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要摁断,那畔却突地开口,“麦小姐不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没劲?日复一日的辗转在卖场便利店或者学生家,你专长不是玩具设计?大学时的原图曾得过奖对不对?很有前景很棒的职业,你已经耽误了几年,还想继续虚妄青春?不如……”
“顾长挚让你查我?”打断咄咄逼人的一系列言辞,麦穗儿面色蓦地阴沉,僵硬的扯唇打断他,她朝女学生牵强一笑,走到阳台。
站定在竹制吊椅旁,麦穗儿双眼盯着阳台上的一盆柠檬薄荷,春光下,茂盛叶片格外葱葱绿绿!
一周了,不是不曾提心吊胆过,她终究是窥探到了那个混蛋的阴私面,可随着时间推移,一直无事,她便自动认为这茬过了。
顾长挚如此心胸狭隘,为何没来找她麻烦?
虽然惊讶,却足足松了口气……
日子已然平静。
伴着Ludig先生他们的离开,就让与顾长挚再度纠缠起来的那些破事儿都见鬼去吧!
是这么想的!
呼吸有些急促。
麦穗儿死死抿唇,眼睫垂下,攥紧掌心道,“他想怎样?”
“明日见面再谈。”陈遇安摁了摁太阳穴,声音渐缓,“麦小姐,不要把你的才华灵气浪费在那些不值得的事情上,生活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你就当是这样!”
不屑的低头轻笑,麦穗儿不作声。
顾长挚会给她打开另一扇窗?嗯,或许不是不可能,只是那扇窗下等待她的是炼狱悬崖罢了……
将见面地址简讯发给麦穗儿。
陈遇安拾起资料,开车去seetdream总部找顾长挚。
电梯一路直达顶层。
他跟秘书部打了声招呼,走至长廊深处,习惯性的直接拧开房门。
顾长挚不爱锁门,老规矩!
但公司上下没人敢擅自闯就是了。
室内无人。
休息室亦是。
陈遇安拿着档案袋推开落地玻璃门,转角望去,果然,人在旁侧的露天阳台。
阳台花园面积极大,几乎与办公室占地比肩。
应有尽有,灌木花卉吧台躺椅,还在角落摆置了一张台球桌。
此刻,男人身穿浅蓝色衬衣,袖边卷起,整个人半贴在台球桌面,手上球杆握得极其稳重,双眸微眯,“啪”一下,球与球碰撞,像是激起了一片火花,然后“咚”一下全中!
唇角勾勒出一丝得意,顾长挚心情好,遂掀了掀眼皮,放下球杆往几棵高四五米的榕树下走去,正儿八经的冲他道,“来了?”
“嗯。”陈遇安好笑,“我看你好像过得不错,是不是已经忘了要我查麦穗儿的事情?”
他掀开藤条,跟着他走向树下的圆桌木椅,怎料一时不察,头顶蓦然撞到了个什么东西,倒不痛!
仰头,陈遇安盯着“罪魁祸首”,霎时哭笑不得。
诧异的扫了眼顾长挚,又望向被根长长丝线悬挂在树上的南瓜玩偶,纤细丝线缠绕在玩偶脖颈上,被他这番一撞,正盘旋在半空晃来晃去。
陈遇安百思不得其解,指着它问,“你这是干嘛?”
