记忆中年轻了不少的面容,恍惚了一下,然后冷冷的说:“从今往后,你就是本王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