露出一抹迷之神秘微笑,顾长挚斜了眼那玩偶,从鼻孔里轻哼,自得道,“让它风餐露宿饱受清冷之苦。”
“……”好吧,陈遇安挠了挠后脑勺,他越发看不懂他的内心世界了。
把档案袋递给他,陈遇安坐在对面,“我才知道原来她曾在seetdream中心卖场工作过,长达四年,每周双休,是很受孩子们喜爱的导购。”
漫不经心“唔”了声,顾长挚翻开资料,视线游移,随意的翻过一页。
本就没多少页。
陈遇安知道他先前与麦穗儿在SD有过争吵,仔细留心他面部神情,没什么奇异之处,一直平平淡淡。
说实话。
他第一次看到她身世,着实生出了几分怜意。
三岁前她还不叫麦穗儿,是H市一家偏僻孤儿院里的小女孩,后来被一对中高产阶级的夫妇麦家军曹宝玥收养,起初夫妇对她比较宠爱,可两年后,一直无子的曹宝玥突然怀孕,所以,在她五岁那年,曹宝玥擅自将她退了回去。
被收养却又惨遭遗弃的孩子且不说心理创伤,至少让后来想要收养她的家庭都生出却步的思虑。
五岁,说小是还年幼,但这番变故也已经能影响性格的健全。
接下来两年,麦穗儿一直没有被收养。
孰料当年夏季孤儿院意外起了一场大火,霎时将事件推上了台面,报刊电视争相报道,麦穗儿与幸存的几个孩子成了焦点。
与麦家夫妇相识的人不少,不管恶意嘲讽还是八卦闲聊,让彼时生意场上的麦家军实在难堪,不过一个孩子罢了,难道养不起?当初他本就没想抛弃。
这才再度将麦穗儿接了回来。
然而麦家军忙着事业,鲜少顾家,想来麦穗儿的生活又能好过到哪里去?
“难怪硌手,早晚剩下几根烂骨头。”一把将手里资料甩开,顾长挚不屑的拍了拍手。
他视线不经意略过随微风轻轻晃动的南瓜人偶,倏地别开眼,神色陡然转变,慎重的盯着陈遇安道,“你说,她勾引我不成会不会改而来勒索我?”
陈遇安扯唇“噢”了声,煞有其事的道,“她这么穷,不是不无可能,你最近小心为上。”
“是吧?”顾长挚一脸“我说的没错”的表情,双眉拧起,顷刻绷直上身抖了抖衣领,还恶寒的将臂上卷起的衣袖往下捋平,神色严肃,“要调几个安保过来才行,公司楼下最近要多防范些,家里应该……”
“……”陈遇安险些被口水呛着。
他不可思议的掀起眼皮望向对面一本正经的男人,可真逗,他就开个玩笑而已,至于么?
知顾长挚一向贪生怕死,但麦穗儿细胳膊细腿的,能奈他如何?
“你说她拿什么勒索你?”陈遇安佯装不懂,明知故问,“你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
“没有。”怔了下,一派自然的挑眉,顾长挚摊手,“不过稍微展望下,做人要有前瞻远瞩防范危机的本能性不是?”
见他不肯说实话,陈遇安心里有数。
大抵是对治疗一事抵触,不愿让他有劝诫他的理由。
“上次我跟你说的事情,有没有考虑?”陈遇安不拿乔,切入正题,不管他愿不愿意听,一次性说完,“这几天我有和易教授联系,新的治疗方式比以往都更温和,时间拉长,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可以开始,生意场上的事情完全不会耽误,频率每周一至两次,不用出国,与易教授视频联系就行。”
面上始终淡然。
耐心听陈遇安说完,顾长挚这才歪了歪嘴,不屑的翘起二郎腿,拽了身后灌木的一根枝桠,讽笑道,“那糟老头是把我当小白鼠?嗤,他估计就想在进棺材之前了了这桩污点,可我凭什么配合他?不治!”
“啪”得一下,松开枝桠,树叶因为反弹的动作哗啦啦掉下几片嫩叶。
顾长挚站起身,双手懒散的插在西裤口袋,嘴角还挂着讥诮的笑容,转身就欲走。
“当真不治?”陈遇安连忙随之站起来,望着他走远的背影,“是不是我怎么跟你说,你都反对?”
前行的脚步原地顿了下,继而毫不停留的绕过花卉桌台,顾长挚不甚在意的“唔”了声,转角进室内。
意料中的结果。
陈遇安摇头,仰目看了眼吊在树上的南瓜玩偶,他伸手轻轻碰了碰,玩偶霎时左右摇晃起来……
不过——
他愿还是不愿。
麦穗儿都是要见的!
次日中午。
陈遇安率先早早到了订好的西餐厅。
二人相约时间是正午十二点半,他心里记挂着顾长挚的事,提前了半小时过来等候。
腕表上的分针秒针滴滴答答的走,十二点半差三十秒时,服务生领着麦穗儿走来。
他微笑着望向一身简单穿着的女人,年纪是不大,足二十五,可模样却比实际年龄看着小很多,与正在上学的小女孩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气质偏清冷,一双眼睛淡然疏离,仿佛不愿浪费时间多停留在任何一处。
两人面对面坐下。
“你直接说吧!”麦穗儿扫了眼翻菜单的男人,眸露不悦,“我没有时间。”
“不,你以后会有很多时间,想吃什么?”将菜单推过去,陈遇安笑得很友善,他是真心可怜这个女孩,但家事这种本就说不清,可依照她的选择,足以证明是个感恩善良的姑娘。
扫了眼男人的笑脸。
麦穗儿可完全笑不出,她如今不管对顾长挚还是这个男人,都有种说不清的排斥和厌恶。
别开眼,将水杯推远,面无表情道,“如果顾长挚害怕我将此事传播出去,那他可以放心,我没时间精力去挖掘他那点小隐私,今后我会离他远远的,万一冤家路窄狭路相逢,彼此擦肩而过,这样满意么?亦或是他非要拿捏住我,才肯稍微松懈?”
轻咳,陈遇安握拳放在唇畔,有些脸红的解释,“看来麦小姐对长挚误会很深,其实他这个人……”
绞尽脑汁的想要挽回他的那么点正面形象,可竟找不着合适的词语,一不留神还瞥见麦穗儿哂笑的双眼,她漆黑的眸望着他,潜台词好像是在说“编,倒要看看你怎么继续编”!
好吧。
陈遇安承认,他编不下去。
尴尬的讪笑一声,陈遇安让过来点餐的服务员先行退下,压低嗓音道,“麦小姐,实不相瞒,长挚他有病。”
麦穗儿很淡定。
她动了动唇,“哦,他有病,我没药,可以走了么?”说着便要起身。
陈遇安:“……”
“等下。”一把摁下她纤细的胳膊,陈遇安眸露恳切,“麦小姐,我知道你之前在SD兼职数年,对我们品牌了解很深,上次的事情是长挚过于任性,我都有调查清楚,在这里跟你被牵连的朋友道声歉,但请你听我把话说完行么?”
道歉?
麦穗儿回眸望着陈遇安。
她挣开他的手,看了眼周遭餐客投来的诧异目光,她抚平衣角,坐下认真道,“是我没遵守商场规矩,我承担,可是顾长挚这个人……”倏地轻笑,麦穗儿有些无语,“他这个人有心么?他是不是享受着高高在上任意一句话就能拿捏别人的快感?这样的人我觉得可怜又可悲,一件小事,大动干戈,好像我越去解释越去恳求,他就更肆无忌惮的践踏我的自尊,我是真的以后都不想跟你们再有牵扯,所以放心吧!我绝对不会主动去招惹他!”
气氛沉默了片刻。
陈遇安轻吁了口气,揉着太阳穴冲对面神色坚定的女人道,“我不知道怎么跟麦小姐去解释他的性格,恶劣自大敏感自私刻薄,都是对的,但今天我约你,不是要探讨顾长挚,我的本质是与你谈一桩合作,对方只能是你的合作。”
不再卖关子,陈遇安与眸露不解的麦穗儿对视,“我想聘请麦小姐,每周两晚,一夜三万,陪顾长挚。”顿了数秒,略有深意的补充,“是另个顾长挚。”
麦穗儿:“……”
话能一次性说完么?吓死她了……